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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章 會治癔病的黃嘉明

  我家所在的村子比較窮,幾乎每家都靠著種那幾畝田地為生,辛辛苦苦一年下來也攢不下幾個錢,不過這個村子卻有一個很神聖的名字——觀音閣。


  據老一輩兒的人說,早在明末清初的年間,觀音菩薩曾到此地度化過一位鄉間惡人,我們村因此而得名,在村子中間,坐落著我們村子的小學,將村子一分為二,靠在學校西側的被稱為大觀音閣,東側的則被稱為小觀音閣。


  黃嘉明的家住在大觀音閣,從我家走路過去也不算遠,大約十幾分鍾的路程。


  話說那黃嘉明得道頗為蹊蹺,他們家裏兄弟三人,兩個哥哥均已成家,剩下他與父母生活在一起。


  有一次黃嘉明跟幾個發小去了趟縣城,在路上遇到一條擋路的青花蛇,那時候的他就是個傻大膽兒,拿著根棍子就將青花蛇撥弄到了路邊的河溝裏,當時的黃嘉明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惹了麻煩,闖下了大禍。


  噩運開始降臨。


  等黃嘉明從縣城回去之後就總是犯癔病,時不時的就躺在地上翻滾,那狀態就跟條受傷的大蛇一模一樣,一開始的時候他父母還沒覺得怎麽樣,可慢慢的,他發病的次數越來越頻繁,症狀也越來越嚴重,將他的身體折磨的越來越消瘦,他父母這才覺得事情有些不妙,得找個先生來看看才行。


  可前前後後請了好幾個先生來看,錢也花了不老少,卻愣是沒瞧出個所以然來,他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孩子被‘怪病’折磨,不過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因此他父母並沒有放棄,一邊悉心照料著黃嘉明,一邊打聽哪裏有高明的看事兒先生。


  有一日,黃嘉明的父母出門回來,並沒有請到先生前來幫助,感覺有些心灰意冷,可是呢,這時候黃嘉明竟然端出了幾碗熱氣騰騰的麵條,以及一大碗青椒木耳雞蛋鹵,看的黃父黃母心裏暖洋洋的,更加堅定了要給兒子尋找良醫先生的想法,一家人吃了一頓雖不豐盛卻也溫馨的晚飯。


  現在想想,黃父黃母當時的舉動,跟後來的我爸媽如出一轍,都是為了孩子的怪病奔波的父母。


  然而,黃父黃母萬萬沒想到,事情並不像表麵上看到的那麽簡單,黃嘉明因為長期被病痛折磨,早已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看著自己年邁的父母還在為自己的事情奔波勞累愧疚不已,因此他的想法不由得有些偏激,他是為父母做了一頓溫馨的打鹵麵,但是卻在麵裏下了鄉下用來消除田間害蟲的劇毒農藥——敵敵畏!


  好在黃家老大及時趕到,聯合老二將父母以及黃嘉明本人及時送到了縣醫院,前文已提到,那時候縣裏醫療水平不高,連洗胃機都沒有,隻能給他們使用治療動物吃下毒藥之後的辦法,喝倒藥,就是那種喝下去就能將胃裏的東西吐出來的藥物。


  可是呢,這時候問題又出現了,黃父黃母的嘴很自然的就被醫生撬開,而黃嘉明呢?任憑醫生與家人想盡了各種辦法,使盡了各種手段,他的嘴卻怎麽都撬不開,萬般無奈之下,他大哥隻好放棄治療,黃父黃母因救治的及時,第二天蘇醒過來,一家人趕著馬車將黃嘉明拉回了家裏。


  而這個時候,黃嘉明身上的故事再次發生了轉折,說來也奇怪,一連十幾天下來,黃嘉明雖然身中劇毒,卻並沒有出現要死掉的跡象,直到第十八天的時候他忽然醒了過來,吵著說自己餓了,要吃東西,一開始他父母嚇了一跳,在確認兒子身體沒什麽問題之後,二老急忙給他做了飯吃。


  飽餐過後的黃嘉明將筷子往碗上一放,意味深長的對黃父黃母說:“爸,媽,我現在能治病了。”


  黃父黃母當時就愣了,他們當時認為黃嘉明受了大半個月的折磨,腦子壞掉了,但經過黃嘉明的幾番堅持,黃父黃母就抱著試試看的態度,把村子裏的一位總是在三井半夜哭鬧的三歲孩子連同其家長請到了家裏。


  哪知,當黃嘉明瞧了一眼之後,走到廚房拿出一個盛滿水的大海碗和三根筷子,用筷子的大頭在水裏沾了一下,然後將三根筷子合在一起,嚐試著把筷子頭立在水裏。


  “是神歸廟,是鬼歸墳,是家鬼外鬼?都抱住了,缺錢燒錢,缺米給米,隻要放過孩子,要啥給啥,是誰都站住,站住了送你走……”


  立筷子這種做法屢見不鮮,相信很多人都知道,說句實在話,我並沒有用過,因為我後來學到的東西隨便拿出來一樣都要比立筷子好用的多。


  三根筷子緊緊粘在一起,怎麽也立不起來,黃嘉明反複念叨了幾遍,然後開始點名:“是不是外鬼?是外鬼你站住。”


  筷子抱的很緊,但就是立不住。


  然後他又開始嚐試著叫家鬼:“不是外鬼是家鬼?是家鬼你站住。”


  黃嘉明開始問家鬼以後,那三根緊緊粘在一起的筷子,在沒有人扶著的情況下竟然穩穩當當的立在了水裏,然後他又試探性了點了幾個名:“孩子的太爺?太奶?太姥還是太姥爺?”


  問完這幾個名字,黃嘉明微微一笑,扭頭對孩子的媽媽說:“知道了,是孩子的太爺來了,說是想見見重孫子,你們回去到老人的墳上燒點紙錢,嘀咕幾句,就說以後會按時給老人燒錢,孩子身體弱,經不起折騰,請他不要再來找孩子了,然後就能好了。”


  孩子的媽媽將信將疑的走出黃家去給老人燒了紙,然而燒過紙錢之後,孩子還真的就不哭不鬧了,每晚都一覺睡到大天亮,從此,黃嘉明名聲大噪,十裏八村的人,時不時就有前來請他尋醫看病的,至於將那坐輪椅的老漢治好一事我爸也沒有親眼看到,所以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但黃嘉明會看癔病一事卻是不爭的事實。


  早起吃過早飯,我爸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就提著一筐笨雞蛋和半扇豬排骨前往大觀音閣找黃嘉明,想請他來家裏為我看病。


  隻不過村子裏的鄉親們知道我出生之後紛紛前來道賀,有拿雞蛋的,有拿豬蹄子的,還有送紅布的,我爸在村子裏最要好的一個老哥們直接送了二十塊錢,我爸當時隻好留下來招待他們。


  我媽用棉被將我包的嚴嚴實實的,隻露出個小腦袋在外麵,生怕被別人看到我身上的青紫顏色遭人閑話,一番忙活之後時間已近晌午,等我爸收拾妥當來到黃嘉明家的時候已經中午十二點多了。


  黃父見我爸前來,握手歡迎,說聽說陳老弟你喜得貴子,真是恭喜恭喜啊,老弟你看你,來就來還拿什麽東西啊,應該我去你家裏道賀才對。


  黃嘉明從我爸的臉色上看出了端倪,說陳叔,看你這臉色,莫不是家裏出了什麽事情?

  我爸將東西遞給黃母,坐在炕沿上無奈的歎了口氣,然後將我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給了黃嘉明聽。


  黃嘉明聽完之後握著我爸的手,說陳叔你放心,你家的事我肯定會幫忙的,隻不過……


  我爸急忙追問隻不過什麽?你說,隻要能治好我家孩子的病,哪怕傾家蕩產,砸鍋賣鐵,我也在所不惜。


  黃嘉明急忙擺手,連聲說不是不是,沒有那麽嚴重,隻不過我家老仙兒隻在清晨六點鍾到中午十二點前才能做法,現在時間已經過了,這樣,明天早上六點之前你抱著你家孩子過來,我請老仙兒幫忙看看我那剛出生的小兄弟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爸連聲道謝,說好,那就這麽定了,明天早上我一定過來。


  回到家裏,我大娘和她家的兩個姐姐正在我家幫著我媽照看我,忽然就聽到大姐急促的喊我爸:“二大爺,你快過來看看小弟呀!”


  我爸急忙看向我,此時,我脖子上的青紫二色已經完全變化成了兩隻手掌的形狀。


  你能理解嗎?一個剛出生的嬰兒,脖子像是被兩隻青紫色手掌掐住了似的,我不知道當時我有多痛苦,但我知道我爸媽心如刀割。


  至於我自己,呼吸逐漸變得衰弱,一喘一喘的,脆弱不堪的生命放佛隨時會離開人世,我爸媽不禁淚眼婆娑,他們三十多歲才迎來了我的降生,而現在看見繈褓中的我被折磨的死去活來,連我的大娘以及兩個姐姐在內,無不痛心疾首。


  可光是痛苦跟本於事無補,我爸到小賣店買了點紙錢,找個到十字路口點燃,並且不斷念叨著:“各路大神大鬼們,求你們放過我家孩子吧,以後我隔三差五就給你們燒點紙錢,隻求你們放過我家孩子一命。”


  但我的情況並沒有因此而好轉,反而愈演愈烈,據我爸描述,我當時的呼哧門(嬰兒天靈蓋軟軟的那一塊地方)都塌陷了,一隻腳已經邁進了鬼門關。


  這一夜我爸媽基本沒怎麽睡覺,第二天早上五點多鍾就抱著我來到了老黃家,由於時間還沒到,我媽就將包裹在我身上的棉被打開,黃母乍看到我身上的恐怖顏色著實嚇了一跳,就問這孩子咋會這樣啊?

  黃父扯了黃母一把,說你個老娘們胡說什麽呢,要是沒有事老弟會來找嘉明嗎?然後他又向我爸安慰道:“老哥,你別急,等下嘉明也許就有辦法了呢。”


  我爸明白黃父其實也嚇了一跳,隻不過是顧及他的尊嚴才強作鎮靜而已,他抽著老旱煙,沉默不語。


  等啊盼啊的,老式的擺鍾終於響起了六點鍾的鈴音。


  ‘咚咚咚’,六聲過後,堂屋內黃嘉明隔著門對我爸說:“陳叔,吧孩子抱進來吧!”


  當時正值冬季,外麵天色黑咕隆咚的,而且黃嘉明做法有個特點,屋子內不準有人,但是你可以在窗子外麵觀看,我爸媽根本顧不上外麵的寒冷,將我送進堂屋之後,他們二老就急忙跑到屋子外麵,隔著窗戶開始觀看起來。


  屋子裏,一個老式的紅色木箱上麵供奉著一個紅色的神龕,上麵寫著三排小字。


  中間一排曰:保家仙蟒行雲之位。


  右邊曰:在深山修真養性。


  左邊曰:出古洞四海名揚。


  神龕前擺滿了各種貢品以及香燭等物,黃嘉明沒有開燈,屋子裏有些昏暗,借助神龕前搖曳的燭火,我爸媽依稀間看見他拿起三柱清香對著神龕恭敬的拜了三拜,然後靜靜的盤坐在炕頭的位置,繈褓中的我躺在他的身前一動不動,我爸媽生怕我會在這個時候死掉。


  隨著呂有利嘴唇的蠕動,他整個人的神態都變了,變得有些莊嚴,有些老成,還有點滄桑之感。


  見此情景,我媽爸對黃嘉明能治癔病這一說法更加深信不疑,二老互相對視了一眼,放佛都從對方的眼神看到了一絲希望。


  屋子裏,黃嘉明的嘴唇依舊蠕動著,放佛在跟什麽人講話,但屋子外麵的我爸媽卻聽不清,遠處的天空已經漸漸露出一抹魚肚白。


  大約半個小時之後,屋子裏的黃嘉明的雙目毫無征兆的流出了兩行血淚,緊接著,仰麵朝天向後倒了下去。


  這一突發狀況著實驚呆了我父母以及他父母,要知道這還是黃嘉明出道以來第一次出現這種狀況,四人急忙跑進屋子。


  黃嘉明正躺在炕上,胸前起伏不定,就好像剛剛經曆了無比恐怖的事情,待黃父開燈之後,他雙目上的兩行血淚已然消失不見,嘴裏不停的在嘟囔著:“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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