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 教子(下)
順治自不知道額娘心裏的惆悵,捏緊小拳頭揮舞了一下說道:“兒臣聽聞大明皇帝編練強軍愛民如字,這才一掃國勢之危,兒臣以後也要做一個像大明天子一樣的好皇帝,來日若有機會,沙場之上再與其分個勝負。”
布木布泰正色道:“我兒切記!大明經曆萬曆、天啟、崇禎三朝,吏治朽敗黨爭不斷,加上連年天災不斷,天下百姓苦不堪言這才紛紛揭竿而起,我大清於關外崛起,薩爾滸一戰殲滅大明數十萬大軍,才讓大明耗盡元氣給了境內流賊以可趁之機,如今聖武皇帝得盡民心又手握雄軍,我大清侵占中原的時機已然不複存在,何況對於大明百姓來說,我大清終究是異族,天下崩塌的時候入主尚有站穩腳跟的可能,現在即便殺入關內也必遭群起而攻之,大清百萬人口如何能是數千萬人口的大明對手,我兒若是想要一雪前恥傾兵來攻,隻怕亡國之危便在眼前啊。”
順治嘴角動了動,看上去有些不服氣。
布木布泰用手一指數裏外的江心洲道:“額娘之所以說大明天子是位雄主,是因為他年紀雖少但對於大明的弊政看的比天下人都要清楚,他知道明軍孱弱武將貪生怕死,所以在南下的時候收攏流民示民以恩,這些甘願千裏迢迢背井離鄉的流民不從賊亂天下,就是他們心裏多多少少還對大明留有一絲念想,朱慈炯讓他們活命,他們自然誓死相報。”
“但是朱慈炯更清楚的是,僅僅憑借這些流民組成的隊伍,根本不可能應付大明的內憂外患,所以他苦思以後決心大力發展火器,因為隻有火器能在戰場上克服新兵懼戰畏戰心理,朱慈炯這是在賭,但是很可惜他賭成功了,一群擁有恐怖殺器的流民新軍搖身一變成了虎狼,也成了大明所有敵人的噩夢,這當然也包括我們大清。”
“困擾大明的不光是軍隊沒有戰鬥力,還要包括財政和吏治腐敗,朱慈炯靠火器之威治了軍,於是便將眼光瞄到了財政上麵,大明窮嗎?窮!聽說貴為天子的崇禎帝身上都穿著打了補丁的衣服,貴為國母的周後自己還在宮裏紡紗織布,大明窮嗎?也不窮,闖賊李自成入京不到一個月便從京城拷掠出七八千萬兩白眼,大明的百姓窮嗎?是真窮,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窮苦百姓遍地都是,真真應了那句‘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話。”
“所以大明是國窮民困官商富,朱慈炯深知這一點,所以他一開始安排人手暴打福王最後栽贓給了熊氏鹽商,盡落其家財,讓他度過了南下以後手中無銀養民練兵的最困難時期,登基之初不管皇位未穩,以雷霆之勢覆滅四鎮,玄武門外兩萬多顆首級為的就是震懾群臣推行鹽政,對於阻礙鹽政施行的官商一體誅殺,使得大明國庫收鹽稅數千萬兩,一舉解決了財政困境。”
“隨後派新軍北伐,明明可以一鼓作氣拿下北京,卻屯兵城下,難道真的是被你皇叔所謂的縱兵焚城屠絕百姓給嚇到了?不可能!以朱慈炯的心性死多少人他都不會皺一下眉頭,他之所以讓黃得功圍而不攻還派人北上,是因為他從其中看到了更大的利益。”
“是為了向大清索取贖金嗎?”順治插了一句。
布木布泰笑道:“這隻是表麵而已,有了新鹽政的支撐,大明財政已無匱乏之危,朱慈炯沒有必要為了幾千萬兩銀子便放了大清猛虎,那是因為他的眼光看的太過長遠,長遠的即便額娘想起來都感到不寒而栗。”
順治好奇道:“那是什麽?”
“這個以後額娘會告訴你,但額娘覺得朱慈炯這個的可怕之處就在於,他做任何事情都有很強烈的目的性,在他的眼裏戰爭的目的不是征服,而是要讓大明得到最大的好處。”
“但不管是推行愛民令廢除苛捐雜稅和徭役,還是大力整頓吏治和推行新政,讓大明財政走出困境,這些都離不開最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的手裏掌握了對其誓死效忠的數十萬軍隊!”
“因為手裏有強軍,他才敢才能將他的意誌徹底貫徹下去,群臣即便有心反對卻無力對抗,朱慈炯讓湖北河南施行了一段時間軍管,清清楚楚的就是告訴群臣,沒了他們還有軍隊,有軍隊他一樣能夠治理好這個國家,然後等到新一批讀書人上來,他們這些腐朽沒落的官僚必將盡數被清出朝堂。”
“百官怕了,他們知道聖武天子不是好騙的,更不可能像崇禎皇帝那樣任由他們擺布,所以他們認命了老實了,不想死的也都收斂了不少,因為他們知道天子手下有一直秘密隊伍叫做天眼,這支隊伍的滲透能力比起錦衣衛還要恐怖,因為錦衣衛好歹還有專門的衙門統一的袍服,但是天眼沒有,他們無處不在無孔不入,販賣的行商田間的老農,甚至青樓裏麵的小廝都有可能是天眼的人,他們要是還敢像往常一樣為非作歹欺負良善,那就是和自己的官位甚至腦袋過不去,但歸根究底,天眼依舊是從近衛軍中脫離出去的一支軍隊,而掌握這支隊伍的依舊是朱慈炯。”
“兒臣明白了。”順治若有所思得點頭道:“額娘的意思是兒臣要想做一個好皇帝,要想有所作為就一定要將軍權牢牢掌控在自己的手裏,否則兒臣就治理不好大清,大清也永遠不會是大明的對手。”
布木布泰笑著點頭:“皇兒切記,不論你什麽時候才能將大清的軍隊掌控在手,都切莫與大明為敵,尤其是聖武天子還坐在龍椅上的時候更是如此,聖武天子實在太過可怕,額娘不是他的對手,皇兒也不是,皇兒若是輕啟戰端,帶給大清子民的很有可能是深重彌遠的災難,我大清再也承受不起此番入關以後帶來的損失了。”
“兒臣記住了。”
布木布泰目光移向奔騰的江水,船隻即將靠岸,她們母子也將踏上歸途,但大清的前路到底在何方,即便睿智如她也是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