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糜爛過去,寂寞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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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漫天,煙霧彌漫,皇城頃刻之間變成人間地獄,映紅了半邊天空。
有大臣在逃亡之中被亂黨砍殺,有嬪妃宮女逃竄之中死在劍下化作悲涼亡魂。
一位守城的小官兵攜帶著家眷拚了命的逃出了皇城。
一個五歲的小女孩靠在自己的娘親身上,感受著馬車飛奔的顛簸:“娘,我們要去哪啊?”
“去洛陽投奔你的伯父!”女人愛憐的撫摸著女兒的秀發。
“我還有伯父?怎麽娘都沒提過?”
“現在不是知道了?”
“我們為什麽要去伯父家啊?我們不是在家裏過得好好的嗎?”
“流沙,你還小,所以你不懂,現在的天下已經是玄陽王的天下了,皇城已經被公子慕雪隱攻陷了,天灝帝恐怕也已經駕崩了,如果我們不逃走的話,就會死在皇城裏!”
小小的江流沙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娘,你說我不懂,可是你一說,我就明白了,我們投奔伯父,其實就是為了保命吧!”
“是啊,隻是不知道,你的伯父,肯不肯接受我們!”
“伯父為什麽不接受我們?”
女人的目光變得憂傷:“因為,你爹做了對不起你伯父的事情!”
江流沙點了點頭,靠在了娘親的懷裏。
“睡吧,流沙,等你醒來的時候,一切就都結束了!”然後哼唱起了小曲,“蒲草隨風入城西,化作飛絮飄蕩去,牧童握緊手中笛,吹奏一曲紅佛女……”
江流沙的雙眼越發疲倦,逐漸睡著。
路途遙遠,隻希望一覺睡醒,一切便都會結束。馬車突然劇烈的搖晃,外麵傳來廝殺的聲音,原來,是因為江流沙的父親去野外找水,誰成想一回來,就碰到了追趕上來的黑衣人,他知道,這些人都是天下第一邪教黑
月教的人,他自知命不久矣,可是馬車裏的母女,卻是他拚死都要保護的對象。
他在將馬車趕走之前,對著車裏的她們說道:“去找我大哥,替我捎句話,就說我對不起他!”
然後用力的一拍馬背,看著馬車漸漸地跑遠,他露出了輕鬆地微笑,他隻以一把刀對抗七八個黑月教的弟子,結果可想而知,終究還是倒在血泊裏。
馬車飛速的顛簸,江流沙被她娘緊緊地抱在懷裏,黑暗中隻聽得到娘親的哭泣。
當她們從馬車裏跌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什麽都看不到,女人就這樣抱著江流沙過了一夜。
用了兩天兩夜的時間,終於趕到了江家堡。
江家堡,就在眼前,可是女人的視線已經越來越模糊。
直到城牆之上有人喊著:“有人暈倒了,快去救人!”
江流沙守在她娘的床邊,一直不肯離去。
原來她在從馬車裏跌出來的時候,為了保護自己的女兒,被石頭震碎了內髒,卻硬是挺到帶著女兒找到了江家堡。
她在咽下最後一口氣之前,對江池說:“大哥,不管我夫君對你做了什麽事,流沙始終都是無辜的,請你收留她,讓她有口飯吃,讓她有地方住,奴家就心滿意足了!”
江池麵對多年未見的弟妹,也得知弟弟已經死去,心裏也像是被什麽攪動一般,隱隱作痛。
直到江池點頭,女人才肯倔強的閉上眼睛,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江流沙趴在床邊哭的近乎暈厥。
江池把她拉出房間,對她說的第一句話便是:“以後你就住在江家堡吧!”
娘親死去的第一年,江流沙雖然有些憂傷,卻仍舊是那個天真活潑的小女孩。
一個相貌醜陋的小女孩朝自己走來,身後還跟著一個穿著黑衣的俊俏小男孩。
那女孩就是江家堡的大小姐,江池的獨生女,而那個小男孩,也跟自己一樣,是從小被寄養在江家堡裏的遺孤。
她對著自己伸出手:“流沙表妹,過來我們一起玩吧!”
江流沙笑著點點頭。
這片野草地上,飛滿了蝴蝶。
突然飛過去一隻藍色的大蝴蝶,江流沙和江聖雪同時喊道:“我想要那隻藍色的大蝴蝶!”
所有的丫鬟下人開始去抓那隻藍色的大蝴蝶,最後還是常歡縱身一躍,將蝴蝶抓在手裏,遞到了江聖雪的手裏,所有的丫鬟下人都圍住了江聖雪,欣賞那隻藍色蝴蝶。
江流沙站在原地一動未動,就好像失魂落魄了一樣,她有些哀怨的看著他們:明明,明明是我先喜歡的,明明是我先開口的,明明是我想先要的……
那一年,六歲的江流沙,懂得了什麽是尊貴,什麽是下賤。
江聖雪再醜,她也是千金大小姐,是江池的親生女兒,而自己就算再怎麽美麗,就算再多人叫自己表小姐,始終都隻是寄人籬下的外人,還是罪人。
在江家堡生活的第二年,江流沙雖然依舊天真活潑,眉眼間卻開始流露出了一絲冷漠。
“這件衣服可真漂亮啊!”江流沙看著江聖雪新做的衣裳,羨慕不已。
“那就送給你了,我叫娘再給我做一件!”江聖雪很爽快的把衣裳脫下來送給了江流沙。
江流沙穿上了這件衣裳,站在銅鏡前晃啊晃,心裏一陣開心。
“聖雪!”是伯父的聲音,他把自己當成表姐了嗎?
江流沙回過頭,微笑著說道:“伯父,是我,流沙!”
原本慈愛的微笑,卻變作了尷尬的嚴肅,他伸出去的雙手突然就背在了身後:“流沙,你怎麽穿著聖雪的衣裳?”
“是表姐送給我的!”
“原來是這樣!”江池轉身離去。
江流沙站在原地,全身都變得僵硬:為什麽?為什麽?伯父,你隻能伸出手去抱住江聖雪,卻永遠都不會碰我一下,哪怕是拍拍我的頭!
我不是江聖雪,你們以後,再也不要把我當成江聖雪……
江流沙跑回房間,將衣裳脫了下來,撕個粉碎,她失聲痛哭著:“我以後,再也不會穿你的衣裳!”
那一年,江流沙七歲,她發誓,隻穿江聖雪不敢穿的衣裳,隻穿他們所有人都不敢穿的衣裳,我就是江流沙,獨一無二的江流沙,我不是江聖雪……
於是從那以後,倔強的江流沙,再也沒穿過普通的衣裳,她的衣裳,全部都是金色,隻屬於皇室的顏色。
在江家堡生活的第三年,江流沙雖然多了些冷漠,但仍舊是個喜歡跟大家一起玩,喜歡一起瘋鬧的丫頭。
江流沙,江聖雪和常歡一起去抓野兔子,隻是常歡不感興趣,所以隻跟在後麵。
野兔子停留在兩塊巨石的中間,江聖雪和江流沙一同撲了上去,卻不成想,兩個人都磕到了巨石上,可兔子還是跑掉了。
一回到屋裏,江聖雪就撲到常樂的懷裏大聲哭:“娘,好疼啊!”
“怎麽這麽不小心,額頭都流血了!”說完,便急忙去取了藥布,常樂心疼的開始為江聖雪上藥,並未看到一同進來的江流沙。
江流沙像是風化了一般,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如果我娘還在的話,眼睛裏也一定隻有我一個。
她擦掉了臉上的淚,走出了房間,關上門的瞬間,突然目光變得冷漠而隱晦,她發誓,她不會再哭,再也不會在任何人麵前流淚。
那一年,七歲的江流沙懂得了眼淚,並不能換取任何的施舍。
江流沙八歲的那年,懂得了柔弱,並不能換取任何人的保護,於是她開始練武,跟著蒼起叔叔,水煙阿姨他們開始練武。
沒想到江流沙雖是女流之輩,也毫無武功底子,卻天生聰慧,蒼起說她簡直就是個練武奇才。
再後來,皇甫風的名字開始傳進江家堡。
江流沙知道,江聖雪對皇甫風很有興趣,總是纏著常歡給他講皇甫風的事跡。
直到皇甫風十三歲那年,初出江湖,來到江家堡挑戰五大高手,一同前來的還有桃花山莊的莊主皇甫青天和皇甫風的二弟皇甫雲。
皇甫風一人挑戰五大高手,蒼起步入江湖多年,身經百戰,這個皇甫風,如何能打敗他們?
江流沙看得滿心緊張,她替皇甫風捏了一把汗,有好幾次都差點受傷,真是個厲害的少年啊!
她永遠都不會忘記,皇甫風挑戰五大高手的場景,險象環生,雖然最後五大高手都敗了,可是皇甫風也傷的不輕,後來聽說,臥床養傷了好幾個月。
這才是英雄,這才是能配得上我江流沙的英雄。
那一天,皇甫風的影子就再也沒能從江流沙的腦海裏抹去,她知道,她愛上了皇甫風。
她開始更加努力的練武,從早到晚,拚命地練武,反正在江家堡裏,除了劍,也不會有人在接近我了。
是啊,江流沙變得冷漠,把自己偽裝的很高傲,這是一個寄人籬下的孤兒,所擁有的最後的尊嚴。
江流沙的武功突飛猛進,甚至可以與五大高手的田藥打成了平手,隻是田藥擅長用毒,所以敗給了江流沙,自此,大家都知道江家堡的表小姐,是個武功很高的怪女人。
當江聖雪和皇甫風要成親的喜訊傳遍整個江家堡的時候,江流沙站在雨中哭了一夜。
明明是我先愛上的皇甫風,可就是因為江聖雪才是江家堡的千金,是江池的女兒,所以自己沒有資格嫁給桃花山莊的大少爺,嫁給冷麵狂龍皇甫風。
因為我江流沙,隻是個寄人籬下的孤兒,父親雖然是江池的親生弟弟,可卻因為曾經做過對不起江池的事情而逃跑,如今肯收留自己已實屬不易,我還能奢求什麽呢?
江流沙用手拈去了從眼眶中滑落的一顆淚珠:“看來,我不應該再回憶了!”
我隻要脫下那一身金色華衣,就會有人把我當成江聖雪,江流沙突然覺得很悲哀。
她抬起手,就像是拿了一把劍,開始舞弄起來,似乎隻有練武,才能忘掉痛苦!
可是不知為何,卻仍舊擺脫不掉皇甫風的影子。
“你怎麽出來了?不知道披件衣服嗎?夜裏風涼,如果染了風寒我可不會照顧你!”
“抱歉,我認錯了人。”
“我與江聖雪,就這麽相像嗎?像到同床共枕的夫君都會認錯?”
“打擾了!”“也難怪,小的時候,伯父就總是把我認成江聖雪,但是當我轉過身來,反應就跟你一樣,當他知道我是誰的時候,慈愛的微笑也變作了冷漠,盡管我穿著江聖雪的衣服,
可是我永遠都不能是江聖雪!”
“你是你,江聖雪是江聖雪,你為什麽要成為她呢?”
“為什麽要成為她?哈哈!皇甫風,你真的想知道?”
“如果你不想說,我倒也沒所謂!”
“你走吧!”
“告辭!”“沒所謂……沒所謂……江流沙,你期待什麽?你想要什麽?你什麽都不會有的,想要得到的東西,永遠都不會得到,從小,不就是如此嗎?你不是應該已經,習慣了麽……
”江流沙手中似是有劍,擊向了亭子,大汗淋漓,雙眼憤怒:“皇甫風,你真的不想知道,我為什麽想成為江聖雪,又不想成為她嗎?如果我是她,嫁給你的人,就是我了!
可我是江流沙,獨一無二的江流沙,我不想代替誰,皇甫風,我一定要讓你記住我,再也忘不掉我!”
“我敬佩會武功的女人,但我皇甫風從不與女人交手”這句話,是江流沙要與皇甫風比武的時候,他對自己說的話。皇甫風,我不會讓你小瞧我的,總有一天,我會站在你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