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何敢圖報
馮太後已經登上高台,她陰鷙的眸掃了彭城公主一眼,不為彭城公主的哭喊聲所動,目光轉移到馮妙蓮的身上,當見到馮妙蓮那凶狠的眼神的時候,不由得心頭一怔。
多像當年的自己啊,不顧周遭外人怎麽看,不顧前路荊棘滿滿,甚至不考慮後果不看周圍環境狀況,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淩厲如刀!
這樣的女人,也僅僅是靠著拓跋宏的寵愛而已,她馮太後還沒有給她權力,她就已經如此了是麽?
果然了不得!
嗬!
眾人膽戰心驚,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出,等待著馮太後開口,就像是在等待神宣告她的處決一樣。
周福海原本正攙扶著拓跋宏回後殿休息,卻因為馮妙蓮和彭城公主的鬥爭而耽擱、膽怯而忘我在原地,這會兒更是因為馮太後突然到來而驚恐不已,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
拓跋宏微微閉著眼睛依靠在龍椅上,似是瞑目休息,似醉非醉,似是在蟄伏等待什麽時機。
但,馮妙蓮知道的是,他已經迷迷糊糊了,鐵定是這席上的酒有問題,不然,拓跋宏不會見她被彭城公主侮辱都不吭聲。
馮妙蓮眼神無畏地看著馮太後,小嘴抿著,依舊倔強和強勢。
使臣尾圖一看著馮太後來了,早已經嚇得三魂不見七魄,他自知阿伏至羅醉態不雅,趕緊扯著阿伏至羅的袖子,小聲急促呼喊,“陛下,陛下,醒醒,醒醒,馮太後娘娘駕到!”
阿伏至羅倒是依然醉酒,眼神迷離,一直盯著馮妙蓮那方向,在眾人靜寂之際,竟然喃喃開口,“思君消瘦,空對鴛鴦無人,相見恨晚她不知。”
這話一出,在場的人全都驚愕,眼神全都放在阿伏至羅的身上!
馮妙蓮也是驚愣得如石雕一般,這,這阿伏至羅竟然念出這樣的詩句!
他知不知道,他這樣一說,她真的和他的關係就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
馮太後也瞪大了眼睛盯著阿伏至羅,那眼神似是要吃人!
“哈哈哈,高車國國王,陛下!你果真說出自己心中的想法了!哈哈,本公主就說他們有染!”彭城公主唯恐天下不亂,剛剛還在哭,但現在已經大笑起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阿伏至羅竟然自己開口承認和馮妙蓮的關係!
馮妙蓮臉上慘白,她盯著阿伏至羅,又看看拓跋宏,又看向馮太後,又看向彭城公主。
“不,不是,不是……”馮妙蓮身形一晃,差點就要跌在地上,幸虧江沾一把扶住她的衣袖。
馮妙蓮抬眸看江沾,神色依舊慌張。
江沾眼神明亮,他盯著她,下一瞬,他往馮太後一跪,一字一句鏗鏘有力開口,“太後娘娘!臣以性命擔保!以江氏九族一千二百三十一條性命擔保!右昭儀娘娘與高車國國王一清二白,決無背叛皇上一分!”
江沾一開口,又是炸開一鍋!
江沾乃是何人啊?江沾年少時躬耕與襄陽,好學聞名鄉野,以淡泊而明誌,和兄長江誕遊學而偶遇拓跋宏,拓跋宏見江沾,大喜,當即請他出山輔助自己,時年二十五歲。
江沾全才,文韜武略無所不能,令北魏獲得戰爭勝利、百姓富足,聲望極高,拓跋宏曾親自評價“思遠心性極好,寵辱不驚。”拓跋宏又是何等的信任江沾!
現如今江沾以性命、以江氏九族給馮妙蓮證清白,這是何等氣概,又是何等的說服力啊!
馮妙蓮淚水盈滿眼眶,她盯著江沾,“丞相……丞相今日如此為本宮辯白,如此大恩,本宮何以為報?何以為報!”她福著身子,彎下腰來。
江沾驚愕地看著她,但當即回神伏地而拜,“臣、隻做分內之事爾!何敢圖報耶!”
一眾人全都紛紛跪下,大呼,“臣以性命附丞相!”
彭城公主驚愕,“這,這,這,怎,怎麽可能!江、江思遠!”這個男人!這朝堂中,絕大部分都是江沾的同僚或者是他的親信,她怎麽忘了!
馮熙在這時候是沒有什麽立場的,如果他說一句,就已經將馮家牽扯進後宮的爭鬥當中,這是他不想看到,而且他相信,馮太後過來,即使要懲罰馮妙蓮,也要顧及他的顏麵,顧及馮家的顏麵。
畢竟,馮太後到底還是姓馮,而馮家的一切,也是拜馮太後所賜!
那麽,隻需要靜觀其變即可。
而馮妙清也一直看著這一切,原本幸災樂禍看下戲,她也知道無論今天的形勢對馮妙蓮有多不利,都不會直接置馮妙蓮於死地,因此,她選擇乖乖安靜看戲。
但她真的沒想到,江沾竟然如此擁護馮妙蓮,而這朝堂中竟然又有那麽多人擁護江沾!
看來,要想扳倒馮妙蓮,還需要將江沾除去,要麽,就是要支開江沾,讓江沾來不及救馮妙蓮!
高車國將臣們從來沒有看過如此的情形,都懵了一般看著他們,這,這是何等情形?但好像他們的國王阿伏至羅也是其中主角之一?
“哈哈哈,哈哈哈!”突然,一人大笑起來。
眾人看過去,隻見阿伏至羅坐在案前輕呼出一口氣,那雙虎目慢慢睜開,清明而威風八麵。
馮太後犀利的眼神掃向阿伏至羅,馮妙蓮眼角的淚水還未擦去,也看向阿伏至羅,隻希望他不要再說出什麽驚天動地的話來。
隻是朋友,她感激的朋友。
她真的很希望阿伏至羅也認清楚這樣的關係。
沒有“思君消瘦”,沒有“相見恨晚”。
“思君消瘦,空對鴛鴦無人,相見恨晚她不知。”阿伏至羅停頓了一下,再次念了他剛剛吟唱的詞句,他舉起手中酒杯,看向馮太後,“孤不知怎的,在你們這飲酒,就突然想到這樣的詞,也許在這,總會多幾分柔情?”
眾人麵麵相覷,不知阿伏至羅在說什麽。
“孤醉酒,失態了。”阿伏至羅爽朗笑了笑,“願自罰三杯!”他說著又揚起脖頸飲盡杯中酒。
眾人瞠目咋舌,這,這醉酒的自罰三杯?
未曾反應過來,阿伏至羅已經連飲三杯。
“陛下,您,您真的醉了。”尾圖一小心翼翼開口,過來攙扶著他。
“嗯,孤醉了。”阿伏至羅坦言,眼中帶著淡淡笑意,“但,這不是酒宴麽?不能醉酒?不能吟唱詩詞?不能舞劍?不能說話嗎?!”
他越說越大聲,聲音響徹在這宮中,陣陣入耳,聲聲入心!臉上變得黑沉、嚴肅,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