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中年男子靜靜的看著他，半響沒有說話，隨後歎了口氣搖著頭說：“寧先生，雖然我不知道那條灰蛇要十個嬰兒幹嘛，但肯定不是什麽好事。您是內行，應該比我清楚，如果我真的按照它說的去做，要是出了什麽意外，我就是罪人了。”
寧川將杯中剩下不多的茶喝完，茶杯放回桌上，笑著對中年男子說：“李老板，要我出手的話可是有不便宜啊。”李老板露出一絲欣喜，眼睛瞪大起來連忙搭話，“寧先生，多少錢我都願意付。”寧川意味深長的盯著他的眼睛說：“是嗎，要你全部家產也願意？”李老板楞了一下，然後笑了，他後背靠回椅子上，將眼鏡摘下來揉了揉太陽穴，平淡的說：“錢沒了，我有能力再賺回來。但是女兒隻有一個，隻要能換回我女兒的話，錢又算得了什麽。”
“有錢人就是不一樣啊……。”寧川心中偷偷感歎。
李老板忽然想起什麽事情，身子猛的向前傾去，手臂交叉撐在桌子上麵露疑惑的問：“寧先生，那條蛇為什麽非要十個嬰兒，到底是想幹嘛。”
寧川看著窗外遠處的大海，那裏的藍空中這時候飛起了一個灰色的風箏，一直借著風力越飛越高，到了某個高處時，牽著風箏的線終於承受不住風力斷了，風箏慢慢的往下落去，直到消失在視野裏，李老板戴起眼鏡，順著寧川目光的方向看去，可是並沒有發現什麽值得注意的事情。寧川沒有回過頭，依然看著窗外的景色說：“現在我也不確定，不過對我來說無所謂。”他轉回頭，眯彎了眼笑說：“抓住它就好了。”
李老板看著他，內心一震，眼神中驚喜萬分。
李太太開車到家，高跟鞋踩地發出的咯噔聲響的有點緊促，剛到門口要插進鑰匙時門先行一步被打開了。
“你一整天都去哪裏了。”
李太太進門彎腰邊脫著高跟鞋邊說：“我私底下把這件事告訴我媽了，我覺得她應該能幫我們出出主意。”李老板站到她旁邊，頓時語氣大了起來，說：“什麽？你跟你媽說這個幹嘛，她一個老人家又懂什麽！你.……你這不是添亂嗎。”
李太太手裏拿著一隻高跟鞋還沒放下，忍不住也抬高語調說：“添亂？能添什麽亂了。她是我媽，小琪是她孫女！而且我媽活得這麽老了，平時就一直吃齋念佛，對這種事情懂得肯定比我們多……。”
“這，這算是一回事嗎？”李老板難以置信的看著她，打斷了她還沒說完的話。
李太太站在他麵前，與他直視，不耐煩的呼出一口氣，說：“你要是沒看到那條蛇說抓走了我們的女兒，你難道會相信這個世界有這種離譜的事情嗎。既然這條蛇跟人一樣會說出人話，肯定是妖怪。那我媽吃齋念佛，你為什麽就不信我媽呢，多一個人還能多想一個辦法不好嗎。”李老板氣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剛要反駁什麽，李太太直接伸直手掌到他麵前打斷他，說：“你先好好聽我說完，我媽跟我奶奶一樣，從小都是信佛拜神，懂了很多牛鬼蛇神的事情，一聽到我說的，就馬上帶我去見了她認識的一位高僧，那個高僧住在我們當地的偏僻山上的一個寺廟裏，我媽也是偶然爬山時遇到的，認識了高僧後，得到他的指點，才徹底改吃齋的，而且變得比以前更加誠心。她人老了，之前的身體一直不是很好，但是完全誠心念佛之後她就沒生過大病，精氣神比起以前也好了不知道多少，她一直相信著是因為有神佛在保佑她。”
李老板還是心急的說：“寺廟和尚遍地都是，你媽她是老了才變成這樣，怎麽連你也相信所謂的高僧，難道他會三頭六臂會飛天遁地嗎。”他指著電視機的方向，無奈的說：“難道你不懂嗎，那些和尚啊算命之類的，都是騙人的，電視裏報道了多少這種坑蒙拐騙的事情”
她看著他，眼神忽然變得堅定。他感受到她的目光，李老板的內心忽然出現了一絲動搖，李太太平靜的說：“當我媽帶我去見他之後，我們還沒開始說什麽，那個老和尚，一眼看著我，就說感覺到我身上有妖氣，說我最近可能被妖怪纏身了。”
李老板看著她的眼神，這一刻，他想要接著反駁卻不知道反駁什麽，這幾天的勞累、緊張、擔心，讓他感到了深深的疲憊。這一下子令他站都沒站穩，要不是一隻手連忙扶著牆，一邊他的老婆及時扶住他，他可能就倒在地上了。
“老公你別嚇我，你沒事吧，是不是那個蛇妖對你做了什麽。”
李老板揉了揉太陽穴搖頭緩緩的說：“沒事，隻是好幾天沒看到小琪，擔心過頭了。”寧川這個時候趕緊走過來幫忙扶著李老板，然後微笑著對李太太問候，“李太太您好啊。”
“你是？”李太太這時候才發現家裏還有其他人，不由得有點疑惑。
“哦，他是.……。”李老板剛想回答，寧川就馬上接上話，搶著說：“李太太，我姓寧，是李老板請來的貼身保鏢，李老板擔心發生什麽意外就把我請過來幫忙了。”
“保鏢？”
“是的，李太太，您別看我年輕，身材也不壯，但是我從小就練習武術，這可是家傳的，跟外麵普通的保鏢保安可不一樣，而且不瞞您說，我雖然不是什麽世外高人，但是也遇到過不少您家這種有妖怪騷擾的情況，我有經驗，李老板請我過來還是有所保障的，對吧李老板。”寧川轉過頭，眯眼彎成月牙，露出牙齒笑得燦爛看向李老板。
“沒錯，你放心吧，我請他過來也是以防萬一。”
李太太將信將疑的看著寧川，寧川連忙扶著李老板走去臥室說：“李老板，您得好好休息一下，不能操勞過度，不然身體可吃不消了。”
“對，老公你趕緊休息一下，最近辛苦你了，我們一家三口一定會沒事的。”李太太看著他憔悴疲憊的樣子，很是心疼，又想到自己的女兒還處在危險當中，眼眶不禁滿起了淚水。李老板將她的雙手握住，看著她的臉，雖然依舊跟以前一樣漂亮，但是眼角卻多了幾道抹不去的皺紋，看她的淚水順著眼角淌了下來，在臉頰上劃出一道水痕，他的雙手握得更緊，甚至腰杆又挺直了一些。然後對寧川示意他沒事，寧川停在原地沒有跟上去，隻是在後麵靜靜的看著兩個人的背影，那個中年男子步伐雖然不穩，但卻傳出了堅定的聲音，“放心，沒誰能讓我們一家三口分開的，一條蛇也不行。”
李老板早就將家裏的保姆放假了，偌大的房子顯得更加冷清，寧川那天和李老板吃完飯回家交待了一下就直接過來了，一是那條灰蛇很有可能藏在李家附近窺視，二是怕那條灰蛇會提前過來李家，再過兩晚，就是那條灰蛇定下的最後期限了。寧川給自己倒了杯水放在床頭，躺在床上，手臂枕在腦後，心想，“一隻蛇妖，要十個未滿月的嬰兒，還必須是五男五女，有點意思。不過沒想到這次還能遇到一位厲害的同行，竟然還能看到李太太身上有妖氣，有意思，真有意思.……。”
隔日，李老板很早就起床坐在客廳，氣色看上去不是很好，李太太接到電話，說是老和尚與她母親都要一起過來，她出門開車過去接她們，不過來回起碼也得四個小時，雖然電話裏頭她丈母娘跟李老板說不用擔心，高僧修行深厚，一定會除掉妖怪救回她的孫女。但是李老板隻要沒看到女兒，心裏的石頭就不可能落下，而且他開始擔心這樣做會不會被蛇妖發現，蛇妖一氣之下女兒就回不來了，他抬頭看著寧川，恰巧與寧川的目光相撞，寧川麵帶笑容問他，“李老板，怎麽了。”
“寧先生，那個所謂的高僧會不會是……招搖撞騙的？”
“應該不會，太太不是說了嗎，那位大師一眼就能瞧出她身上有妖氣，雖然如今街上幾乎都是招搖撞騙的，騙人的方法千千萬萬，應該沒那麽巧，那個大師剛好想用妖氣妖怪纏身一類的方法糊弄人，然後就剛好碰到了李太太，而且他沒說李太太的母親有妖氣，隻說了李太太一個人，單單這一點就能說明他不是招搖撞騙的。”
李老板點點頭沉默了一會兒，其實他更相信寧川一些，至少寧川是他一位交情不錯的朋友親自推薦保證，人命關天的事情他不可能騙我。不過那個大師如果是真的有能力的話，那對我會更有利，隻是希望這一切能夠順利一些。
臨近傍晚的時候，李太太帶著一個打扮樸素，身穿白色布衣的老婆婆過來，旁邊還跟著一個頭頂有著六個結疤的老和尚。老和尚穿著緇衣，麵容消瘦，手持禪杖，留著花白的長須，奇怪的是左眼被白色布條纏住遮擋了起來，布條緊緊的纏了好幾圈，經過耳朵上方繞著腦袋。甚至能通過布條看到凹陷的眼眶的形狀，這樣看上去裏麵竟然沒有眼球。老和尚神情嚴肅，小眼半睜，模樣不怒自威，李老板內心詫異竟是一個獨眼老和尚。
獨眼老和尚一手握著古銅色禪杖，禪杖每一次落地都會發出一聲輕微而又低沉的聲響，但是隨著老和尚移動，禪杖上麵的銅環雖然晃蕩碰撞，卻不會發出一點聲響。他單手手掌豎在胸前，微微行了一禮，聲音蒼老沙啞，說：“貧僧法號圓空，咳咳。”老和尚沒說幾個字立馬氣喘起來，艱難的咳嗽了兩下。李老板同樣點頭回禮，擔心的問他，“大師，您沒事吧。”老和尚搖搖頭說：“沒事，老毛病罷了。”
李老板將大師請到客廳，泡了茶端放在他麵前，說：“大師，不知道您有什麽辦法救我女兒。”李太太坐在他的丈夫身邊，一身素衣的老婆婆是李太太的母親，坐在旁邊一側的的椅子上，寧川則是坐在桌子另一邊的椅子上，左右靠著獨眼老和尚和李老太太，與李夫婦則是正對麵。
“隻要抓住那蛇妖，逼它說出令千金的下落便可。”
“那大師有把握嗎。”李太太擔心的問。
“放心吧，我們要相信圓空法師一定可以降服那隻蛇妖的，現在也隻有法師能幫我們。”李老太太手裏緩慢撥動著一條佛珠，語氣平定神態自如。
“阿彌陀佛，施主……。”獨眼老和尚忍不住又咳了兩下，才繼續緩慢的李老板說：“施主放心，貧僧會盡全力，定不會讓那蛇妖作亂。”獨眼老和尚眼皮拉的很低，似乎沒有力氣將僅剩的右眼全部睜開，“今晚各位施主都離開這個地方，明日蛇妖一來會很危險。”
李太太立馬拒絕，回應道：“不行，我得留下來。”
“算了，你們都走吧。我留下來比較好，免得蛇妖進來之前沒看到人就起了懷疑。”李老板搖搖頭製止了李太太，李太太又急了一些，說：“可是。”
“好了，沒什麽可是的，留下太多人隻會給圓空法師添亂。李錫說的對，起碼得有個人留在這裏比較好，我留下來吧。”老婆婆閉著眼，語氣平定，手指不斷撥動著一顆顆佛珠。
李太太看著她的母親，連忙道：“不行，媽，您不能留下來。”
“沒錯，媽，我留下來就行了。”
看著雙方爭來爭去，寧川有點無奈，笑著說：“大家別爭了，聽我說。”寧川見終於安靜下來後，才繼續開口，“我建議李老太留下來不好，當時蛇妖來的時候在場的是李老板和李太太，所以李太太和李老板留下一個人就可以。最好的辦法應該是李老板留下來才合適，我會一直跟在李老板身邊保護他。”
李老太停下手中撥動的佛珠，抬眼看向寧川，說：“你保護他？還不知道你是？”
“媽，這是我以防萬一，專門針對這件事情請來保護我們的。”
李老太掃了一遍寧川，看著不過二十出頭，也不強壯，還有點白嫩，一副老是笑眯眯的樣子，她帶著懷疑的說：“他？對這種事他能做什麽？那可是妖怪，能在妖怪下保護的了你嗎？”
“貧僧覺得這位施主建議的不錯，而且……。”獨眼老和尚眼皮往上抬了抬看了寧川一眼，說：“這位施主能被李老板請過來，也不會是普通人。”
李老太多看了幾眼寧川，但是卻看不出什麽，不得不放棄，然後繼續撥動著手裏的佛珠，說：“既然圓空法師這麽說了，那這位小兄弟應該有他厲害的地方，就留下來保護李錫吧。”寧川連忙擺擺手，很是不好意思的笑說：“哪裏哪裏，我這隻是老祖宗傳下來的一點三腳貓功夫，做不了什麽降服妖怪的事情，隻能全力承擔保護李老板的責任，到時候還是得靠大師出力，抓住那條蛇妖。”寧川說完雙掌合十對著圓空行了一禮。
“阿彌陀佛。”圓空同樣回禮，念佛號的聲音滿是蒼老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