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熟悉的噩夢
寧川摸著懷裏的小白，突然若有所感，轉頭望去時，剛好看到朱鳶幾人在盯著自己。
一周之後，朱鳶在自己的床鋪上盤膝正坐。她閉著眼睛，呼吸平穩悠長。良久之後她才睜開眼睛，她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自語道：“石爺爺說想要溝通天地之氣就必須以丹田中的生肖之氣作為媒介，以氣引氣。將天地之氣引到丹田中後，化作生肖之氣，以這樣的方式壯大自己的氣來修煉。不過這速度也太慢了，我這接引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接引到一絲天地之氣到丹田中。可是這第二步，要將接引到丹田中的天地之氣流轉周身一遍，也太難了吧。”
朱鳶這幾天一直在修煉，想要讓自己的氣獲得成長，其中最基礎的辦法就是借著天地之氣修煉。首先得用自身的氣接引天地間的氣，天地之氣進入到丹田中後。第二步便是要將天地之氣流轉周身一遍，人體可看做是一個周天，天地之氣運轉一周天，才能最終轉化為生肖之氣，為自己所用。但是在這過程中，稍有不當，天地之氣就會重新消散回歸於天地，一切便前功盡棄。也就是在這一步，朱鳶老是無法完成周天運轉。
夜晚，靜悄悄的庭院偶爾有蟋蟀躲在暗處叫喚，樹葉掛在枝幹上晃蕩蕩。感受撲麵而來的晚風，朱鳶坐在寧川旁邊的石凳上，合攏的雙腿上趴著一隻雪白的貓。貓兒閉著眼似在打盹兒，隻有頭上的耳朵偶爾在朱鳶的注視中會動一下。
寧川看了她一眼，然後又收回目光，靜默不語。
他似乎看出朱鳶有什麽心事，但是她不說，他也不喜歡問。
貓兒忽然彈起頭顱，綠油油的眼珠子剔透如玉，它盯著遠處圍牆的角落。那裏有一隻夜行的老鼠，慌張之餘，連忙找了個牆洞鑽出去跑掉了。
朱鳶手指輕撓白貓的頭顱，說道：“哥，跟我在一起你開心嗎。”
寧川望著她的側臉，她的頭發繞在耳後，嘴唇微紅中帶著淡粉，眼睛純淨明亮。
他微微開口道：“開心啊。”
“我也很開心。”朱鳶歪著頭，向寧川轉過來正臉，臉上的笑容是發自內心的開心，每次寧川看到她笑的時候，心境都會受到她的感染。
“對了，哥，你是怎麽認識了小琪他們一家的？”
寧川微微一頓，當時他完全沒想到朱鳶怎麽會問這個，不過他隻覺得這可能是因為朱鳶好奇吧。畢竟，正是因為李家，他們才能相遇，所以他就簡單的將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告訴了她。
朱鳶聽的很認真，寧川說完之後，她又問了一個新問題。這個問題來的很快，似乎本就是為了這個問題才問了上一個問題。
“哥，那你還會繼續接捉妖的活嗎？”
“應該還會。”
“那我可以跟著嗎？”朱鳶興致勃勃的看著他。
寧川一愣，朱鳶那副期待的樣子就像站在玩具店門口的小女孩，盡全力踮起腳尖努力把自己的臉擠貼在玻璃上，盯著裏麵擺著的洋娃娃時的樣子。
寧川果斷拒絕：“不行。”
“為什麽呀！”朱鳶不解的問道。
“太危險了。”
朱鳶聞言不服氣的道：“我可是煉氣圓滿的生肖覺醒者，而且小朱它也很厲害的。”
一條小蛇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大約手指粗細，從朱鳶手臂上緩緩遊下，遊到石桌上後盤起了身子，吐著蛇芯。
寧川依舊搖搖頭，還是不同意，他道：“每個人都希望自己能成為生肖覺醒者，能擁有超凡的力量。但是很多時候，生肖覺醒者還不如普通人，我倒希望你一直是個普通人，過著普通人安寧的生活。”
朱鳶直視著他的雙眼，道：“普通人的生活就安寧了嗎？”
兩人互相直視著對方，寧川的眼神依舊靜如止水，嘴角帶著淡淡的微笑。他知道朱鳶真正想告訴他的是什麽，如果普通人安寧的話，那李琪一家發生的事情，又該如何解釋呢？
寧川不想在這種事情上糾纏，隻是淡淡的笑著，“小鳶，你要知道，幹爹幹媽他們可不希望你這樣，我得替他們保護你。”
“可是，我也想替幹爹幹媽保護你。”
寧川身軀微微一震，這次他沉默了，連看著朱鳶的眼神都產生了變化。此時此刻，他的眼神中交雜了很多東西，一絲驚訝，一絲溫暖，一絲痛苦還有一絲不知所措。
小白趴在朱鳶的腿上，靜靜的望著這兩人。朱鳶忽然站了起來，小白跳下，坐在地上立著上半身看著朱鳶。
朱鳶離開時，在路過寧川一步後停了下來。她說出的話就像擔心與害怕兩種苦澀的藥搗碎在一起揉成的，她說：“我失去了幹爹幹媽，還失去了寧心。我不想再失去一個哥哥，從來都是你在保護我，現在我也是生肖覺醒者了，我也可以保護你。”
小白望著朱鳶不斷走進樓裏的背影，隻有它看到了她在說那句話時，眼角似乎帶著水潤的晶瑩。
寧川靜靜的坐著，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朱鳶口中所說的幹爹幹媽，其實就是自己的父母。而寧心，則是自己的親妹妹。
當年，他十二歲，妹妹寧心不過八歲。那天是一個重要的日子，因為那天是寧川生肖覺醒的日子。這對寧家來說意義重大，寧川父母都是生肖覺醒者，所以他們的子嗣幾乎必然也是生肖覺醒者。這也是為什麽有許多家族能夠延續悠久的原因，寧家代代相傳守護寧遠樓，寧川十二歲生肖覺醒那天，肯定意義重大。
然而，在那天中午，原本刺眼的太陽卻消失了。被一望無際的烏雲吞沒，雲霧滾滾，壓著人們的頭，壓著人們的心髒。
但是這恐怖的一幕並不是天象，烏雲籠罩的不僅是這座島嶼，而是整座城市，同時周邊的幾座城市同樣受到影響。
這樣的範圍大到根本難以想象，而這寧遠樓所在的這座島嶼，處在烏雲籠罩的最中心。
沒有陽光，暴雨像披著鎧甲的士兵，騎著狂風猶如千軍萬馬般，肆虐的從天上殺下來打在人的臉上令人刺痛。
人們躲在家中不敢出門，榕樹拔地而起倒在路邊，不知誰家的窗戶一直狠砸牆壁，瘋了似的砸得破碎不堪，搖搖欲墜。
兩道身影站在寧川的麵前，末日時刻似乎隻有他們能不為所動的站著。
男的身姿挺拔，女的高挑中帶著柔美，但同樣有堅定的氣息散發而出。
寧川眼睜睜的看著他們一躍而起，衝向頭頂的烏雲，一聲動人心魄的震響隨之而起，無形的衝擊波擴散開來。
雨雖然還下著，風也依舊肆虐，但是寧川能感覺到頭頂上的遮天烏雲已經少了一種令他心悸的氣息。
他瘦小的身子站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稚嫩的臉龐髒兮兮的，臉頰上的濕跡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造成的。
他的眼神呆滯，忽然一聲尖叫從遠處響起，像是扯緊了捆綁在他心髒上的繩子。
他看到，遠處一隻巨大的白貓，形狀如狼如狸。原本雪白的毛發上此時到處都是血跡與汙漬，它遍體鱗傷的砸在地上，奄奄一息，想要再次站起來卻又無力的倒了下去。
這時候有一個八歲左右的小女孩向他這裏跑過來，她圓潤的小臉此時有些蒼白，一隻腳光著，鞋子不知道掉在哪裏。
但是她還沒跑多遠，一個由灰色雲霧形成的獅子頭衝了出來，對著在前麵奔跑的小女孩呼嘯而去。然後張開驚人獅口，當著寧川的麵，一口將女孩吞下，連地上的路麵都被咬掉一道鴻溝。
寧川呆呆的愣在原地，褲子的中檔位置漫出一片濕跡，但是他似乎渾噩不知。
“啊——”
他突然衝了過去，不顧一切的衝了過去，憤怒的尖叫聲歇斯底裏。可惜因為跑的太急，剛跑出幾步，腳腕一扭整個人狠狠的砸在了地上，撞青了臉。
寧川趴在地上想要起來，但是腳腕傳來的劇烈疼痛硬生生的阻止了他。他咬著牙，目光凶狠，抓起旁邊的石頭不斷向獅子頭砸去。
雲霧獅子頭目光冷冷地凝視著這一幕，但是下一刻它突然雲霧湧動，緊接著向天衝去，撞入無邊厚重的烏雲當中，消失不見。
寧川手指一鬆，手中的石頭無力地滾落到地上。他就這麽趴在那裏，無論是淤青的臉，還是受傷的腳腕，似乎在這一刻都失去了痛覺。
而此時他的腦海裏，唯有剛才所發生的一幕，揮之不散。那時候，恐怖的獅子口已經在她背後張開，她努力地邁動著雙腳，遠遠看著自己，眼神裏充滿了害怕與無助。
就在她落入獅口，上下兩顎即將合上的一刻，他能看到她動了動嘴唇，似乎在說什麽。他那麽了解他妹妹，雖然聽不到聲音，不過還是看得出她說的是什麽。
她說的隻有兩個字，“哥哥。”
寧川側躺在床上忽然睜開眼睛，額頭遍布了汗珠。他坐了起來，平靜的去拿床頭邊昨晚就準備好的涼水。一口氣喝完後，他又往床上倒去，睜著眼看著天花板，似乎在回想剛才那熟悉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