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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九章 馬虎

  殿內群臣原本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今日殿試他們從頭到尾都是陪忖,列朝站班猶如木頭樁子一般,唯一的意義恐怕就是激勵後進,朝著位列朝堂努力奮進而已。


  沒想到眼看著快要結束,居然會有一首詩詞能得到天子這麽高的評價,不由好奇的一塌糊塗,隻不過天子沒有公示此詩詞,他們就算再怎麽好奇也隻能忍著。


  突然間朱慈炯眉頭皺了皺,在卷子上麵又減了五分道:“此詩無題?若是無題當注無題二字,若有題因大意未注則為粗心,扣五分!”


  九十九分堪稱完美的答卷,瞬間成了九十四……


  “嗯?”朱慈炯眉頭皺的更深,不悅道:“此卷為何人所作,便是連姓名籍貫也不寫,此為何意?馬虎至此,再扣五分!”


  張正卿臉色煞白……恍然想起剛才因時間不多,急急忙忙一揮而就便作詩一篇,臨場發揮甚覺滿意,沒想到忙中出錯,盡然犯下這樣不該犯下的錯誤,剛才天子說馬虎至此的時候,張正卿險些暈倒,若是後麵跟上一句不堪大用,他這輩子基本也就毀了。


  這時候哪裏還敢怠慢,連忙走出考桌,匍匐在地道:“浙江士子張正卿叩見陛下。”


  朱慈炯一怔,沒想到此詩竟然是張正卿所作,早知道就少扣點分了啊……八十九分,張正卿已經注定與本科狀元無緣了,就算後麵的卷子沒有好的詩詞出現,張正卿最多也隻能得第二,因為前麵已有一個九十分,可以說張正卿完完全全就是因為粗心,從而將狀元之名拱手讓人……


  這也必然會成為張正卿這一生都無法彌補的遺憾,世人皆知狀元公,幾年之後,百姓誰又會知榜眼是誰……


  朱慈炯當然不會把分數改回來,他是君王,怎麽可能會因為士子本身之失而收回前言,盤口若是壓了一億還差不多……


  “此詩是你所作?”


  “與上章一樣,此處詩詞抄襲不通過……乃草民所作。”張正卿念了一遍,畢竟他也不是很確定天子拿的一定是自己的答卷。


  “可惜了……”


  天子之言等於擊碎了張正卿最後一絲希望……


  便是群臣也暗道可惜,此詩確為一時難得之佳作,胸中抱負已然力透紙背,意境之強,頗有李杜之風,卻犯了最是不該犯的錯誤,沒有被當殿黜落已屬僥幸,隻可惜讓到手的狀元飛了……


  朱慈炯讓張正卿平身後便不再理會,一個人犯下了錯誤,就需要有承擔後果,哪怕這種後果足以壓垮無數人。


  朱慈炯的閱卷速度很快,讀詩詞最重要的便是心境和感覺,一眼讀完沒有引起悸動,自然無需多看,隨便填個分便已結束,一千五百多份卷子能讓朱慈炯看上兩遍的卷子不過三張而已,而這三人自然便是本科的頭甲!


  安徽士子賀楠,九十分,頭甲第一,狀元!

  浙江士子張正卿,八十九分,頭甲,榜眼!


  廣東士子陳芳遠,八十八分,頭甲,探花!


  頭甲出爐,今夜不知多少人麵對滔滔江水,心有輕生之念……


  賀楠名列皇榜第三十三位,注定盤口無人能中,被寄予厚望的張正卿以一分之差成為榜眼,盡管連累無數人輸銀子,可也不是不能接受,至於陳芳遠由五十一直入頭甲,倒是引起民間不少微詞,誰讓陳芳遠乃輔臣陳邦彥之子呢?主考徇私並不鮮見,不過當時政報披露殿試規則以後,所有人盡數閉嘴……

  一座並不起眼的小酒館裏,張正卿與陳芳遠對座而酌,陳芳遠都不知道該如何出言安慰,畢竟好友這狀元丟的委實太過憋屈。


  “去望江樓。”張正卿放下酒杯,突然冒出這麽一句。


  陳芳遠淡然道:“此館雖小,但勝在清幽,如今望江樓隻怕中科士子不知凡己,我與雲文兄此去,且不說會被同年圍敬,隻怕此時亦未必有位吧。”


  “陳兄可還記得那一日,我與陳兄還有哪一位留詩與望江樓一事?”


  陳芳遠一驚,天子喬裝出宮,殿試之時他便已知曉,知道事關重大,從未敢在外間提及,即便對他爹都是守口如瓶,現在張正卿卻陡然提起這一茬,意欲何為?


  “那位墨寶,豈能留在酒樓茶肆蒙塵!”


  “雲文兄此言甚為在理。”陳芳遠恍然,當即不在多言,結了酒賬直奔望江樓而去。


  望江樓老板也是鬱悶,張正卿皇榜第一,又在酒樓留下墨寶,他也在賭場下了三千元張正卿奪狀元,最後自是血本無歸,如今看著掛在顯眼位置的字帖,除了歎氣還是歎氣。


  字帖下,十幾名士子評頭論足,談論更多的則是說張正卿走背運,居然能犯下那近乎弱智的錯誤,不過同情者有,豔羨者也不少,殿試之時,天子欽點頭甲名次,並直接安排三人入翰林,前途可謂一片光明。


  狀元郎賀楠的風頭如今已然被榜眼徹底掩蓋,即便跨馬遊街之時,百姓們的焦點依舊是張正卿而非狀元郎,對此賀楠並無太多怨氣,論家世賀楠乃是寒門出身與張正卿根本沒可比性,更不用說與陳芳遠比了,論才學,賀楠更是自知不及張正卿,他這個狀元本就是撿來的,張正卿的那首無名詩可是得了天子親口讚譽,自非他所能及。


  張正卿與陳芳遠步入望江樓,榜眼、探花同時現身,自然引起不小的轟動,然而一看張正卿那張仿佛冰山似的臉,倒沒有幾人上來自討沒趣,平白丟了狀元,論誰心情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掌櫃。”張正卿徑直走到酒台跟前,陳芳遠則是與一幹同年暢聊。


  “張公子光臨敝樓,不勝榮幸,老朽這就讓人收拾好包廂……”


  “不必了。”張正卿皺眉道:“掌櫃可還記得,當初我與光先兄在望江樓飲宴,曾在狀元包廂內留下墨寶三副?”


  “自然記得。”掌櫃笑道:“張公子與陳公子的墨寶已然被敝店裱好,如今正掛在樓內,供士子觀瞻,若是張公子覺得不妥,老朽這就命人撤下。”


  “不必,掌櫃的隻需將那副沒有落款的字帖拿來便可,張某願以銀贖之。”


  掌櫃的一愣,連忙道:“老朽這就讓人去取。”說完吩咐了一句,其實自己心裏也沒底,那幅字帖是否已經被扔了……


  不大一會,小二尋回字帖,掌櫃的鬆了一口氣道:“張公子看看可是這幅?”


  “正是。”張正卿點了點頭,心裏一塊大石頭落地,聖武天子文韜武略,但詩詞還真沒聽說過,這幅墨寶可見其價值,當真是萬金難換。


  丟下百元大鈔,張正卿轉身邊走,弄得掌櫃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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