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臨別一曲
江沾輕搖頭,看著陸昕之,“稍後沾會送右昭儀離開,你就替沾將軍情稟報給皇上,若他問及何人能擔當此任,還望駙馬推薦沾。”
陸昕之驚訝,“昕之聽聞貴夫人已經身懷六甲,若是丞相率兵打仗,豈不無人能照顧府上?”
“無妨,國事為重。”江沾一禮,轉身離開,又往平城宮走。
如不出意料,等會兒隻會有馮妙蓮出現見他,而拓跋宏估計一時半會都不會醒來。
江沾回到平城宮外殿,繼續等馮妙蓮和拓跋宏。
果不其然,又是小半個時辰之後,簾子被人打開,輕輕地腳步聲已經傳來。
江沾見著白色衣角,已經低頭行禮,“臣見過娘娘。”
“出發吧!”馮妙蓮的聲音很輕,很輕,她徑自走過江沾的身邊。
空氣中仿佛還彌漫著清香的氣息,江沾聞著卻感覺有一點難過。
他敏感地感覺到她的無奈和擔憂,那淡淡的愁緒,散不去,也無法解脫。
江沾看了一眼側旁的周福海,低聲道,“周總管好生照顧皇上,本官先去送右昭儀離開。”
“是。”周福海哪裏不懂,拓跋宏早晨的時候,早早就散了早朝,就進了這平城宮中,至今未出。
不得不歎,這馮妙蓮啊,真的是個有本事的女人。
馮妙蓮坐在車輦上,陸城為守衛長,帶著諸多宮女太監,浩浩蕩蕩地往行宮走。
梧桐和半夏等原本平城宮的絕大部分人也在這隊伍當中。
江沾騎著馬匹,就在側邊,護送著馮妙蓮的車隊。
馮妙蓮看著車輦裏的琵琶,忽而想起之前為了吸引拓跋宏而彈奏的曲子,那是什麽曲子,她其實不清楚,她也沒有用心去譜,就那麽隨意地彈了出來。
而這琵琶,名為玉琵琶,是拓跋宏所賜,極為名貴,選用最上等的材料,又結合西域大食等國的技術,用技藝最精湛的工匠日以繼日做成,就連那弦,也是用金絲做的。
她拿過那琵琶,撥弄了幾下琴弦,那琴弦發出噌噌的聲音,整個車隊聽著這幾聲弦聲,都不禁互相看了一眼。
江沾看向車輦裏,車簾子時不時因為微風而被吹起,他隱約能夠看到裏麵的絕世佳人。
其實他心動過的,這點他承認。
他承認曾經對這個女人心動過,甚至想著一度占有她,但是到了最後,他明白,他內心裏對她的忠誠已經超越了心動和占有。
他隻想著安靜守候,然後看著她幸福。
這是他唯一能夠做到的事情。
江沾勒著馬匹,抬頭看了一眼前方。
萬裏無雲,風很輕,很舒服。
車輦裏,馮妙蓮已經調好了琴弦,開始輕撚琴弦,一曲不知名的曲子傳出。
輕快的節奏,讓人聽著感覺放鬆而舒心,甚至有著幾分快樂。
江沾嘴角微微帶著笑容,心裏也不禁有些放鬆,但就在歡喜的時候,聽著馮妙蓮的琴聲又漸漸地轉變了,宛轉而如細水長流,大弦嘈嘈,小弦切切如此反複,聲調轉而急切,就像是兩軍對戰的激烈。
眾人聽著的心不禁提起,仿佛看到前方千萬兵馬,而自己卻隻身一人在那迎戰。
忽而琵琶聲停了,眾人呼吸一滯,腳步都不禁停下,就連馬匹都似是懂得,停下扭頭看向車輦。
風似是也禁止了,不吹了。
車簾子不動。
車裏沒有任何聲音,似是無人在內。
江沾皺著眉頭,緊盯著裏麵。
他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他剛要下馬,忽而刺耳的琵琶聲炸裂而出,震得人心驚愕、顫抖。
風吹起,撩動車簾子。
江沾看到,裏麵的佳人眼神直直地看著前方,她那雙纖纖素手,上下撚弄,速度極快,她仿佛看到諸多惡魔張牙舞爪,她手中的琵琶弦就是她的武器!
她沒有一絲膽怯,有著的是必勝的信心和決心。
高潮炸裂後,馮妙蓮五指一攏,一收五弦,再一放,五弦聲烈!
一收一放,聲音戛然而止。
眾人久久地盯著馮妙蓮,江沾也看著她,呆呆地望著。
周圍靜悄悄,就像是死一般。
馮妙蓮垂眸,收撥插弦,將琵琶放在一邊。
她的紅唇微動,“夜要來了,速度走吧!”
江沾第一個回神,忙拱手一禮,“是!”
他衝著眾人喝了一聲,“快點!”
琵琶聲在戛然而止的時候,拓跋宏被那宛若裂帛一般的聲音給驚到了。
他直接從床榻上驚醒、坐了起來,他忙尋找周圍,馮妙蓮早已經離去,留下的,隻有淡淡的旖旎氣息還有她淡淡的藥香味。
一如她在軍營那次消失一樣,讓他沉浸她的愛欲當中無法自拔,然後不省人事,到醒來的時候,她已經消失不見。
拓跋宏隻感覺自己的胸口又似是被人挖掉了一塊肉,沒有她,他的心就變得空空的。
他快速下了床榻,未曾穿上靴子,就已經跑到殿外。
“右昭儀呢?”他著急地問左右。
周福海頗有幾分驚愕地看著他隻穿一條中褲、赤著上身、光著腳就出來,他忙招手讓人拿衣服來。
“右昭儀已經離開多時,估計已經出城了。”馮妙蓮是從南門出城的,那裏百姓比較少,不會打擾到百姓。
拓跋宏有著幾分呆愣,似是被人攝走了靈魂。
周福海拿過宮女呈上來的衣服,忙披在拓跋宏的身上。
拓跋宏眼神依然有著幾分呆滯,默默地順從周福海替他套上外袍和貂皮大衣,以及穿上周福海放在他麵前的棉鞋。
這棉鞋,還是馮妙蓮命繡房做的。
拓跋宏神思慢慢回來,抬腳往自己的天子宮那邊走。
周福海趕緊命令人打掃守好平城宮,並且將平城宮裏剛剛拓跋宏落下的衣物收回。
拓跋宏換了一身衣裳,回到禦書房坐下。
他打開行宮的地圖,看著上麵的各種標注,他在想,馮妙蓮現在走到哪裏了?
抬頭,天色已經完全暗沉下來。
周福海在一邊已經給他掌燈,也生了炭火,禦書房一片明亮、溫暖。
拓跋宏側頭看,仿佛還看到馮妙蓮坐在他的側邊慢慢地研墨。
“周福海。”拓跋宏輕聲喊道。
“奴婢在。”周福海忙彎腰對著拓跋宏行禮。
“你說,朕做的決定,是對還是錯?”拓跋宏喃喃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