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六章：滾下樓梯
停靈兩日後，唐老爺子的棺槨就要下葬了。
葬禮是在下午兩點，在滬城市市郊的東山墓園，墓地的位置是請風水先生算過的，風水很好，又靠近唐唯唯的墓碑，在某種意義上，也算是父女相聚了。
本來前兩天有不少人去唐家吊唁了，今日就不必再來參加下葬儀式的，但還是有蠻多人特地再來送唐老爺子最後一程，目送著他入土為安。
所有人都穿著清一色的黑色大衣，現在已經入了冬，天氣寒涼。
墓園裏的樹都光禿禿的，時不時有寒風刮過，給人一種肅穆冷冽的蕭瑟感覺。
等下葬儀式結束後，所有人手持一朵白色菊花，一個個井然有序的上前給唐老爺子獻花。
不一會兒，墓碑前就堆著高高的鮮花。
夏若瑤緊緊地攙扶著唐老太太，這幾天老太太都沒休息好，形容憔悴，讓他們小輩看著都很揪心。
本來今天下葬，唐巍行是不想讓唐老太太來的，怕老人家觸景傷情，更加傷心。
但唐老太太堅持要來，唐巍行這個當兒子也沒辦法，隻好隨她去。
這會兒唐老太太麵上雖然沒有露出太多的情緒來，但夏若瑤感受的很清楚，唐老太太那微微顫抖的身子，足以說明此時此刻她內心波濤洶湧的悲傷情緒。
“呀，下雪了”一身黑棉襖的明菲突然驚呼一聲，她伸出白白的手掌心，試圖去接著那一朵朵雪花。
明菲還小，對死亡的意義不能全部理解，隻是覺得下雪了很高興。
這是滬城今年第一場雪。
冰冰涼涼的雪花落在人的頭上、臉上、睫毛上，那種冷意卻比不過心底的傷懷。
很快有傭人準備了大黑傘過來。
明紹鈞撐著一把大傘走到了夏若瑤和唐老太太的身邊，傘大部分都是向她們兩人傾斜，他隻遮到了一點點。
“瑤瑤，先帶奶奶回車上吧。”他輕聲道，語氣中滿是溫柔的關心。
夏若瑤知道他的意思，朝他略一頷首，又轉頭看向身旁的唐老太太，“外婆，我們先去車裏等吧，這雪看樣子越下越大了。”
聽到這聲音，唐老太太點了點頭，但腳步卻沒挪動，隻喃喃道，“讓我再多看一眼這老頭子下雪了，這天氣多冷啊，他一個人就這樣孤零零的躺在這地下我舍不得他”
說著說著，她的聲音就哽咽了，眼圈也紅了。
夏若瑤聽著這話，心頭也是一陣疼痛，就像是鈍刀子割肉一般。
她吸了吸鼻子，輕聲道，“外婆，你別擔心，我媽就在旁邊，會陪著外公的，外公不會孤單的。”
唐老太太一怔，像是有所安慰到一般，隨後頷首，“是啊，唯唯也在，有唯唯陪著他，他們父女倆可以好好說說話。”
見唐老太太腳步有所鬆動，夏若瑤伸手扶著她，又對明菲和明厲道，“菲兒，栗子，你們也來跟太奶奶說，叫太奶奶回車裏歇著，太奶奶最疼你們了，肯定聽你們的話。”
得到媽咪的指令，兩個小家夥立馬配合的湊到唐老太太身邊，開始撒嬌賣萌。
“太奶奶，你回車裏休息吧，要是你感冒了的話，我媽咪會擔心的哭鼻子，我們也會很擔心的。”
“是啊，太奶奶，我們一起回去吧，菲兒也有點冷了，啊秋啊秋，太奶奶你看，菲兒都打噴嚏了。”
明菲這表演打噴嚏的樣子，把唐老太太弄得哭笑不得。
她隻好應道，“好，我們先回去吧。”
夏若瑤一喜，趕緊接過明紹鈞手中的傘，“我來打傘就好，你牽著菲兒和栗子，我們一起下山。”
明紹鈞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兩個孩子，隻好把傘給夏若瑤，又自取了另外一把傘。
夫妻倆帶著一老二小一起往停車場走去。
墓園有一段台階，因著下了雪有點濕滑。
夏若瑤一邊小心翼翼扶著唐老太太，一邊不忘叮囑身後的孩子們，“菲兒，栗子，都拉住你們爹地的衣服，不要亂跑，也不要亂蹦，小心摔跤哦。”
“媽咪，我會牽著妹妹的。”
“媽咪，你照顧好太奶奶就好了，我和哥哥都很聽話的。”
夏若瑤輕笑了一下，又輕聲對唐老太太道，“這兩孩子在我麵前猴精猴精的，一到紹鈞的麵前就老實了。”
唐老太太笑道，“你舅舅和你媽媽是相反的，你外公特別寵他們，他一向是扮演慈父的形象，讓我來扮嚴母。”
說到這裏，唐老太太像是想到什麽似的，麵上的笑容有些若有似無的惆悵。
她抬頭看了一眼遠方黑壓壓的天氣，心中輕輕歎息道，看來今晚是要有一場大雪了，也許幾個小時之後，這邊山頭就會被皚皚白雪給覆蓋住。
這樣想著，她思想一恍神，忽的腳下一滑。
“啊”
唐老太太驚呼了一下。
夏若瑤感受到挽著老太太的手有一股下墜的力，當即察覺不好。
她也沒想那麽多，完全是大腦第一時間的反應
一把丟下手上的傘，兩隻手緊緊地護住了唐老太太的腦袋，跟著她一起滾下了台階。
痛，好痛。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明紹鈞大驚失色，“瑤瑤”
兩個孩子也都嚇得小臉一白，“媽咪太奶奶”
好在這樓梯不算長，滾了兩圈，就落到了平地。
夏若瑤也顧不上自己身上的疼痛，趕緊檢查著懷中的唐老太太，語氣滿是焦急和擔憂，“外婆，你沒事吧，你怎麽樣撞到哪裏了”
唐老太太從她懷中探出頭來，她那一頭銀絲有點亂了，也是一臉驚魂未定的樣子。
聽到夏若瑤這些問題，她趕緊平靜下來，輕聲道，“沒，我沒事。”
頓了頓，她看向夏若瑤，“倒是你，瑤瑤，你剛才光顧著護我了，你沒事吧”
夏若瑤一怔，擠出一抹笑容來，“沒，我也沒事，我年輕人摔一跤不要緊，你可不能摔到。”
明紹鈞趕緊上前將兩人扶起來。
唐老太太站的有點不太穩，似是感到疼痛，微微皺了下眉頭。
“瑤瑤，你沒事吧”明紹鈞黑眸深深地看著她，隻恨自己剛才沒有及時護住她們。
夏若瑤剛想回答他，聽到唐老太太倒吸冷氣的聲音，注意力又立刻放到了老太太身上，“外婆，是哪裏疼了嗎”
唐老太太道，“右腿膝蓋有點疼，應該是被磕到了。”
夏若瑤想了想，“嗯，應該是。咱們先趕緊上車，去醫院檢查一下，拍個片子看看有沒有傷到骨頭。要是傷到了骨頭，那可就麻煩了。”
她話音剛落，就聽到明厲聲音帶著些許害怕，“媽咪，血，是你流血了嗎”
夏若瑤一怔。
明紹鈞順著兒子所指的地方看去，隻見地上果然有一點血印子。
他麵色大變，緊張地問著夏若瑤，“瑤瑤，你哪裏磕到了”
夏若瑤一開始還沒覺得有什麽，這會兒看到血印子也心頭微突了一下。
她下意識的伸手往後腦勺一抹，白嫩修長的手指上果然沾了些鮮血。
明紹鈞，“瑤瑤”
唐老太太也驚到了，“天呐，腦袋撞到了”
明厲和明菲兩個小家夥也嚇到了。
明厲的心理素質還強一點，一旁的明菲直接紅了眼睛，趕緊扯著明紹鈞的腿，哭著道，“爹地，媽咪流血了，你快點送媽咪去醫院看醫生，媽咪，你不要流血了，菲兒害怕”
夏若瑤安慰了明菲明厲一句，又道，“沒什麽大事，應該就磕到了皮。”
頓了頓，她對明紹鈞道，“你背著外婆走吧，我自己可以走的。”
明紹鈞目光似有猶豫，依舊不放心的看著她。
夏若瑤知道他關心著自己，目光堅定的朝他露出個淺笑來，“先背外婆，她要是傷到了骨頭，是不能再走路的。”
觸及她那清淩淩的眼神，明紹鈞也沒辦法，隻好彎腰將唐老太太背在了身上。
幾人一起上了車，司機一見這情況，絲毫不敢怠慢，連忙以最快的速度朝著附近的醫院趕去。
前往醫院的路上，唐老太太很是愧疚，一直自責道，“都怪我，如果我走路不走神的話，就不會出這個事情。”
夏若瑤已經拿紙巾暫且按住出血口，輕聲安慰道，“外婆，你別怪自己了。我沒事的，應該就碰到一點，血差不多止住了”
雖是這麽說，可唐老太太心中的愧疚半點不少。
明紹鈞的手始終緊緊地握著夏若瑤的手，他的臉色沉沉，簡直比這陰鬱的天氣還要陰沉。
天知道，夏若瑤從樓梯上滾下去的那一刻，他的心髒都驟停了。
約莫二十分鍾後，一行人總算趕到了醫院。
唐老太太拍了個片子，索性沒什麽大事，骨頭沒有損傷，隻是有點皮外傷。
夏若瑤這邊也還好，後腦勺磕到了，有點輕微腦震蕩，後麵那塊傷口並不大，醫生簡單處理包紮了一下，也就沒事了。
這個時候明紹鈞才稍微鬆了口氣，但還是有點鬱悶，“以後你也要顧著自己的身體你要有點什麽事，我和孩子該怎麽辦。”
這話倒有點怨婦的口吻。
夏若瑤聽著好笑，她知道自己男人的脾氣，也隻好順著他的話答應下來，“是是是，我知道了，下次一定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