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六章 半年
鄭芝龍不是沒有選擇,天子聖旨明言,如今海域不靖,海盜猖獗,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倭寇所造成,倭寇這百年來不僅僅劫掠海上商船,更時有登陸大明內陸,襲擾殺害大明百姓之舉,對於這樣的跳梁小醜,當誅其國、絕其根!方可永絕後患!
因此,若是半年內,福建水師不能解決海患,那麽唯一的選擇就是派遣大軍登陸日本群島,實行種族滅絕,誅滅日本群島上一切能看得見的雄性活物!
而且,聖武大帝給鄭芝龍限定的時間是三年!如果鄭家能完成這一戰略目標,大明將冊封鄭芝龍為日本王!世襲罔替,可延九代,九代之後再按大明勳爵世襲製度降爵!
鄭芝龍承認這是一個無比具有誘惑力的條件,但他更清楚這是大明天子的驅虎吞狼之計!
日本德川家族這二三十年間與鄭家合作的非常不錯,不說親密無間至少也可以說關係非常融洽,日本也是鄭家除了泉州以外最大的根基之地,而且他最欣賞的兒子鄭森的母親田川氏便是日本田川家族的小姐。
凡此種種,日本對於鄭芝龍來說可以說是合作夥伴,但往深了說,甚至可以稱之為盟友!
朱慈炯不可能不知道鄭家與日本之間的關係,卻又開出這樣的選擇,其離間的意思已然再明顯不過。
鄭芝龍現在徹頭徹尾明白,大明的聖武皇帝就是鄭家的克星,不管是幾年前還是現在,給出的選擇都讓他根本難以接受,而且鄭芝龍自認已經對朱慈炯有些了解,已然認定朱慈炯讓其攻打日本,最深層的目的還是消耗其兵力,等到鄭家和日本德川家拚了個你死我活、兩敗俱傷的時候,大明雄兵介入,朱慈炯完全可以翻臉不認賬,說是日本最終是他親自派兵打下來的,他鄭芝龍就算有功也封不了王,就算能封王,也必定是個閑居金陵的散王,世襲罔替更是無從談起……
所以,攻打日本,不管是朱慈炯玩離間計還是驅虎吞狼計,他鄭芝龍都絕無可能照辦!
但不照辦就要肅清海疆,等於讓他鄭芝龍自己抽自己的臉,等到臉都抽腫了,剩下的路除了隻有三條。
整編、等死、謀反……
如果這也算計,那便是朱慈炯給鄭家安排的絕戶計!
半年,鄭芝龍知道自己選擇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如果沒有算錯,一兩個月之內,大明第一艦隊必定回航進入福建海域,那個時候他的選擇或者說是態度,將直接決定鄭家以後的命運!
至於日本的命運在鄭芝龍眼裏幾乎已經料定,朱慈炯想要借鄭家的手去滅了日本,大明不廢吹灰之力得到日本地盤還消滅了腹心之患,鄭家不動手,大明自己也一定會動手!
大明自立國以來,日本因為國內勢力整合,室町幕府的崛起到衰敗,尤其是從室町幕府末期到應仁之亂開始,日本從此進入戰國時代,國內太多難以生存的大名勢力選擇渡海襲擾軍事力量薄弱的沿海地區,這種現象一直持續到了五六十年前,德川家康於大阪夏之陣打敗豐臣秀賴,結束了日本戰國時代,建立江戶幕府以後才稍有好轉。
大明這近兩百年來可以說是飽受倭寇肆掠之苦,這些矮小猶如侏儒的倭寇,流竄到大明腹地的兵力雖說不多,但戰鬥力很是強悍,大明駐地屯兵根本不是對手,又因為人數少,流動性極強,大明即便派遣大軍圍剿,也很難一網打盡,以至於才有讓幾十個倭寇殺到金陵城下,若非反應及時,險些被這幾十個倭寇殺入留都的荒誕故事。
大明的小皇帝是什麽樣的人?說好聽點是雄才大略,難聽點可就是睚眥必報,李自成逃到了西域萬裏之外,尚且被朱慈炯派遣十萬大軍剿平,李自成本人更是被押回了南京受了極刑,張獻忠逃到了爪哇,甚至更遙遠的地方,但是大明第一艦隊南下剿滅英國遠東艦隊以後依舊沒有返航,而是繼續南下,目的是什麽?鄭家的觸角伸不了那麽遠,但就是用屁股猜都知道,張獻忠必定是朱慈炯派遣艦隊南下,主力討伐的目標之一!
而且朱慈炯年紀輕輕,但野心極大,曆代帝王最喜歡做卻未必有能力去做的事情是什麽?開疆拓土!
大明平定內亂以後,短短的幾年間征服了多少土地?撇開新疆、青海、寧夏、甘肅、遼東三省這些不算,幾年間朱慈炯以征討李自成為由占領哈薩克汗國,放任張獻忠肆掠東南諸國,攝取東南地盤,對滿清威逼利誘,搶來朝鮮之地,如此一算,南西北三麵皆有建樹,唯獨東麵大明陸軍、水師皆未涉足,朱慈炯會對倭寇這個世仇不聞不問?無非就是沒能騰出手來罷了。
鄭芝龍自己非常明白,朱慈炯若是要攻略日本,在這之前必定回會先解決掉他!
現在待在鄭芝龍書房裏麵的幾個人都是鄭芝龍的兄弟和心腹,福建水師重將數十,但真正能讓鄭芝龍信任的也就眼前寥寥數人而已。
最致命的問題是,福建水師超過半數的高層將領根本不看好鄭家與越來越強盛的大明為敵,因為最後肯定沒有什麽好下場,更加不願意從此反出朝廷,繼續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麵去謀反。
也就是說,即便朱慈炯現在還沒對福建水師沒對鄭家動武,僅僅隻是第一艦隊路過了東南海域,剿滅荷蘭、英國以後,所造成的武力震懾便已經讓福建水師的人心散了……
不管是大明武力討伐不臣,還是鄭芝龍自己舉起叛旗,鄭芝龍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肅清內患,否則鄭芝龍自己都清楚,他到最後怎麽死的可能都不知道……
“大帥!”急性子洪旭叫道:“朱慈炯不是給出三年時間讓我們平定日本嗎?不如,末將率領一支偏師前去日本,找到德川,讓其陪我們演一場戲,如此一來豈不是能爭取三年時間……”
話未說完,鄭芝龍擺了擺手,卻並未吱聲,三年……三年以後呢?以朱慈炯的秉性,豈能讓鄭家在他眼皮子底下演戲?就算朱慈炯信了又如何?三年之後呢?
事關鄭家存亡,此終非長遠之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