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純粹
範柳原在細雨迷蒙的碼頭上迎接她。他說她的綠色玻璃雨衣像一隻瓶，又注了一句：“藥瓶。”
她認為他在那裏諷嘲她的孱弱，然而他又附耳加了一句：“你就是醫我的藥。”
她紅了臉，白了他一眼。-——張愛玲《傾城之戀》
在客廳裏眾人詫異和不解的目光中，趙安直接三步並作兩步上了樓梯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關上門，又打上了保險，趙安喘著氣，捋了一下頭發，咬著右手大拇指指甲在房間裏來回走動著，一副不安的樣子。然後右手顫抖地倒了一杯水，一飲而盡，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他的腦子很亂，無數矛盾但是又違背趙安人生信條的思緒糾纏在了一起，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趙安拿出了手機，從錢包裏找出一張名片，撥通了上麵的號碼，像是電話的主人能給自己答案一樣，
“Hey！Bruce，你這個電話真的很讓人意外！”電話那頭是一個醇厚溫和的男聲，聽起來應該年紀很大了，“你要是再晚一點我就睡覺了，人老了就是不中用。”
趙安哪有心情跟他閑聊，直接打斷了那人的自言自語，也顧不上禮貌了，“Dr Lovis！不要說那些沒意義的事了！我遇到一個問題，很大的問題！”
電話那頭是趙安來到美國後經過Bill介紹的紐約大學心理學教授Dr Lovis，Bill想讓趙安接受治療，可趙安卻隻是敷衍了一下，直到現在向Dr Lovis尋求谘詢幫助。
似乎是聽出了趙安的急切，Dr Lovis安撫了一下趙安，“冷靜一下，先跟我說說是怎麽回事。”
深吸了幾口氣，又喝下一杯水，趙安才鎮靜了不少，靠著椅背，想了一下，“剛剛有個女孩跟我表白，而且還抱了我，這種感覺很奇怪，讓我有點不知所措。”
那頭的Dr Lovis還以為是多大的事呢，“Bruce，不用緊張。按照你恐女症的程度，在與女性有密切接觸的時候是會有一些心跳加速、恐慌發作、冒虛汗等症狀發生的，你應該很熟悉才對，之前不也給你開了藥了麽？”
“你沒懂我的意思！我知道恐女症發作會有什麽症狀，這次和以前的感覺不一樣！我不但不厭惡擁抱這種親密接觸，反而是有些開心！是這種感覺讓我不知所措，甚至都開口拒絕不了她。為什麽會這樣？難道我的病症又加重了麽？”趙安心中的慌張仍舊沒有散去，反而是愈演愈烈。
聽趙安這麽說，電話那頭的Dr Lovis來了興致，“等一下，你是隻對這個女孩這樣，還是對所有的女孩都有這種感覺？”
趙安有些抓狂，“這有什麽區別？！”
“區別可大了！”Dr Lovis嗬嗬一笑，似乎是很高心的樣子，“如果是隻對這一個女孩這樣，那說明這個女孩對你的意義已經超過了你的心理問題。如果是對所有女孩這樣，那說明你已經完全痊愈了。無論怎樣，我都要恭喜你了！”
“Bullshit！”聽到這個理論，趙安第一反應就是否認，根本不相信。
他從椅子上站起，額頭逐漸冒出了冷汗，這情況讓他害怕了起來，如果是自己的恐女症痊愈了還能接受，可如果是前者，那就出大事了，該怎麽去麵對，朋友還有沒有的做。
Dr Lovis似乎也預料到了趙安會是這麽個反應，“很多人在這種情況下會覺得恐慌，最重要的是擺正心態，有時候遇到一個棘手的地步時，憑著自己的感覺走也不是一件壞事。”
都這麽說了，趙安知道沒什麽好繼續說的了，掛斷了電話，看了看自己手中緊緊攥住的錢包還有胸前潮濕的地方，放下錢包、脫下衣服走到浴室洗澡，冰冷的水落在頭頂，讓趙安的思緒清晰了不少。
他想到了剛才林允兒的話，似乎這裏麵還有李正熙這小子的事，趙安要問個清楚。
……
樓下客廳裏，鄭秀妍和鄭秀晶一臉蒙圈，還以為趙安是見鬼了。知道內情的金泰妍更蒙圈，按照電視裏演的，一般不都是女方跑回來麽？
而老公爵夫婦好像是吃過晚飯後就到達拉斯去了，好像是因為明天牛仔大會的事。
就在三人麵麵相覷的時候，眼眶還紅著的林允兒手裏拿著趙安的牛仔帽回來了，隻不過她臉上帶著笑意，似乎心情還是不錯的。
“怎麽回事啊？”金泰妍放下正在進行的遊戲，“成功了？”
搖了搖頭，卻又點了點頭，林允兒這一通操作把知曉內情的金泰妍都給弄迷糊了，更別說不明所以的鄭家姐妹了。
“允兒歐尼，到底什麽事啊？這麽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怎麽的，鄭秀晶感覺心裏有些不舒服，急切地問道。
林允兒抱著趙安的帽子坐下，腦海中還想著剛才趙安落荒而逃的樣子。
這下金泰妍可不幹了，站在了林允兒麵前抓住她的肩膀搖晃了起來，“呀！到底他有沒有接受你的告白啊！”搞得好像告白的不是林允兒是她一樣。
“mo？！”這話一出，可把旁觀的鄭家姐妹給驚到了。
鄭秀妍原本癱著的身體一下子坐了起來，卻沒想到腿麻了，在那齜牙咧嘴地問道：“你對趙安表白了？！你怎麽會看上這個男人？！”她一直在提防自家親妹妹與趙安接觸太多，卻沒有想到林允兒這個妹妹居然會跳入火坑。
坐在鄭秀妍旁邊的鄭秀晶聽到這個消息一愣，心裏那股子不舒服的感覺被放了下去，現在最重要的是吃瓜。
“先說結果，到底怎麽樣了？”金泰妍打斷了兩個人的好奇心，她得先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看林允兒紅了的眼眶是哭過，但最後怎麽趙安是傷心的那個跑回了房。
看著三人放光的眼睛，林允兒也不知道從哪說起，笑著說道：“結果就是趙安沒接受也沒拒絕，我等他回複的時候他跑了回來。”
聞言金泰妍大怒，“他這小子不是在糊弄人麽！哪有這樣的，不行，我得找他說個明白。”說著就要轉身朝樓上走去。
林允兒趕忙把金泰妍拉住，按在了沙發上，“歐尼，這個結果已經很好了。我本來也沒有打算一下子就成功，你又不是不知道他。”
“可總得給個答案吧！這樣不清不楚的算什麽？”金泰妍還是很不滿，她覺得趙安這樣是辜負了她的付出和期望。
一旁的鄭秀妍也是憤憤不平，雖然很久沒見麵了，但她對這個妹妹還是一樣愛護的，“他這種男人不值得的，明天我們就走，再不見他。”
鄭秀晶也在一旁附和，雖然她對林允兒這位姐姐的遭遇很同情，但一股子竊喜湧上心頭。
三個人嘰嘰喳喳的在那討論了起來，細數著趙安的罪行，義憤填膺搞得像批鬥大會一樣。然後看向在那很是平和的林允兒，她們還以為林允兒是在那故作堅強呢，批判了一陣趙安後又轉頭安慰起了林允兒，話裏話外還是趙安不值得林允兒傷心，最後金泰妍還有鄭秀妍還氣勢洶洶地想上樓找趙安的麻煩。
林允兒趕忙拉住上頭了的兩人，“歐尼，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啊！”
“還有什麽好說的？”金泰妍雙手環抱，一臉怒氣的樣子，不知道還以為趙安把她怎麽了呢。
把趙安的帽子放在了一邊，林允兒歎了口氣，把金泰妍拉到了身邊，“歐尼，你又不是不了解趙安這人。你想想，如果他不想接受的話，那肯定會果斷拒絕的，現在他沒答應也沒拒絕是不是。我知道他是過不去他心裏的那關，等他想通了肯定會給我一個交代的，他不是沒頭沒尾的人。”不得不說，在場的所有人當中，林允兒是最了解趙安的那個。
聽到林允兒這麽說，金泰妍才反應了過來，剛才趙安的反應很反常，不是平常那種自信且隨意的狀態，反而是驚慌失措的樣子，“既然這樣，那現在怎麽辦？”
“耐心就行了，不用擔心的。”林允兒撩了撩額前的頭發，其實她的心裏隻有七分把握，之前把自己的心意表達出來後，她總感覺心中一塊大石頭落下了地，“其實我也做好了趙安拒絕我的心理準備了，我也不是非要一個答案。徹徹底底的拒絕，也比一直患得患失要好的多。我不奢求他能有回應，因為對於我來說，能把自己的心意表達出來就足夠了。就像他說的，人隻是在滿足自己而已。”
聽著林允兒的話，金泰妍和鄭秀妍相視一眼，看來林允兒是真的陷進去了，言行之中能看得出來趙安的影子。
“你這樣會很累，自己也會受傷的。”金泰妍拉著林允兒的手，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而鄭秀妍也是憐惜的看著林允兒，這條路是很辛苦的。
感情總得有一個人先付出，林允兒選擇當了這個人，她對金泰妍還有鄭秀妍笑了笑，“歐尼，之前趙安受傷的那段時間，我每天給他親手準備三餐，即便是再累也一樣，因為看到趙安吃我準備的飯吃的那麽香，我就很開心很滿足。現在也是一樣，如果我能跟他更進一步就再好不過，如果不能的話看著他我就滿足了。”
真正的愛並非一時的頭腦發熱，而是長久的付出，最後可能付出的很多，但隻要你覺得值，那就能夠給你帶來真實的快樂。
最開始的時候林允兒是把趙安當作一個隻有自己才能解開的謎題，總是想把趙安了解透了。可這兩個月下來，她發現自己對以前在意的那些已經沒有了興趣，她隻想喜歡這個人，簡簡單單的愛著就行。
趙安固執、脾氣臭而且說話氣死人，但林允兒就是愛他，寬容且無私的愛他。
當明白這一點的時候，林允兒終於是明白了當初趙安參加《我家的熊孩子》關於愛情的論述，Love是情感的宣泄，但Charity是寬容的愛。
以前林允兒喜歡木村拓哉那樣帥氣，隻存在於她腦海中的抽象之人，但現在她找到了一個具體的人來愛。
不去計較自己的失去，也不計算自己的得到，能有一個人能讓自己付出也是很幸運的一件事。
看著林允兒，鄭秀妍很羨慕，曾幾何時她們在一起聊天的時候，那時的鄭秀妍也想要這一份不夾雜任何其它東西的感情，可以找到一個全心喜歡的人，盡管可能最後得不到回報，但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開始改變了。
以前是迫於現實沒有辦法，但現在她們有能力有時間去尋找自己想要的感情，但四下尋找卻找不到當初的那種感覺了。
金泰妍抱了一下林允兒，她的眼眶紅了，這是開心的，因為她為林允兒高興，能找到一個自己這麽喜歡的人。
而一直在靜靜聽著的鄭秀晶沉默了，她能理解林允兒說的，但她不是很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