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暉之死(三)
有人說四四平生節儉,在我看來也不盡然。看看這一桌子的菜色,雖是以素菜為主,但也都個個精致。什麽鼎湖上素、佛手魚卷、奶湯素燴、釀扒竹筍、雙味素蝦仁等,這還都是我能叫得上名字來的,而那些看上去很像 “孔雀”啊、“蝴蝶”啊、“花籃”啊什麽的花色冷盤菜,我壓根就沒見過,更甭提知道打哪兒下筷子了 = =!
皺著眉,咬著竹筷。我看看這個,瞧瞧那個,要從哪裏吃起呢?好矛盾哦~!
“怎麽不吃呢?”若初關心地問道。
“呃,四福晉,這…這……菜都太好看了,舍不得吃。”我有些囧,總不能直接跟人家說不知從那下嘴吧?那太丟人了。
“嗬嗬,叫四嫂吧,早晚都是自家人,也不用顧及太多。”老四戲謔地說了一句。
汗~!這就把我劃歸了到自己人範圍裏了,會不會太早了?我的額角滑下三條黑線,卻又不知怎麽反駁,畢竟下午才發生那樣的事。
“爺說的是,都是自己人,十三弟、十四弟、清風都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呢!”坐在胤禛右手邊的若初了跟著附合道。
“四嫂,那我們就不客氣了。”胤祥似乎是餓了許久,若初話剛一落,他的筷子便已經伸向了佛手魚卷。
話雖如此說,可我還是沒有下筷,因為——選擇太多了 = =!
碗碟輕碰的聲音就像和諧美妙的音樂裏跳躍著的音符,而胤禎和胤祥搶食時筷子相撞聲就是和諧樂音裏偶爾走調的音節。
席間,若初突然伏在我耳邊輕語著,“今天我要謝謝你呢。”
“謝我?為什麽?”
“你看四爺他多高興啊!”
順著若初的目光,我望向坐在主位上的胤禛。
嗬~!不看還好,一看著實嚇了我一大跳。就見胤禛他嘴角上揚、雙眸滿是笑意,一臉淡淡的笑容像是凝固了一般久久的不散。
這,這還是以‘冰’著稱的四爺嗎?我揉揉眼睛,又仔細地看了看,真的是冰四耶!!絕對不是假冒的或者山寨的。
“四福……四嫂,四哥他沒問題吧?”在若初媚眼地瞪視下,我硬生生地將‘晉’字吞了回去,改稱四嫂,這還真是不習慣。
“你不知道,自從你被送到這裏來養傷,十四弟來府裏的次數也多了,他們兄弟的關係也親近了不少,所以爺今兒特別的高興。還有還有,前天晚上四爺他……”
“嗯,嗯,”我邊聽邊點頭,最後險些驚呼出聲,不過還好我控製住了聲音,“真的?四,四嫂,四爺真的就為了胤禎無心的一句話,就開心成那樣?”
“是啊。”
若初笑的好開心,而我則感到很無語:這四四的開心點還真低。
=。=!
“額娘~~~”自打開席以後就一直不怎麽有精神的弘暉突然扯了扯若初的衣服,喚道:“阿瑪和叔叔他們什麽時候才能吃完啊,暉兒好想睡覺啊。”
若初拍拍弘暉的小臉,笑嗬嗬地問道:“這麽早就困了?乖,再等會兒,你阿瑪今天高興,讓他和你叔叔們多聊會兒。”
“嗯。”弘暉乖巧地點點頭,將身子靠向若初手臂瞇起了眼。
吃飽了會犯困本也沒什麽,可是這話從弘暉嘴裏說出卻讓我的心抖了一下。盯著弘暉的小臉,我若有所思地想著,會是現在嗎?
果然——
隔天一早,服待弘暉的丫鬟去叫他起床時發現小家夥怎麽也叫不醒。嚇得她連忙跑去通知若初。小丫頭剛服待弘暉不久,她的驚慌讓整個四貝勒府都動了起來。而我則因為之前就有些擔心,因此在得到消息後的第一時間就趕到弘暉的房間。不過,我到的時候,胤禛和若初早已在房裏焦急的等待著太醫了。
推門進屋,我簡單的打了聲招呼就直奔床榻而去。蹲在床邊,看著弘暉失去光彩的小臉,心裏一陣不舍。雖然早知他有此一劫,但真到了眼前,我還是不免有些擔心。
伸手摸了摸弘暉的額頭,呼~!好燙。難道曆史上的他就是因高燒而死?這,這也太離譜了吧!不過我轉念一想,也是了,這個時代醫學並不發達,往往很小的病都能死人呢。
唉,心裏輕歎,暗暗地摸了一下長久以來被我收在口袋裏的那顆救命仙丹,看來事情必須提前了……
“爺,爺,太醫來了。”
胤禛身邊的小太監在離屋大老遠的地方就開始叫嚷起來,生怕自己主子不知道人被他帶來了。不過他這一叫,倒是將我從深思中驚醒。下意識地順著聲音扭頭看去,見小太監正帶著一位身著正五品官服的男子走進屋來。
乍一見他身後的男子,我就覺得眼熟,細細想來,赫然發現他就是在暢春園為我瞧病的那位太醫。不過,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瞧他這一身正五品的官服,就知道是高升了。再看他對某四一臉的恭敬,不用說,提升他的人就是某四了。
撇了撇嘴兒,我站到了一邊兒,沒想到這胤禛還挺會拉攏人!和太醫結交可是大有好處的——以後有個大病小災的,這藥錢可就倒省了!
既然決定要去做了,而且又有仙丹救命。原本有些提起的心也就放回了肚子裏,同時也有心情開玩笑了。現在我隻要找個機會見見康熙把事情辦一辦就可以了。於是我很老實地站在一邊,不再言語。
小太監利落的將人讓到床邊,準備好一切後,屋裏便隻剩下幾人的喘氣聲。太醫閉著眼睛摸著弘暉的小手腕半天不語,若初靠著胤禛站在床邊,不住的用手帕擦拭眼角。紅紅的眼圈讓我看得好生不忍,有股衝動想把真像告訴她。隻是轉念一想,又覺得暫且不說的好。在事情沒確定之前,還是不宜給他們夫妻太大的希望,免的到時橫生枝節,讓他們空歡喜一場。
靜默中,一刻鍾過去了,太醫終於在眾人的期盼下睜開了眼睛。此時他的神色已不如剛才那般鎮定自若,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凝重,甚至帶著一點點的惶恐。
若初見他表情怪異,立刻就急了。再也顧不上什麽男女之別,拉著太醫的袍袖追問道:“太醫,暉兒他怎麽了?為什麽還不醒。”
胤禛雖然也很急,但做為男人,他總比若初冷靜了許多。畢竟他是一家之主,如若他也失去了鎮定,那這個家可就真的亂了。
“若初,別這樣,讓太醫說完。”
“爺~~”若初撲到了胤禛的懷裏,嗚咽地說道:“暉兒打小就甚少生病,這次病的如此嚴重,我好擔心啊!”
“暉兒身體底子好,不會有事兒的。聽話,你先去看看暉兒,我去和太醫談。”
“嗯。”若初將信將疑地看了一眼表情沉重的太醫,轉身向床榻走去。
“陳太醫,這邊請。”
“四爺先請。”
兩人前後離開了房間,而我也尾隨著他二人來到院中。我要聽聽倒底是什麽病,到時我到康熙哪兒也好準備些說詞!
雖然胤禛表麵上很鎮靜,但心裏必定是亂的可以了,要不然以他的功夫是不會沒發現我就站在他身後。
“陳太醫,暉兒他到底得了什麽病?”胤禛的口氣有些急促。
陳太醫歎了口氣道:“四爺,這個……大哥兒這病來的很重啊!”
“很重?”胤禛身子一震,似乎再也無法冷靜下來似的一把抓住太醫的衣襟,眯起眼睛問道:“告訴我,暉兒得的是什麽病?”
“回四爺,大哥兒外感時邪,傷及肺脾,生濕化熱,發於肌膚所致的痘症。此症本是孩童常見症,可大哥兒濕熱熾盛,本屬重證卻與它病並發,此乃邪盛正篤,濕熱毒邪內犯,所以微臣也沒什麽把握……”
“陳太醫,你醫術精良,一定要想辦法醫好他。暉兒……他可是爺的嫡子啊。”
“四爺,微臣回去和其他同僚商義一下,一定盡力醫好大哥兒。”
“嗯,去吧。”即便心裏再急,他也不能完全顯露在臉上。隻是,稍微仔細點兒看,就能從他那蒼白的臉色和背在身後握緊的雙拳上察覺到他此刻是多麽的焦心!
“是。”
陳太醫背起醫箱走了,胤禛轉身欲走回房中,正巧與未來得急躲起來的我撞了個正著。
“我,我不是偷聽,我隻是很擔心大哥兒,所以才跟出的。”我急急的為自己辯解。
“暉兒會好的,會的。”他無意識地低喃著。話雖是對我講,但我卻覺得這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我再次猶豫了,要不要將真像告訴他們呢?
在院中站了一會兒,我便回到自己的房間,稍做準備,換上一身男裝,趁著四貝勒府裏為弘暉的病忙成一團之時悄悄地從後門溜了出去。
早上的東直門大街上行人並不多,一些販賣早點的小攤正忙的熱火朝天,而坐在桌邊的客人也在享受美味早餐的同時談論些京城裏的八卦。
我站在街邊,左顧右盼著眼前一片茫然。撓撓頭,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忘了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事情——共和樓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