第90章 許平安
陰翳的天空籠罩在整個城市的上空,就像一塊無形的石頭壓在人們的胸口。
??……
??那紮城。
??許平安反複用抹過油脂的布匹擦拭著手中的鋼刀,又將身旁箭囊中的六支箭矢取出,認真地擦拭箭頭,然後又把暫時放在石塊上的那把弓拿起,仔細檢查是否存在任何細小的瑕疵。
??但讓他感到沮喪的是,他發現自己配發下來的六支箭矢中有四支箭頭已經生了鏽,其中有兩支箭杆有輕微彎曲,且尾部箭羽脫落。
??這種質量的箭矢讓他覺得遇敵時不但射不準敵人,而且很有可能由於受力不均傷到拉弦的手指。
??再瞧那把弓,木製的弓胎上仔細看已經有了幾處細密的裂紋。
??許平安甚至懷疑,到時箭沒射出去,這把老舊的破弓就已經斷裂。
??好在那把鋼刀還算像樣,這讓身處緊張之中的許平安微微有些安全感。
??許平安倚在一間平房的牆角坐著,周邊人聲鼎沸,讓他本來就不安的心更加煩躁。
??看著頻繁穿梭的人影,往來慌張的人群,許平安一度有些恍惚。
??戰爭,它真的就來了嗎?
??許平安今年才十七,是那紮城附近村莊一農戶之子。
??由於父親早逝,隻靠著孱弱的母親一手拉扯大,家境貧苦的他在十六歲那年報名加入了那紮城守備軍。
??要說這當兵也算不上什麽美差,但能吃上軍糧,倒也能給家中減輕不少負擔。
??然而這軍糧還沒吃滿一年,卻突然發現戰爭來了。
??戰爭一來,當兵的就要上前線作戰,這可與許平安當初的設想完全不一樣。
??許平安,當初父母給他取這名字就希望他一生平安,但戰爭突然來了,他這當兵的還能平安嗎?
??一股濃烈的血腥氣打斷了許平安的思緒,他抬起頭,看到一名左臂齊斷的士兵正蹣跚地從他麵前走過。
??士兵的斷臂口已經經過包紮,但斷口處的鮮血依然染紅了整塊白色的包紮布。
??更可怕的是士兵眼中失去了光彩,空洞的眼神如被抽走了靈魂,整個人隻知道呆滯地往前走。
??淒慘的景象加上濃濃的血腥味,讓坐在牆角的許平安胃部再次收縮。
??可是他隻是幹嘔,卻吐不出任何東西,這是因為昨日相似的場景已經讓他吐過三次,此時他的胃裏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可吐。
??從腰間急忙拿出水袋,擰開蓋子往嘴裏猛灌一氣。
??冰涼的井水並不能讓他的胃部感到舒適,卻可以填充胃部製止繼續幹嘔。
??士兵艱難前行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遠處,許平安知道那裏是傷兵收容所。
??是的,現在的那紮城根本沒時間去照料那些受傷的士兵,隻能為他們簡單的包紮一下,然後送到暫時建起的傷兵收容所任其自生自滅。
??那紮城真的沒有時間。
??沒有時間去布置充足的防禦準備,沒有時間去妥善安排逃入城內的難民,更沒有時間對那卡、裏庫和布吉三城潰敗下來的殘兵進行重新集結。
??因為察克王國突然入侵攻破邊界三城的消息傳來還不到一天,察克兩路大軍共六萬兵馬已經突襲而至,並將那紮城如鐵桶一般死死圍住。
??此時的那紮城中彌漫著一種極度壓抑的氛圍,雖然到處都是喧囂的人聲,但城裏幾乎每個人的眼裏都透出一股絕望的氣息。
??“平安,來!喝口酒壯壯膽!”
??粗豪的聲音在許平安身邊響起,那是一名身高一米九左右的魁梧漢子,濃密的黑發如亂草窩一般豎起,加上滿臉的胡渣,看上去有四十出頭的樣子。
??漢子名叫褚猛,其實年齡才二十出頭,隻因外貌粗獷又加不注意形象,才讓人誤以為是個中年漢子。
??與許平安不同,褚猛並不是那紮城本地人,而是來自外鄉。
??據說褚猛原是天鬥帝國人,隻因犯了事,才逃到洛伊王國那紮城當了兵。
??褚猛與許平安一樣,同是那紮城守備營的兵丁,且分在了同一伍,而且兩人都沒有覺醒武魂,所以都是最底層的士兵。
??“褚猛哥,快收起來!讓什長看到少不得一頓鞭子。”
??許平安慌忙向四周看了看,然後將褚猛遞過來的酒壺推了回去。
??“呸,怕他個鳥人!”
??褚猛粗鄙地罵了一句,又往地上吐了口痰,然後悻悻地道:“那家夥不就是覺醒了武魂才當了什長,可笑到現在還是魂力九級的魂士,真要是惹毛了老子,老子一槍捅他個透明窟窿。”
??褚猛嘴中的什長叫崔進,是管著許、褚這一伍和另一伍的十夫長。
??崔進幼年時確實覺醒了武魂,隻是覺醒時隻有可憐的一級魂力,又是武魂極差的擀麵杖,加上天賦又不行,所以到現在還卡在九級魂力上而沒有突破成為魂師。
??不過天賦再差也要比無法覺醒武魂的人要強,入伍後的崔進憑著魂士的身份還是混了個十夫長,管理著兩伍十個兵丁。
??“噓!褚猛哥,別鬧!真要犯事了,咱也討不了好。”
??許平安用食指按住嘴唇輕噓道。
??“哼!”
??褚猛悶哼一聲不再說話,顯然也知道在這那紮城生死關頭鬧事準不會有好結果,不過他依然擰開酒壺蓋仰頭猛灌了一口。
??“哈,這酒夠勁!”
??劣質的酒精摻雜著不知名的雜質,讓酒的味道苦中帶澀,卻依舊擋不住褚猛大呼過癮。
??“褚猛哥,你難道就不緊張害怕?”
??看著褚猛喝下酒後豪邁的樣子,許平安忍不住問道。
??“怕?有什麽好怕!要是敵人攻上來,老子一槍一個窟窿!”
??褚猛抹了抹溢在胡渣上的酒水滿不在乎地繼續道:“老子打算靠這次打仗立軍功,升到崔進這鳥人頭上去!”
??褚猛說著似乎有些興奮,拿起身旁那杆大鐵槍呼呼舞了兩下。
??“可是圍住城池的敵人可是有六萬之眾,據逃過來的潰兵說,敵軍中還有魂王存在!”
??許平安小聲說著,似乎怕大點聲就會把傳聞中可怕的魂王招來。
??“怕個……”
??鳥字還沒出口,褚猛便將話咽了下去,原本自大的臉上驟然一暗,不過他很快又恢複了狠色道:“怕他個鳥,大不了頭上結個碗大的疤,老子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說著,褚猛高高舉起手中的酒壺,準備將之一飲而盡。
??“啪!”
??一隻手不知從何而來,猛地一下扇掉了褚猛手中的酒壺。
??酒壺哐嘡一聲落在地麵的青石板上,翻滾著滑向遠處的角落,四散溢出的酒水灑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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