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王二狗的改變
朦朦朧朧中，王二狗似乎聽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猛地睜開眼睛，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耳邊的敲門聲更大了。
王二狗連忙下床，打開門，卻發現徐叔和嬸嬸還有徐才三人都是一臉焦急的看著自己，一愣說道：“徐叔，嬸嬸，怎麽你們都……”
徐局看到王二狗一臉沒事的樣子，心裏鬆了口氣的同時也是有些氣急，對著嬸嬸說道：“感情還是我們瞎擔心了。”
王二狗這才反應過來，今天是自己回家的大事，而自己卻一覺睡到現在，看著徐叔和嬸嬸一臉的焦急，王二狗心裏滿是暖意，也有些愧疚。
“我爸之前還擔心你睡的不安心，現在看來我家還是很有愛的，至少你睡到快中午了才醒來，昨晚肯定做了幾個好夢吧。”
徐才看著王二狗，也是有些想笑，但礙於父母都在身邊，不好太過放肆，隻能打趣道：“快去洗漱吧，等會一起吃飯。”
王二狗撓撓頭，連忙穿好衣服，就去洗涑了，一臉尷尬的樣子，惹得嬸嬸在一旁偷笑，對著徐局說道：“二狗這孩子還真是直率，不比現在城裏的年輕人。”
徐局點點頭，心裏也是好氣又好笑，還以為今天是王二狗愣巴得大清早坐在沙發等自己呢，卻沒想到回頭來還是自己帶上老婆堵門口敲門。
想到這，徐局搖了搖頭，坐在客廳的餐桌上，沏了一杯早茶，目光看了看落地窗外的草坪，心裏卻是在思考王二狗以後的道路，自己作為他的叔叔，一定會盡力為他鋪平。
王二狗徑直來到洗手間，正愁的找牙刷，嬸嬸像是懂他的心思，從後麵塞進來一副新的洗漱用具。
王二狗連忙接過，一邊刷著牙，一邊在心裏問自己怎麽就一覺睡到現在了，想來想去也沒個答案。
洗漱完畢後，王二狗走到餐桌前，看著徐局正看著窗外沉默，心裏以為是自己不上心惹的徐局生氣了，於是連忙解釋道：“徐叔，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睡過頭了。”
徐局被他一打斷，回過頭來，看到二狗那個樣子，笑了笑，說道：“沒事，徐叔又沒生氣，你能把這當自己家，徐叔應該感到高興才對。”
王二狗這才鬆了口氣，連忙坐到徐叔旁邊，捏著徐叔的肩膀，笑道：“徐叔啊，可能是昨晚喝了酒，再加上那個大床真的好舒服，所以睡不省人事。”
徐局笑了笑，看著王二狗認真的表情說道：“城裏不比鄉裏的生活，你能體會到的幸福可能以後會被更大的欲望所折服，但徐叔希望你能記住……”
王二狗安靜的聽著，看著徐叔。
徐局又再看向了窗外，剛剛好能看見外邊一縷縷陽光灑下於是怔了怔，說道：“能記住無論以後是富貴或者貧窮，都要不忘本心，要知道，你徐叔和蔣叔都會在背後支持你！”
王二狗渾身一震，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眼裏已經是有了濕潤，但一想起自己身為男兒，就算有什麽情感也堅決不能流淚，這是自己早亡的父親說的最多的一句話。
兩個人沒多說什麽，王二狗也學著徐叔看著窗外的陽光，心裏對以後充滿了期待。
因為他發現，今天的陽光很美，像他以後的路一樣。
徐才這時從屋裏出來，看著兩人很悠閑的看著外邊的太陽，微微一怔，說道：“怎麽感覺你們才像父子倆？”
話裏有著醋意，弄得徐局一笑，說道：“你要是有二狗一半聽話，我也不會整天說你了。”
王二狗也是笑了笑，看著徐才說道：“我哪有才哥厲害，也就能做點菜，做點白日夢而已。”
徐才隻是開了個玩笑，也沒真的有什麽芥蒂，對於王二狗他也是真把他當弟弟看待，於是說道：“二狗你怎麽老是自己貶低自己呢，雖然做人要低調，但太低調也不好。”
王二狗笑著點點頭，沒說話，徐局倒是十分認同徐才的這句話，同樣說道：“小才這句話我認同，二狗我昨天晚上就跟你說過，低調可以，但別低調的把自己都看不起了。”
王二狗心裏有些猶豫，自己由於家庭原因，已經習慣了低調。
從小時候開始，自己就隻學會了低調，因為低調才能少一頓打，因為低調才能在村裏活下去。
“徐叔，才哥，你們說的我會記得，但我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常常感到一種自卑感，我想，這可能是日久以來的習慣了。”
徐叔詫異了一下，隨即有些心疼的看著王二狗，心裏清楚這些年來二狗受的苦。
人的天性是自信的，但環境卻硬生生的把王二狗磨礪成現在這個性子。
徐才也沉默了，心裏也是猜到了什麽，看著王二狗欲言又止，覺得口裏有些話自己說出來不合適，於是又看向了自己的老爹。
徐局明白自己兒子心裏怎麽想的，覺得今天無論如何也要將自己的一套做人理論灌輸給王二狗，於是站了起來樓上走，示意王二狗跟上。
王二狗詫異的看著徐局，沒有猶豫的跟著上了樓。
來到二樓，徐局完全沒有停的意思，又再上了三樓，最後徑直走向了樓頂，打開了頂樓的鐵門，陽光頓時灑了進來。
王二狗看著被陽光沐浴的徐局，心底有些恍然。
“知道我帶你來這是為了什麽麽？”
徐局看著王二狗，指著外邊傾瀉下來的陽光，說道：“我很小的時候，父母雖然都在，但都出外忙事業，我被寄養在伯伯家，一養就是十二年。”
徐局走了進去，在一處欄杆上撐著身子，繼續道：“我跟你說我的故事，是想讓你知道，外界那些光鮮亮麗的人，可能背後是辛勤勞動的汗水換來的。”
王二狗一怔，看著徐局的背影，心裏有所感悟。
“他們沒有你想像中那麽高大，同樣你也沒有他們想像中那麽卑微，我見過了太多依靠家裏暫時過上幸福生活，最後卻淪落到乞討的案例。”
徐局頓了頓，望著欄杆上被陽光照耀的透亮的鐵鏽，說這番話的同時，自己也是在思考著。
王二狗聽著這對他來說是啟迪的道理，陽光照的他臉色紅暈，可能對未來還有點迷茫，但他會始終堅持。
“徐叔。”
徐局回頭疑惑的看著王二狗。
“我會對自己的未來負責，以後你會幫我嗎？”王二狗目光灼灼的看著徐局，期待著他的回答。
徐局盯著王二狗許久，看到對方眼裏的那種堅定，仿佛看到了曾經的自己，於是說道：“會的，我和你蔣叔，都會一直幫你！”
王二狗笑了，由衷的笑了，那是一種幸福的笑容，笑容裏，王二狗越發堅定。
“我十六歲那年，妹妹靠著我平日撿的破爛和家裏的那三畝地考上了香塘鎮的一所重點中學，我那時就想啊，努力奮鬥，讓妹妹上大學，以後遠離村裏，過上城裏人的生活。”
王二狗走到了徐局身邊，靠在欄杆上，繼續說著：“但我沒想到啊，那年發了洪荒，地裏的莊稼全沒了。那時我抱著妹妹，妹妹哭了，我隻能忍著，那是我最絕望的時候了。”
陽光從這頭照到那頭，將兩個人籠罩著，欄杆的影子被拉的很長，而王二狗身子卻輕輕抖動著。
“賣了家裏的所有，總算湊夠了學費，送妹妹上車等我那天，我不爭氣的哭了，那是我第一次哭。”
徐局看著將臉深深低下的王二狗，眼裏有心疼也有決然，他沒有上前去安慰，因為他知道這些話王二狗今天一定要說出來，不然以後會影響他一生。
王二狗猛地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時間過的很快，我十八了，看著別人家的孩子被父母擁護著，而我翻過身，身邊卻沒有一個人。”
一股孤獨感從王二狗聲音裏傳達出來，但他仍舊說著：“後來妹妹如願考上大學，聽到這和消息的時候，我正彎著腰撿盡最後一批破爛，雖然苦，但我還是笑了出來。”
“看到妹妹的通知書的時候，我找到了村裏跟我還算有血緣關係的叔叔借錢，開始他不肯，後來看到我跪下來求他，他才寫了張借條，給了我兩萬。”
王二狗說到這裏，目光看向了徐叔，聲音顫抖：“那也是我第一次跪人，叔，你覺得丟人嗎？”
徐局看著他，搖了搖頭說道：“不丟人，你妹妹能有你這個哥哥，可以說是他的幸運。”
王二狗睜著朦朧的眼，再也忍不住心裏壓抑多年的情感，淚水不爭氣的流了下來，打濕了脖頸。
“不是她的幸運，能有這樣一個妹妹，是我的幸運！”
王二狗嗚咽著，哭聲在整個樓頂響徹著，徐局默默的看著王二狗，伸出的手還是沒有放在他背上。
不是他狠心，因為他知道，這個時候的二狗需要的不是自己的安慰，而是自己內心的勇氣。
王二狗哭了很久，直到用盡了全身力氣後，癱坐在地上，等著陽光從頭頂漸漸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