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驢眼
時代的機遇,屬於拓荒牛。
陸航知道自己無法服父親,隻能悶著頭吃飯,劉淑英心疼的又夾了一塊子肉放在陸航碗裏,對陸遠山沒好氣的道:
“知道你的是好話,可對孩子能不能耐心點?”
“你這叫慈母多敗兒,我看他考不上大學,每甩著個膀子四處溜達,這樣下去遲早廢了,不如找找人給他當兵算了,到部隊裏鍛煉鍛煉,不管成不成才最起碼先成人,知道個好歹。”
路遠山的一席話,可真的到劉淑英的心中去了,她沉吟著沒出聲,用探尋的目光看了看陸航。
陸航嚇了一大跳;
我介個一肚子的前瞻眼光,正準備在這火紅的年代大幹一番。
您二老一下把我整部隊去了,萬一分到偏僻的山溝溝裏,打個電話都不方便,那這三年時間肯定要完犢子了,啥也別想做了。
“媽,我今年的高考分數差的也不多,還想努力下明年再考大學,以後進個好單位一輩子也不用愁了,不像當兵回來隻能讓人分配,萬一分到街道廠怎麽辦呢?”
“這倒也是,咱們家在安置辦也沒關係,退伍分配什麽去向確實是個大問題。”
看著劉淑英認真思考的模樣,陸航真有點哭笑不得:
媽,我這還沒在哪兒呢,您就考慮退伍分配的事兒了,這會不會超的太前了?
“好了,這個話題再議。”路遠山用筷子輕輕地敲了下碗邊,拿出一家之主不容置疑的態度道:“到部隊鍛煉鍛煉隻有益處,沒有壞處,要知道父母親都是為你成長考慮,為了你好,不會把你推到火坑裏,至於再複習一年,如果你有這個願望,我們做家長的肯定支持,先吃飯吧。”
“哦。”
飯後
陸航躺在自己屋裏的床上,思慮下一步的行止,心中有一股急迫的危機感。
原本他並不急於行動,而是準備充分享受回溯的難得機遇,徜徉在溫馨的感覺中,休息幾個月再。
開掛的人生不需要解釋,賺錢還不是分分鍾的事兒嗎?
現在看來不行了,今都九月九日了,按照往年的慣例,十月份征兵很快就開始了。
滿打滿算,也隻有一個月時間。
若是老爸賊心不死,偏偏要陸航到部隊大洪爐去鍛煉鍛煉,想要硬抗恐怕很困難。
這個年代,家裏長輩話還是很管用的,尤其城市兵中,十個有九個不是自願去吃苦,都是家裏人逼著去。
反抗?您試試看。
啥叫滿清十大酷刑知道不?
陸航必須也要有充分的理由先服老媽,進而影響思維僵化的老爸,讓他打消不切實際的想法,這才是正確的姿勢。
先易後難嘛,陸航確實感覺到母親劉淑英心動了。
這可是很不好的苗頭,必須得及時製止。
那麽,偉大的陸大老板該從什麽地方開始一生輝煌的篇章呢?
“咚咚咚……”
窗戶傳來敲擊聲,影響到陸航對人生重大方向的思考,推開窗戶一看,原來是宿舍大院夥伴“大驢眼”,一臉焦急的神色道:
“哥們,出大事兒了,咱們院兒何仨跟部隊大院兒的大勇二勇兄弟杠來了,準備到清涼山去開片兒,現在正召集人馬呢,趕緊的吧!”
這家夥年齡和陸航一般大,大名叫田學仁,長得腦袋大脖子細,而且眼睛特別大還有點外凸,院子裏的夥伴喊綽號“大驢眼”。
“我特麽哪有閑心管這些破事兒?”
“航哥,你這話兒講得可就不道義了,人在江湖上飄,誰都有個急難的時候,咱們鋼鐵廠大院的兄弟不幫襯,以後見到部隊大院那些崽子都抬不起頭來,在五台山這一片兒還怎麽混呐?”
透過窗戶欄杆,陸航看著“大驢眼”急的一頭白毛汗,有點兒超滑稽的感覺。
這貨以後是靠賣衣服起家的,在金陵搞了十幾家連鎖品牌服裝店,後來轉做房地產,是附近幾個大院裏生意做的最大的主。
那家夥,整個兒抖嗬的不行。
發起來以後走路鼻孔都朝,講話都是啊……介個意思啦!啊……那個毛毛雨啦!
航哥也不喊嘍,出去吃飯直接跟人家介紹:啊……介個喺老弟啦,大家看在我的麵子上以後多關照啦!
雖然這貨飄得不行,但對陸航事業確實大有幫助,也沒有惡意,陸航也隻有捏著鼻子認了。
現在這時節
年輕不知愁滋味,正是揮霍大好青春的時候,受到錄像廳裏港台電視劇武俠片的影響,社會上青年人中江湖義氣超流行。
大驢眼打架是戰五渣,可是非常熱衷往戰鬥力強的人身邊湊,曾經在區業餘拳擊隊練習過的陸航就是他抱著的大腿。
這貨嘴皮子超級利落,鼓動性也是相當強,他的人生格言是:
好男兒絕不為五鬥米折腰,六鬥米可以考慮,七鬥米你就是我哥。
陸航沒有理睬他的鼓動,皺著眉頭問道:“你也沒清楚,到底咋回事兒啊?”
“管他那麽多呢,何三兒已經發出江湖召集令了,最少得整個四五十人上山,可不能弱了鋼鐵廠的威風,這不一得到消息,我就來通知你了,咱們兄弟倆趕緊抄家夥上吧!”
“總不能不明不白的就這麽上吧,進來吧。”
陸航翻身下床,走出去把院門打開,大驢眼田學仁風風火火的就衝了進來,進屋左右看了看,抓起陸航桌子上的涼茶“咕咚咕咚”的就幹了個底朝。
陸航見這家夥滿不把自己當外人,忍不住眼皮子跳了下,摸摸鼻子問道:
“吧,咋回事兒?”
“還不都是關於愛情嗎?”
大驢眼似懂非懂地歎了口氣,他的年齡比陸航三個月,都是同一年生人,今年18歲。
他一屁股坐在床沿上,用一種過來人的口氣道:“誰知道錢是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
“咬字清楚一點,是情不是錢。”
“哎呀,你不要打斷我的思路。”大驢眼皺著眉頭埋怨了下,眼睛盯著陸航的口袋問道:“有煙沒?來一根燒起來理理頭緒,我這個吸大煙的癮犯了,隻有在你這裏才能解解饞。”
“上輩子欠你的,你特麽能長點出息不?”
陸航雖然這麽,是從口袋裏掏出了紅梅香煙,一人一根用火柴點燃了,開始吞雲吐霧起來。
霧色朦朧中,大驢也開始娓娓的陳述經過:
“我也是聽院子裏二黑蛋他們的,大概的情況就是大勇和咱們院兒的倩雯姐都是河海大學大二的學生,這不周六快放假了麽,學校也沒課,大勇騎自行車把倩雯姐送到了咱們鋼鐵廠院兒的門口,正好被何三回家來看到了,青梅竹馬,兩無猜的一起長大,這可是十幾年的苦戀啊!橫刀奪愛之仇,是個鐵骨錚錚的漢子就不能夠忍,這尼瑪是晴霹靂呀!”
“哎……等等,何三和倩雯姐有一腿嗎,我咋從來沒聽過呢?”陸航連忙打斷他的話。
“屁的一腿呀!暗戀知道不,這是單相思中最痛苦的一種,我也深有體會呀!”
大驢眼細細的脖頸向上45°,看著陸航家的蚊帳歎了口氣,似乎陷入不堪回憶的過往中。
悠悠的歲月,訴當年好風景……
陸航知道這貨又開始表演了,揮揮手打發蒼蠅一樣不耐煩的道:“那……倩雯姐知道這事兒嗎,她是什麽態度?”
“倩雯姐當然不知道啦,都瞞著呢,我沒跟你是暗戀嗎,就是不讓人知道的意思。”
你特麽的……
陸航有一種爆粗口的衝動,默默地坐在自己書桌前凳子上,用手揉了揉生疼腦瓜仁,深吸一口氣道:
“大驢眼,讓我們理智一點看問題,你覺得這樣約架有意義嗎?”
“當然有意義了,倩雯姐是咱們鋼廠區的,可不能讓外麵人占便宜,要占也得咱們占,這事兒沒得商量。”
陸航耐心被漸漸的消磨,他不知道這種狗屁道理從哪裏來的,而且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沉聲問道:
“一廂情願了吧,你覺得倩雯姐能同意嗎?”
大驢眼被這句話問的愣了,疑惑的摸了摸頭上雞窩一樣亂的頭發,猶豫的道:“應該是吧,畢竟在大院裏青梅竹馬十幾年,總不會胳膊肘向外拐幫著別人吧。”
“咱們大院裏大大幾百個孩子,全特麽青梅竹馬,兩無猜,都像何三這樣女孩被送回來就開片兒,那咱們幹脆啥也別幹了,一年得打多少架?”
“嗯……這還是有區別的,那些醜八怪誰幫她們打架?汪處長家五朵金花可不同,個頂個兒的漂亮。那可是咱們大院兒驕傲,在五台山這一片兒都拔尖兒的,要是擱早幾十年,那就是秦淮河頭牌的水平,長得比電影明星都好看。”
“行啦,別瞎嘰巴比喻了,這事兒裏外透著個蠢,我肯定不會去的,腦子有毛病嘛。”
陸航無語地擺了擺手,眼看距離征兵隻有一個多月了,家裏老爺子對自己意圖不軌,如果不能證明自己的價值,很有可能苦逼的要到部隊裏鍛煉三年。
這檔口,哪有閑心管這些二到不行的破事?
大驢眼看著陸航心情不好,眼珠滴溜溜一轉道:“哥們咋滴啦!是不是思春啦。”
“思你奶奶個腿。”陸航壓抑已久終於爆發出來,伸出手在大驢眼的腦袋上,狠狠地敲了兩個腦瓜蹦兒。
你別,手感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