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魃
我恍然,甚至是完全驚愕眼前的事實。
眼前這人他的言笑神情,無一不是與我時常鏡子之中呈現一模一樣,可我又確信我父母膝下隻剩我這個獨苗,況且,眼前這人年歲至少又比我長了十載有餘。
或許,真的隻是巧合,巧合到了恰到好處,但卻並不適宜。
這是什麽地方?
是古墓,是宋譽的主墓室。
一具被人為刻意分離的屍骸,一個從棺中驚現的於世‘人’……
對視著眼前幾乎完全一致的皮囊,怔怔半天,我緩啟說:“你,你是宋宋譽?”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腦子被燒糊塗了,但也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句絲毫沒有過腦的話偏偏就在這個時候脫口而出。而當這句話在空間突兀響起,其他人的目光不由怔怔的鎖定了我,再轉向到了眼前此人,無一不是麵露驚恐。
他咦了一聲,旋即說:“你為何叫我宋譽?”
“我,我也不知道,但是,如果我猜得不錯,宋譽這個身份是最合適你的,難道不是嗎?”我說道。
他抬了抬頭,視線落在了墓室頂。“你能猜到我的身份,倒也不足奇怪,畢竟,你我本是一體,這其中的聯係或許你早已感應到了。”
羅蘭接話的時候可能是因為畏懼,即便是江一龍擋在了她的身前,卻也不由控製的又往後退了一步。“什什麽,這這不可能,你如果真的是他們口中說的宋譽,那你豈不是一千多歲,這完全不符合人類壽數,就算是已知的生命極限,也不過一百多歲而已。”
陳青說:“羅小姐,你這話也不完全對,傳聞當初彭祖活了八百八十歲。”
“傳言是真,但事實卻是有出入。”羅蘭說:“相傳他的確是活了八百八十歲。然而,這是當時以六十天為年載記算,叫“小花甲計歲法”的結果。小花甲計歲法源於“六十甲子日”,就是古代所傳六十個星宿神挨次值日一圈的時間。民間崇拜上天星宿,凡人壽命皆與星宿對應,便以六十個星宿神輪流值日一周的時間為一歲,按此與現今換算,彭祖實際壽數隻是159歲。”
胡青國說道:“扯這些毛皮子與現在有什麽意義。”
哈哈……
突然一聲冷笑,好似突然置於冰天雪地,背脊森冷發寒。
宋譽將視線看向胡青國,一上一下,似乎是想要用他那雙眼睛將胡青國裏裏外外看個透徹。“你現在的這副處境,倒與我有些相似。”
胡青國眼睛一瞪,脫口說:“半人半僵?”
宋譽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但這個說詞你應該最為符合,而我卻又有些例外。”
江一龍接道:“羅蘭剛才說得的確不錯,人的壽數天定,閻王要你三更死,絕不留你到五更,更何況,三界輪回終有極限,他是絕對不可能超脫這個極限,還有剛才我暗中看了他頭肩三把火,皆已早滅。”
宋譽麵色有些奇怪,語氣又似有些調侃意味,接道:“那你覺得我會是什麽呢?”
江一龍顫顫驚驚說:“你是一具早已死透了的僵屍。然而,你卻又並不普通,不普通在於你已經站在了僵屍的頂端,也便是魃。”
一般像盜墓賊都知道僵屍有幾個等級。屍體剛入養屍地,月足後渾身開始長茸茸白毛,這類僵屍行動遲緩,它極怕陽光,也怕火怕水怕雞怕狗更怕人,這類叫白僵。再往上白毛脫去,取而代之渾身長上幾寸長的黑毛,此為黑僵,行動雖然依舊緩慢,但不怕雞狗,往往趁人熟睡後吸食人血。再往上為跳屍,以跳步替代,緊接著便是飛屍,納幽陰月華而蛻變,想要達到如此程度,非得好幾百年時載沉澱。
而這些僵屍,有容易對付有極難對付,但道家天下,世外高人不乏一二,倒也不足為患。可真正讓人難解的便是僵屍中最高級已近成魔的魃。相貌猙獰,青麵獠牙啖人羅刹,還能變幻身形相貌迷惑眾人,上能屠龍旱天下能引渡瘟神。
江一龍如此一提,我頓時想起了桃源村近期鬧出的蹊蹺命案,甚至還有盜洞口留下的腳印。此時此刻,當我再麵對披著與我相同皮囊的這個家夥,我的恐懼不比他人,同樣是怕得要死。
砰。
突兀一聲槍響,就像是晴天霹靂,在我耳邊炸響開來。
“我管你是什麽東西,總之,現在的處境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付洪山拿著手槍,一臉凶惡猙獰,而槍口正是筆直對準著眼前的宋譽。
時代的更替,冷兵器的謝幕迎來的火器的獨霸天下,更在幾代人精心研發之中,殺人取命,僅在一刹之間,人人畏懼,人人後怕。然而,當付洪山使出他自認為最厲害的殺人武器對準宋譽為並開了這一槍,眼前的宋譽胸膛衣服上僅僅隻是留下一個槍洞,他的眼神表情依舊。“這是你的手斷?”
僵屍是因為死後渾身僵硬而得名,別說槍械,冷兵器,倘若不能正確下手,壓根不能將其消滅,這一點我相信付洪山在冷靜的情況下應該知情……
見宋譽無恙,付洪山嚇得手中的手槍當場掉在地上,顫抖說道:“這,這該怎麽辦,你們快想辦法啊。”
就算是確定宋譽是僵屍,更是僵屍中的王,那麽,最佳對付他的法子僅僅隻有超高相等的道術,除魔衛道。別說我和江一龍道行低淺,就算真的達到了這一步,但是,奈何法器符籙早已耗盡,無法借力的情況下,同樣隻有站在被動無奈局麵。
可偏偏在這個時候,付洪山冒失率先出手,打破了原有的平靜,我心裏極怕,怕宋譽全當場取走我們所有人的性命。因為,我相信他有這個能力。
彈頭卡在宋譽衣服槍洞間,他漠然的將彈頭取出仔細的看了兩三秒,旋即隻見他隨手一揮,彈頭竟被他隨意的力道生生砸入牆體之內,深度至少有七八公分。“這玩意奈我不得,你可還有手斷?”
付洪山一下癱坐在地,好似已知命中注定,回頭看了看堵在弧形拱門的方文虎,嘴裏喃喃說道:“嗬嗬,方三娃,不久之後,我也便將步你後塵,希望黃泉路上你能走慢些,到時你不寂寞我也不會孤單了。”
付洪山已經完全達到了崩潰局麵,他直腸率性在這關鍵的時候展現了出來,又在盤算全局之中明白了最終的結局,所以,此刻他的崩潰,他對生還的絕望隻是比我們僅僅早了那麽一步。
若是依我脾性,幾次的挑釁,甚至是暗中下黑死,在這個時候,我自是要予以回應。但是,眼前這個宋譽讓我完全看不明白,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他隻是很平靜的將眼神回轉,不再看向付洪山罷了。
宋譽的現身,改變了格局,呈現出了優劣,主動與被動。我們自是呈於下方,單憑眼前這細節,心裏暗暗深知壓根不是他的對手。所有的威脅都比不過性命威脅來得直接,直接到在付洪山神經崩潰的瞬間,竟讓我心裏也想跟隨如此一做,好像隻有這樣委曲求全,說不一定還有一條生路。但是,突然我想到了什麽,滿腦子的害怕思緒憑空消失,而是在白靈拽拉之後鋌身走在了眾人之前,此刻我與宋譽僅僅隻有不到兩米相隔。
我說:“人固有一死,是長是短,是久是遠,終會回歸塵土。或許,我們的壽限已致,但我想要在死之前,在腦子還屬於自我思維的同時,想要知道一些事。”
宋譽說:“你是求死?但我卻不知為何你不想求生?”
我說:“此刻局勢眼前,是生是死完全非我們之能力。”
“哈哈……說得好,說得對。”宋譽笑了笑,說道:“能夠看明白這一點,想必你業已不懼死亡。”
“求求你,放了我,放我走,我發誓,以後直至我老死,絕對不會再踏足此地半寸。”陳青下脆求饒道。
宋譽眉頭微皺,似乎是在沉思,過了好半晌他開口說:“想死往後一步,想活往前一步。”
這句話有些莫名其妙,我甚至一時之間還沒有完全轉過彎來。但與此同時,胡青國和付洪山兩人亦是同時下跪哀求道:“隻要你能饒我們一條狗命,什麽我們都答應。”
宋譽點了點頭,又衝著還沒有像付洪山他們那樣明顯求饒的我們掃了一眼過來,旋即說道:“就算有她在,若沒有我的答應,甚至是魚死網破,這魚是死網卻絕對不會破。”
我心下會意,他無非指的就是白靈,而被他提到嘴上這麽一說,白靈原本手中似乎有什麽動作也在同時收斂了起來。
宋譽說:“你不是想要知道一些事嗎?”
我想了想,說道:“我能在這之前求你一件事嗎?”
宋譽顯得有些不太耐煩,說道:“你的長相神態與我不出一二,但為何性子卻有如此出入。你不必開口,我便知道你是想讓我放了他們?”
我算不上什麽英雄好漢,但我至少自覺不是個小人。處於眼前的局勢,我唯有想的緊要之事,無非就是其他人的生死。“那你能放他們一條生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