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服私訪（一）
“沒想到你這丫頭，竟這麽會享受，爺還真小看了你了！！！”
耶~！這個聲音……
我機械地轉過頭，一件石青緞繡祥雲褂映入眼簾。順著衣褂上的紋飾向上望去，一張熟的可以讓我做惡夢的麵孔此時正似笑非笑地盯著我。
啊！！我不自覺地伸出手顫巍巍地指著他，“皇……皇……”我免強咽下一口唾沫，將後麵那個上字吞回肚裏，“康……呃……大叔！！！我雙手捂嘴，心裏驚呼：天，我竟然把私下對康熙的稱呼叫了出來，這不是找死嗎？
“康大叔？”康熙並沒有生氣，噙著笑，玩味地重複著我對他的稱呼，“嗯，這個稱呼還挺新鮮的。爺準許你在外麵和沒人的時候如此稱呼。”
康熙意外的聖詣，讓我錯愕當場，半天沒回過神兒來。倒是弘暉機靈，他撲到康熙身上，乖巧的一口一個爺爺、爺爺的叫個不停，算是緩解了一下氣氛，讓我也暗暗地鬆下口氣。這小子還真是聰明，不枉我的一番想要助他的苦心。
瞧著眼前這對祖孫親昵的模樣，還真是羨煞人也。雖然康熙兒孫眾多，但能真正與他近距離接觸的孫子輩並不多，更不必說像弘暉這般敢於表現親昵的。那就更少之又少了，這一點從康熙此時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一二來。他這一臉慈祥的笑容看上去和平凡百姓家的長輩並沒有什麽區別，但那渾然天成的王者氣派卻與周圍的人群景觀格格不入。
我小心地靠近站在康熙身後的梁九功，將聲音壓的很低很低，“幹爹，皇上怎麽來這兒。”
梁九功左右看了看，同樣小聲地答道：“跟著你們一路從盧溝橋過來的。”
“啊~！”我驚叫出聲，引得康熙等人紛紛向我望來，見已無法蒙混我隻得嘿嘿傻笑，“康大叔您累了吧，先坐下來歇會吧。”
“嗯，可不累了嗎！跟著你們從盧勾橋一直跑到這兒。”
“嘿嘿~！”繼續裝傻以欺騙上級審視的目光。
傻笑過後，我正欲引康熙入座，就見這店小二帶著一個身著華服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想是因為之前我那一番頗帶找茬之意的話所引來的。那男人來到我們麵前，先是將我們一幹人等打量了一番之後，這才出聲尋問：“幾位爺，小的是這‘共和樓’的掌櫃。恕小的冒昧，請問幾位爺和小姐可有意在小店吃飯嗎？”
我正要接茬，卻被康熙的手勢攔住。摸摸鼻子退到一邊，心中難免有些不平。雖說我是奴婢，可之前和弘暉在一起的時候，卻是個說了算的。現在康大叔在上；其次是弘暉；再來還有個梁九功；最後才是我，這若放在沒人的地兒，我也就是一端茶倒水的小妹。唉~！這一前一後身份的落差真大，一時間還挺難接受的。
那邊也不知道梁九攻與那掌櫃說了些什麽，掌櫃眉開眼笑的帶著他向樓上走去，過了好一會兒才下樓，回到康熙身邊。隨後梁九攻伏在康熙身邊輕聲耳語了幾句，康熙點點頭，站起身帶著我們向樓上走去。
蔫頭耷腦地跟在康熙身後上了二樓，來到一間單間門前。
梁九攻上前一步推開門，立在一邊，按之前說好的價錢將銀子遞給了掌櫃，讓他先行退下張羅吃食。一行幾人除留下兩名待衛守在單間門外，其餘皆隨康熙進入了房內。
單間門內，以竹為飾，桌、椅等一切用具無一不是以竹子為材製做成的。精心加工過的竹桌、竹椅配上四周牆壁的竹棑式間隔，正是相映成趣，坐在其間仿若置身於竹林之間。麵對門有一扇小窗，窗外並不鄰街，所以並沒有噪雜的人聲，隻是偶有些院內傳來的人言細語，這並不影響在此用餐的客人。窗子的正上方掛著一方匾額，上書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竹石居。
好一個竹石居！我心中暗讚一聲。這房間無一處不透著店主的用心，怎是一個精致典雅能形容出來的。也難怪小二敢如此吹噓，就憑這雅間裝飾的用心程度就知道這店主是個精益求精，力求完美的人。也隻有這樣認真的人才會搜羅天下美食，也隻有這樣的店小二才有膽對客人說：隻怕你想不到，沒有我們做不出的。
我興致勃勃地盯著這三個字猛瞧，就好像這上麵還有別的內容一般。其實在我一看到這‘竹石居’三個字後，就知道此店主定是個飽讀詩書的文雅之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一左一右兩間房間的名字八成就是‘鬆濤居’和‘寒梅居’，這樣剛好與這竹石居組成歲寒三友。
說起來，這竹石居裏最吸引我的就是這‘竹石’二字。這讓我聯想到了那首自己最喜歡的古詩：
咬定青山不放鬆，
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萬擊還堅勁，
任爾東西南北風。
鄭板橋的這首《竹石》一直被我當成座右銘牢牢記在心裏，特別是這後兩句——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南西北風！
結合我目前的狀況就是：
咬定小白不放鬆，
立根原在皇城中。
明爭暗鬥都不怕
管他吹的什麽風。
胡謅了首打油詩後，我又想起一事。想那鄭板橋此時也不過八、九歲的年紀，那這裏出現的‘竹石’二字十成十是他人所書，就是不知道誰寫的呢？如果有緣一見的話，我一定要求他也為我寫一副掛在家裏。
“姑姑，姑姑。”衣服上傳來一股小小的拉力，將我的視線從橫扁上拉了回來。低下頭瞧見弘暉正急切地看著，“你看什麽呢，皇瑪法讓你坐下呢！”
坐下？和皇上平起平坐？我先是一愣，而後目光轉向康熙，“皇上？”
“大叔。”
“什麽？”天外飛來一句，什麽意思啊，我不解地看著他。
“宮外你就叫爺康大叔吧，這樣聽著親切，還有你可以不用自稱奴婢。”
哇~！真的？！太好了。我暗自歡呼，連忙道：“謝康大叔，嘻嘻~！您真帥！”
康熙平時聽貫這些恭維的話語，所以對我這句百分之百的馬屁詞基本已經免疫了，隻是笑罵了一句，“死丫頭。”
我美滋滋地坐在了弘暉身邊，然後還不忘對他咧嘴一笑，對他剛才適時提醒表示感激，而弘暉也回了我一個甜甜的笑容。可還沒等我們高興到頭，康煕就開始興師問罪了。
“弘暉、清丫頭，說說今天你們怎麽跑到盧溝橋去了？我記得你們一個是出宮辦差的；一個應該在府裏讀書的。”
果然是康熙請客宴無好宴，我與弘暉麵麵相覷。
大哥兒，你來。我用眼神掃了弘暉一眼。
不，你大，你去。弘暉搖了搖頭，有些怕怕地偷瞄了康熙一眼。
呃，你身份還比我高呢，你去！
才不，你去你去，就你去！
“別推搡了，弘暉你說。”
康熙一聲令下嚇得弘暉縮了縮脖子，小聲地說道：“姑姑說她想要走遍大清江山，所以要先遊遍北京城。”
呃……這前一句我承認，可這後一句，我斜了弘暉一眼，這隻小惡魔還真是把‘死道友不死貧道’的精神發揮到了極致，讓我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