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五分錢吊個坐地蛇
吃完了早飯，陸航主動去把碗刷了。
趙迎梅在房間裏與劉淑英商量了一會兒，笑咪咪的先開了。
陸遠山考慮到可能要拿很多毛線，自行車不一定好背，先出門到食堂去借一輛三輪車。
家裏隻剩下老媽劉淑英，在裏屋換了身衣服之後，拿著兩個練功的鋼鍋就準備出門了。
見此情景，陸航站在門口道:“媽，我有個事兒想跟您一下。”
“啥事兒啊？唄。”
“那您把手裏的鍋放一下，咱們坐下來。”
“呦嗬，搞得還蠻正式的，行，老媽就聽聽你什麽？”
母子兩人在吃飯的桌邊對麵兒坐，劉淑英看著陸航嚴肅的神色，忍不住就有些想發笑。
“媽，嚴肅一點。”
陸航可不能讓老媽笑了場，手指輕輕地敲了敲桌子，一臉嚴肅的道:“我的一個同學家裏有海外關係，在金陵辦一個港資外貿公司，前段時間我去看了，人家這個公司非常正規，公司老總見我腦袋瓜比較靈活，做事也蠻勤懇，表示願意讓我去試一試，如果合格就錄用為正式職工，我這兩考慮了下準備去上班。”
“哦，是外資公司嗎？”
“是港資公司。”
“那也是外資公司，福利待遇怎麽樣？”這個年代的外資公司在國人心目中的地位很高，劉淑英果然被打動了。
“先試用三個月，試用期每個月600塊，如果試用期通過後簽訂正式合同，薪資100塊錢起。”
“工資這麽高？”
看著陸航肯定地點點頭，劉淑英忍不住呯然心動。
她如今一個月連獎金加福利不過46塊，老陸名義上是個廠長，企業正科級，可每個月隻拿到7塊，兩個人的工資裏還要扣60塊錢國庫券。
陸航如果能在外資企業上班，一個人拿著錢就能頂上夫妻倆一個半月工資，一年就是萬元戶，當然劃算啦。
“那……人家為什麽願意讓你去呢？”
“媽，在你的眼裏兒子就這麽挫嗎？我長得高大帥氣，手頭嘴上也靈便，加上很有眼力勁兒，是很優秀的人才好不？而且我的英語口語也不錯，與外商交流沒有什麽障礙，這就很難得了。”
這些原本就是劉淑英驕傲的地方，很自然就接受了這個法，她遲疑了下道:“可是……兒咂，你英語不才考6分嗎？”
“那是筆試，英語筆試我確實欠缺一點。但是口語卻非常好的。”
陸航也不禁有些神情澀然，上學時候的英語確實不咋滴！
上一世走上社會以後，做生意經常與外商打交道，練就了一口流利的英語，還略懂一些法語和德語。
“哦……”
劉淑英恍然大悟，隨即又高興起來，兒子能夠受到外商的重視可是大好事啊！
“媽，人家外資企業對儀表要求非常高，上下班必須西裝革履穿皮鞋，您看……”
“哎呦，這是應當應份的嘛，大公司就要有大公司的樣子嘛，家裏還有點錢我這就給你拿過來，今就上街置辦齊備了，可不能讓人瞧了。”
劉淑英恍然大悟，馬上回到裏屋翻找起來，不一會兒，就拿著厚厚的一疊鈔票出來了。
“航，家裏還有1100塊錢，我要拿00塊錢去買毛線，剩下的這八百塊錢你都拿走，把該置辦的都置辦齊了，如果不夠我就到銀行去取，咱家這幾年還是存了幾千塊錢的，就是為了你們兄弟倆辦大事用的。”
“哦，好吧，謝謝媽。”
“你這孩子跟媽媽什麽謝謝，快去辦你的事兒吧，要不要媽媽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人家外貿公司都有定點的西服店，我到那裏直接買就完事兒了。”
陸航略帶著歉意回應，為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少不得隻能先點謊話，希望老媽不要怪罪吧。
柳淑英半點也沒想到兒子會騙自己，拿著練功用的鋼鍋高高興興的出門了，站在院子裏，都能聽到她和街坊鄰居打招呼的愉快聲音。
陸航手裏拿著沉甸甸的800塊錢，心中一股溫馨的暖流湧動，這是源自父母親的關愛。
既然拿到了錢，陸航立馬開始行動起來，騎著自行車風馳電掣的離開。
“喂……”
“哎……”
陸航騎車經過大院門時，大驢眼雙手正插著褲口袋走過來，揚聲喊了下:“喂……”
與此同時
穿著一抹紅白格子裙的汪倩楠看見陸航眼睛頓時一亮，明**人的臉上露出開心笑容，揚手打了個招呼:“哎……”
“忙了哈，回見。”
陸航的自行車蹬的像風火輪一樣，片刻未停的從院門口呼嘯而過，帶動路邊的落葉飄飄蕩蕩的飛起來，聲音過後人已遠去。
辣椒汪倩楠手臂還沒有放下，陸航早已經消失在街道盡頭，氣得她一個勁兒的埋怨:“死陸航，臭陸航，騎得那麽快也不怕摔倒。”
一副俏麗的容顏宜嗔宜怨，直把大驢眼看的傻了，卻見到汪倩楠目光狠狠地瞪了過來:“看什麽看？當心本姑娘把你兩隻大驢眼摘下來，扔在地上當電燈泡踩。”
大驢眼嚇的一縮脖子，既不敢反駁也不敢吱聲，就這麽生受著。
“哼！”
汪倩楠高傲的一揚頭，就像公主一樣，手裏拎著豆漿就往家裏麵走，不理睬色眯眯的大驢眼。
女人的第六感多敏銳呀！
大驢眼眉眼透露出來的愛慕之情，汪倩楠敏銳的察覺出來了。
這讓她很不開心，感覺也不自在。
若是陸航這樣人高馬大長得還帥，興許汪倩楠還能接受，雖談不上什麽互相傾慕，最少內心感覺美滋滋噠。
可大驢眼長的腦袋大，脖子細，一雙大驢眼跟得了甲亢似的還外凸，那就不要出來嚇唬人了。
女兒的心思就是這麽難以琢磨，同樣的眼神，陸航看過來就是愛慕之情，大驢眼看過來就是色眯眯，這上哪兒理去？
新街口百貨商店
陸航風風火火的來到商場門口的存車處，停好了車，看車的中年阿姨給他自行車龍頭上掛了個牌子，將存車牌遞給他:“五分錢。”
“拿去吧，不要找了。”陸航從口袋裏摸出一角錢，順手遞給了中年阿姨。
“等等，夥子。”
陸航正待回身，一隻手被中年阿姨緊緊的抓住了，從胸口的皮革包裏拿出五分錢的大鉛角兒，重重的拍在他的手心裏。
“永遠記住了，出門別得瑟。”
這……
陸航目光豁然看過去，與中年阿姨冷峻的目光在空中交鋒了兩下，似乎發出“”乒乓”作響的交擊聲，火光迸濺。
幾乎在這一瞬間，陸航就從這個中年阿姨身上看到了威脅，一種久經江湖無法掩飾的鋒銳。
麻了個蛋，五分錢吊出一條坐地蛇出來。
“在下招子（眼晴）不亮哈，沒想到遇見真人了。”
“把個點兒（盤個底），果然有貨啊！”
中年婦女站在一片的自行車中，身上樸實無華的神態褪去，眼角露出狠戾的光芒，順著一人來寬的道向前踱了幾步，抬手向半空無人處抱拳道:
“別客氣了，哥招子透亮，這片地兒佛爺開門坐山中，廣迎四方有緣客，本人入圈雪花萬老艾，請教仙從何來？”
這一番黑話切口，意思是你眼光蠻不錯，扒手幫派在這塊地盤做生意，你自己掂量下。
最後一句入圈是幫派中人的意思，雪花萬指的就是姓白，老艾就是老九，連起來中年婦女自報家門，是扒手幫的白老九。
陸航雙眼微眯了下，不慌不忙的也踱了幾步，雙腳不丁不八的站下來，左手比個誇獎的姿勢放在胸前一拳位置，緊盯著對方緩緩道:“青山常在水長流，五湖四海會朋友，一字大門從中開，是敵非友莫進來，萬兒大道上月下的。”
此言一出，白老九渾身一震，眼睛仿佛不可思議的神色看著陸航，抬手製止了四周圍攏過來的一些人。
陸航這番話的來頭可大了，正宗的青幫切口，那是開了香堂排過輩份的子弟，白老九混了十年江湖豈能不知？
萬兒的意思就是姓甚名誰？
大道上就是姓陸，月下則是行二，可以理解為陸老二。
至於香堂輩分自然不會輕易的流露，外幫人也看不出來含義，互相間若沒有惡意，初次見麵的江湖盤底就可以結束了。
正宗的青幫中人，可以從這套手勢和暗號中看出更多的信息。
若是驗證無誤，縱然是身在千裏之外異鄉，也能得到青幫中人的錢糧救濟，不致於流落無著，這就是題外話了。
沉默中……
白老九目光審慎的看著對方，覺著這個年輕人沉穩又老練，尤其是目光中透露出來的淡定，決不是這個年齡的人應該擁有的。
這讓她有些驚疑不定，無法探究對方的深淺。
陸航也在打量四周，方才匆忙沒有注意，如今看新街口百貨商店門口擺著密密匝匝的自行車，少也得有一千多輛。
以每輛五分錢計算，這得是多少錢？
從早上開門到晚上關門，門口廣場上的自行車就從來沒少過，這得翻多少台？
商場後麵還有一個停車場，一如此，一年下來呢？
怕不得有幾十萬吧？
加上這夥人在商場附近偷竊扒拿，這尼瑪可真是大生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