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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8|故國神遊(29)三合一

  故國神遊(29)


  一夜好雪!

  天還不亮,弘曕就被院子里刺刺拉拉的聲音給吵醒了。屋裡很舒服, 那種舒服比住在果親王府舒服多了。當然了, 王府也沒冷著他凍著他,炕是暖的, 炭盆用碳也是可著用的。但是暖閣這樣的地方, 上有長輩的話,他是沒資格去住的。以前覺得王府那麼住也挺好,反正大家都一樣。可自從住到這邊的小院, 這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舒服。


  牆是火牆, 地下鋪著地龍。天一冷就燒起來了, 在屋裡穿著單衣都行的。內室的地上他都鋪著毯子, 皇額娘給專門給做了便鞋,在屋裡穿就成的。起來掀開被子,窗帘拉來,窗戶上有冰花了。抬手抹掉,玻璃窗外一水雪白一片。


  之前聽到的刺刺拉拉的聲音是院子里有人掃雪。他帶來的人並不多, 貼身伺候的太監一個,書房伺候的兩人,出門的隨從兩個。多餘的壓根就沒帶。


  皇阿瑪和皇額娘雖然住小院里不要人伺候, 但是陳福到底是大管家, 哪怕是住的零散, 但是該照顧到的都照顧到了。雜活自有他打發人來做,吃飯就更不要說了,皇阿瑪和皇額娘不用御廚, 但別人還是會用的。像是永璜,他,還有住在這裡的張大人等等。反正是跟住在宮裡的感覺是一樣的。不過這裡比宮裡更自在的是提前可以點菜。不奢靡歸不奢靡,但是想吃的一準都是有的,還是都是極好的。點心吃食是常備的,也是最新鮮的。別說他不自在,就是跟著的這次伺候的人,也覺得自在。沒人每天每頓的伙食標準是四菜一湯,兩葷兩素,湯是隨機的。點心果子,每天也都有。


  如此反倒是事兒少了,這世上的事就怕不公。什麼都有條條框框的框架約束著,便少了許多事端。


  正看著呢,瞧見廂房出來一人。


  喲!永璜出來了。永璜原本是在對面的莊子住的,可那邊的住的不如這邊舒服自在。尤其是天冷之後,那邊沒有地龍。於是他自己跑過來住了,像是十六叔家的孫子,呵呵!還在那邊耗著呢,主要是十四叔當時捨不得花銀子啊,房舍少了。沒這地方給住了。至於十四叔家的幾個,昨兒聽說今兒他們要搬到十四叔在這邊住的院子里去了,實在是扛不住了。


  永璜是自己的親侄兒,其實性子也還好,怪老實的。叔侄倆平時還有個伴兒,這就直接給住過來了。


  看見永璜出去了,他就給窗戶開了一條縫喊永璜:「大冷天的,你跟著湊什麼熱鬧?」


  永璜手裡拿著鐵鍬,「六叔,起吧!祖父都帶著人去清路上的雪了……」你還敢賴床!


  這就是唯一不好的地方!自家皇阿瑪太勤快!真是什麼都得親力親為的。他都當了十多年的爺了,在果親王府不自在吧,冷漠歸冷漠,但誰也不敢叫他幹活不是?

  現在……他再賴下去,怕是皇額娘一會子拿著掃帚垂他。


  也不貪戀這點溫度了,趕緊起來。所以的錦袍都擯棄掉,就是棉大衣。衣服也是這邊給準備的,每季都有衣裳的,色|色齊全。除了外面不鮮亮,別的倒是好。比如棉衣裡面是羊毛,比如靴子也都是上好的毛料。冷肯定是不冷的。匆匆洗漱了,擦了皇額娘給的香脂,臉上手上都滋潤了,便是下面的奴才用的不如這個精緻,可再怎麼做活,也不見凍瘡的。


  他出去拿了掃帚跟在永璜後面,「這是都起了呀?」聽著院子外面亂糟糟的。


  「可不都起了嗎?」永璜哈著手,「聽外面的人還不少。」


  弘曕就叫人去把院門打開,門口都被清掃乾淨了。來來往往忙活的可不止是學堂里的學生,還有好些是周圍的的百姓,自願的過來幫忙的。


  其實大家並不知道住在這裡的人具體是什麼身份,只知道是跟王府有些瓜葛的人家,送來孩子過來附學的。


  弘曕不算學堂里的學生,頂多就是去蹭課的。但是認識的人不少,路過的一個高壯的少年還跟弘曕打招呼,「金六爺,要不要幫忙?」


  這種六爺的稱呼,就跟叫地主家的小少爺意思是一樣的。反正你就是有點錢,我跟你客氣客氣。也就是這種比較平易近人,看著無害的,大家就是親近起來也不覺得有壓力的這種,才會有這樣的待遇。像是十四叔家那幾個孫子,人家都是繞道兒走的。


  人家問了,弘曕就直接應承,「好啊!正說今兒起的晚了打掃不過來。」


  然後少年呼喊了一聲,就過來好幾個牛犢子似的少年,嘻嘻哈哈的進來,一邊忙活,一邊相互打趣起來。看見永璜還微微楞了一下。


  永璜是很少到這邊來的,來的時候一般也都避開他們下課下學的時間,因此瞧這邊一陌生人,大家還好奇的看了好幾眼。


  住過來了就表示關係親近呀。弘曕就介紹,「這是我大侄子,在莊子上幫忙管點事。我是借了他的光才來的。」


  就有那比較心細的少年比較驚訝了,「那你們家可是大族呀。」


  弘曕一愣,我家這個家族吧,是挺大的。但是你怎麼知道的呢?


  這人就說:「前頭那個小院,以前住著個十四老爺。那位老爺說是跟金先生關係莫逆,今兒一早,那院子門開了,黃班好幾個都住進去了。我聽人說,之前好像聽說他們中的那誰把十四老爺叫祖父。前幾天,你不是還說那誰你是堂侄嗎?」


  弘瞻訕訕的,這倒是有那麼一回事。碰見十四叔家的永忠了,這孩子沒收住,叫了一聲六叔。這就不好解釋了,他只得說那是堂侄,也確實是堂侄。這進進出出的,碰面是常事,總不能沒了尊卑還沒了長幼吧?


  叫一聲六叔這還不應該嗎?瞞也瞞不住。


  他就說了,今兒這屋裡還藏著更大的侄子,這個侄子可是親的。


  正說著呢,永壁拉著永瑸跑進來了,抬頭也不看人,直接就喊:「六叔!我進屋去暖暖,都快凍死了……」路過了才看見永璜,這哥倆愣了一下,都喊了一聲:「大哥!」


  永璜點頭,「西廂空著呢,什麼都有,去那邊吧。」


  兩人應著,踢里哐啷的進去了,後面緊跟著好幾個奴才,行了禮沒稱呼就有湧進去了。


  幫忙的少年看弘曕:「你家侄子不少啊!」


  弘曕:「……是啊!」


  「得多少呀?」


  「不知道……沒特意記過!」


  少年們:「……」說的跟真的似的。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侄兒?

  弘瞻呵呵笑,沒法解釋呀。要是都過來念書的話,以後他連名字都可以不用了,『六叔』就是他的代號。


  永璜進去照看永壁和永瑸,問二人,「你們怎麼過來了?」


  「跟著阿瑪過來了,城門剛開就出城了。路上不好走……」


  那也不至於冷成這樣啊!

  「別提了,一拐進來,就不好坐馬車了。祖父帶著人掃雪了,我們能坐在馬車?還有那位傅恆……也來了!我看啊,這邊如今真不是秘密了。路口一早起來排了老長的隊,說是送來求學的。這地方哪裡還擠得下?我阿瑪和傅恆好像是來量地方的……園子那邊都停工了,可著這邊先來。」


  永璜還要問,就有人來傳話了,說是金先生找了。


  找永璜和弘曕的。


  弘曕在外面喊呢:「快著點,別叫等著。」


  永璜不敢耽擱,抓了大氅就往外面去。弘曕已經等著了,叔侄倆不耽擱,沿著打掃出來的小路,一路就趕到外面。


  四爺手下沒停,見了兩人就招手叫過來。


  也都是大人了,總得有個差事吧。就在莊子里,這倆孩子又屬於能執行的好,且保密措施做得好的。傅恆比較會做人,見了四爺直接就叫老主子,說他們不好總過來,有人來回調停當然好了。意思就是找個隨時進出的具體負責。


  四爺乾脆叫了永璜和弘曕來具體負責,上面有弘晝看著,出不了差錯。


  關鍵是傅恆也忙,這不是要南巡了嗎?


  這事四爺就算攔也沒用的,南巡這麼大的事,是打從去年就定下的,聖旨都下去的事呢,能說不去嗎?


  這得去的話,傅恆身上的干係大著呢。尤其是在弘曆瞧見誰都覺得像是要害他的情況下,那必然是要把傅恆走哪帶哪。顧不上那麼多的時候,傅恆能怎麼辦?輕重緩急上,自然就放棄這邊。這一放手,正好給老主子留個好印象。這差事叫自己辦,老主子挑揀起來了,自己能一個腦袋十個大。可人選由著老主子說了算,好也罷呆也罷,老主子沒啥挑揀的。


  弘晝也樂的有人操辦,主要是他也想跟著南巡去。


  他不僅想自己去,還怕林雨桐和四爺不去,這回過來了不急著走,給林雨桐做工作呢,「皇額娘,去吧,這此要去江浙,下次還不定是什麼時候能再去呢。要自己去轉悠,出京城可就太難了。」他絮絮叨叨的,「本來就是江南督撫以及紳耆士庶奏請南巡,四哥就說,這江南百姓的心意,他收到了。但是南巡是大事,事關重大,不能他一個人說了算,這得把奏摺交給大臣,看看大家的意見。這個摺子批複下去,您猜這麼著?閩浙總督喀爾吉善,署理浙江巡撫永貴的馬上摺子,奏請皇上臨幸浙省,閱視海塘。皇額娘您說,這個梯子遞的妙不妙。」


  說是叫朝臣商議,可朝臣也要考慮方方面面。


  林雨桐就道:「若是弘曆沒這樣的心思,別管誰說什麼也沒用。」


  那倒也是!

  弘晝嘿嘿就笑,「當時批複摺子的時候,兒子正好也在。當時有幾個內閣大臣都在御書房。四哥就說,江南地廣人稠,他很關注。官方戎政、河務海防、以及閭閻疾苦,無一不是大事。又說,只因為地方遠,登基都十多年了,也沒有南巡過。大臣們都不言語,兒子當時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那花的可都是真金白銀呀!四哥見沒人回話,就又說了,說是他常讀聖祖實錄,上面就記載了聖祖恭伺皇太后鑾輿南下時候的事,說是老百姓扶老攜幼夾道歡迎,都誇讚天家孝德,說他看到這些的時候心馳神往。說這話的時候是去年的事了,那時候就定下明年南巡的事,說剛好趕上太后六十大壽,更應該盡孝心。」


  這小子說的雜七雜八的,其實重點只夾雜了那麼一句,他主要是遞話來的,告訴自己這次出門肯定要帶鈕鈷祿太後去的。畢竟之前就說好了的,不帶著不能自圓其說,難免惹人非議。


  林雨桐『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這麼一碼子事。


  他的語調又重新高昂了起來,將話題又拉回去,「反正就是閩浙總督一摻和,這事在朝中就沒有阻礙了。」


  林雨桐點頭,「江南耕地面積雖然只佔天下的百分之十六,但上繳的稅銀卻達到了天下總數的百分之二十九,糧賦更高達百分之三十八。江南運往京師的漕糧占天下總量的百分之六十四,鹽稅高達全天下此類收入的三分之二……如此重要的魚米之鄉和財富之區,朝廷錢糧所寄。他們主動遞摺子表達的態度,那朝廷是不重視不成。」


  弘晝很訝異,這些數據比自己知道的還詳實。大家論起來,都是說十成里佔了大致幾成,可皇額娘的數據里,是百打底,具體的多了。連皇額娘都知道這麼些,那皇阿瑪只怕知道的要比四哥想象的多的多。朝中真沒有皇阿瑪的人嗎?


  只怕不是吧。這些數據沒有詳實的統計和計算是出不來的。


  林雨桐心裡笑,只你會在閑聊里夾帶私貨嗎?

  弘晝:「……」狠狠的把這些數據記在心裡,回去要跟自家四哥說說的。估計今晚嚇的得失眠了。他有點幸災樂禍,繼續順著這個話題往下侃:「反正就是喀爾吉善和永貴這個摺子來的恰到好處,馬屁也是拍的恰逢其時。」


  林雨桐白眼一翻,「哪有那麼巧?這個探路,那個跟上,江浙兩省這是串通好的!」


  弘晝:「……」還能不能聊天了?要麼說自家四哥寬容一點下面的人輕鬆呢,這現在跟皇額娘說個話都跟面對皇阿瑪似的,隨時隨地就把你這把戲給戳破。可這麼著還怎麼玩呢?他砸吧了一下嘴,「皇額娘,這有些個事,不好往深里追究……」


  「追下去準保出事,是吧?」林雨桐起身哼笑一聲,「裝糊塗是吧?這事啊不是裝糊塗就能過去的。瞧著吧,得過且過的結果就是……所有你假裝看不到的事就會變成另一個模樣再出現在你眼前,不信就等著。」


  咱說點吉利的唄。


  您就說您去不去就得了,幹嘛呀您?兒子最近也很累的。他也不繞圈子了,乾脆實話實說,「皇額娘啊,兒子是帶著任務來的。」


  「知道!」林雨桐一聽他的音兒,就知道啥意思。以前可沒這麼不長眼色,「弘曆怕我跟你皇阿瑪在他不在的時候呆在京城。我們在京城他心裡不安,是這意思不?」


  這麼想也對!但還有一個想法,「皇額娘您醫術無人能及。四哥可能覺得挨著您近點,安全點。」不管是病了還是突發意外了,這不有個救命的大夫比誰都強嘛。「更何況,這邊開始要擴建學堂,周遭至少得有半年是亂糟糟的。開春就得動工,您就啥也幹不成了。倒不如,跟著出去轉上幾個月,回來的時候這邊的大概樣子也就有了。您啥也不耽誤。」


  林雨桐點頭,「知道了!知道了。去!去還不成嗎?」


  弘晝立馬樂了,「您放心,皇兄安排了,不動用國庫的銀子,就是內務府出的。」


  呵呵!聖祖那時候也都是說內務府出的,可最後半路上回不來了,差點沒把你八叔給坑死。要不是你阿瑪機靈提前跑了,估計也得掉坑裡去。


  顯然弘晝是不知道這些事的,四爺回來少不得說些當年的窘境。意在叫弘晝提醒點弘曆,那聖祖實錄也沒那麼實,什麼百姓攜老扶幼的夾道歡迎,那都是你坐在上面的癔想。給下面帶去的麻煩,比你能想到的多的多。迎你的百姓是有,但那都是看熱鬧的多。畢竟吧,供在廟裡的菩薩活了,怎麼著也得去瞧個稀奇的。


  弘晝不時的點頭,表示記下了。回去肯定會隱晦的提一提的。臨走的時候他說了點有用的,「之前四哥考慮過出京之後由十二叔總|理國事,如今聽著,好似也不是那個意思。昨兒兒子從園子里出來的時候,皇阿瑪打發人去十四叔和十六叔府上了,怕有叫三位皇叔協理的意思。」


  不是不信任十二,而是十二很多時候敢自作主張,尤其是在面對四爺的時候,他的行為很多都有待商榷。弘曆怕好容易跟這邊緩和的關係又因為十二的緣故生出波折。


  如此也好!


  這個冬天,過的是波瀾不驚。這邊住著誰,這壓根都不是秘密了。那麼多人帶著子弟過來,只為要你名額。都給推拒了,只說等學堂建好之後再說。不過名帖卻都收了。


  波瀾不驚的日子進了臘月,連學堂這邊也得放假了。該回家的都回家過年去吧。好些個寒門的孩子不願意走,貪戀這裡的溫度。四爺也不趕,願意住就住吧,義務把校舍打理好便罷了。


  其他能回家的都得回家,永璜是一家之主,怎麼著也得回去的。府里來人請了幾次了,他直到年跟前,宮裡不能不出席的時候這才走了。


  弘曕卻不,到了年跟前也不回府去。關鍵是果親王府也很絕,自打弘曕住住過來,王府沒派過一個人來問問。弘曕直接上了一道摺子,年下也不進宮了,說是有些風寒咳嗽,怕過人,就在莊子上養病云云。


  有四爺在,弘曆現在也不在這些小事上計較,加上劉氏是弘曕的親娘,這不都在莊子上呢嗎?弘曕在那邊也挺好的。


  可果親王福晉不覺得好,這位鈕鈷祿氏老福晉對這個嗣子不滿都積攢到了極點。本來也都想好了,到了這個歲數了,嗣子也都大了。她也霍出這張老臉,打算去宮裡求求太后,給弘曕求個差事去。別的不說,哪怕是管管園子里的侍衛,做點不甚重要的差事,也是好的。然後,再想著給弘曕在上記名的秀女里挑個過眼的做福晉也行。弘曕的婚事是被耽擱了,之前不是剛好趕上先皇后的喪事嗎?為了謹慎起見,他們多等了兩年,這孝期徹底的過去了,才好提親事。


  她真是都打算好了,可結果這孩子養了十年沒養熟,還是跟親額娘親。當時她氣的也沒管,誰知道就傳說先帝和皇后還活著呢,這嗣子就徹底的不見蹤影了。自打出了府,基本沒怎麼回來過。逢初一、十五,打發個人回來請安,送點外面賣的也不知道乾淨不幹凈的點心回來就算是孝敬!這到了年節了,又說病了不肯回府。


  哪裡有這樣的道理?

  年前祭祖,就得進宮的嘛。十七福晉就去找太後去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先誇皇上孝順,又說這沒有親兒子的苦。跟著又說養孩子的不容易,說您看您養和親王,和親王多孝順您的。可我呢?養孩子沒養好,叫孩子心裡不痛快了云云。倒是不告狀,只說自己的不好。


  這倒也分的清楚,知道弘曕跟皇上的關係更親近,不能直接說他不好的話。


  然後十七福晉話音一轉,又說了一句:「幸而還有娘家侄兒肯照顧,常來承歡膝下……」


  誇的是鈕鈷祿家的人。


  鈕鈷祿太后就生氣了,覺得弘曕很不好!不看這一面還得看另一面對不對?你不想著你十七叔,你好歹看著我這個太后的面子,看著鈕鈷祿家的面子,你也不該這麼著。


  當即就打發去,「將那孽障給本宮喊來。」


  皇后就在邊上,趕緊就攔:「額娘,您消消氣。弘曕哪裡至於如此,說是病了必然是病了。之前臣妾還問了太醫,確實是病了。風寒過人的,回府怕給老福晉染上,進宮來又顧慮您和萬歲爺,正是一腔赤子之心,這好端端的,遭了您這一通斥責,雖委屈卻不敢抱怨。可對老福晉,怕是要寒心的。」她說著,就看十七福晉,「老福晉,您是長輩。咱們說說道理,就說著普天之下誰人不做人父母?可作為父母的狀告子女者,少之又少。民間或有一二,父母官都得把這樣的案子遞到御前來。孝子要嘉獎,不孝子要警示世人。咱們大清,以仁孝治天下,這頂『不孝』的帽子,做父母有幾個忍心扣在子女的頭上?便是真不孝的,只見過做父母的遮蓋的,又見過幾個鬧到官府,毀人前程的?」


  十七福晉愣住了,她並不是這個意思。她也沒鬧到官府,要真有這個心思,直接去宗人府不就好了。這不是在這裡說的就是家事嘛!她臉上青了白,白了紅,可眼前說話的是皇后。是剛冊封的皇后,新官上任還三把火呢,何況是皇后。因著一直沒有冊封禮,內命婦沒有拜見。皇后更得有一件事來顯示她的存在。自己這是……碰到釘子上了。


  以前好似不是這樣的!以前的嫻妃那是處處以太後為尊的。太后的意思,那便是她的意思,從來沒見違背過。今兒……這怎麼就一點也不顧忌太后的想法了呢?


  這會子被皇后指責她不慈,她惶惶然起身,看向太后。


  太后的手都是抖的,「皇后,你這說的什麼話?」


  十二福晉和十六福晉離太后也近,這會子看了這位太后一眼。心裡難免鄙夷。跟四嫂比起來,她確實是差的太遠了。連十七福晉都看出來皇后在立威,這位卻還沒瞧出來,還順嘴再問一句皇后。


  這時候別說皇后沒說錯,便是錯了,也只能維護皇后的威嚴。


  果然皇后並沒有退縮,她語氣柔和,面容卻嚴肅,「皇額娘,弘曕是個好孩子……」


  「什麼好孩子……」鈕鈷祿太后只覺得今兒這臉都沒地方隔了。


  吳扎庫氏在她另一邊,嘴角翹了翹又給壓下去,「額娘,皇嫂說的對。弘曕那孩子卻是好孩子……」人有親疏遠近的,你不知道哪頭親嗎?「說到孝道,這孩子更無可指摘之處。去年也是年下,他去府里拜年。兒媳就問說,對親事有什麼想法呀?回頭進宮請額娘做主。結果您猜這孩子是怎麼說的?他說啊,孝賢皇后孝期沒過三年,怎能說親?說是先皇后沒了,於別人而言,那是沒了國母,於他而言,那與喪母無甚差別。說先帝去時,他才三歲。皇上為兄亦為父,皇嫂為嫂亦為母。他在宮中是兄嫂親手撫養,皇嫂去了,不守孝三年如何說的過去?皇額娘您聽聽這個話,對撫養他三年的先皇嫂,都有這般的孝心。又怎麼會不孝順十七嬸呢?孩子不是不知道好歹的孩子,不孝這事是萬萬不會有的。」


  鈕鈷祿太后瞬間不言語了。不是不想言語,而是她知道什麼樣的言語能說什麼樣的言語不能說。吳扎庫氏直接將弘曕的孝與不孝跟孝賢皇后聯繫起來了,她就不能再說什麼了。她了解自己的兒子,弘曆什麼都好,唯獨在對有些事上執著。尤其是對孝賢的事上,就更是如此。孝賢覺得好的,那邊是好的。對孝賢好的,那就更好了。


  弘晝媳婦,這是抬手送了弘曕一個大禮呀。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自己還要再說什麼,可今兒可就沒法下台了。


  皇后也看了吳扎庫氏幾眼,和善的笑了笑,心裡卻猛然驚覺,原來自己一直都沒有外人看的透。自己是皇后,自己開口差點被懟回來的時候,人家在搬出先皇后這個招牌,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因為太后之前的態度,她這立威的效果沒想象的那麼好。但好在,並不是沒有收穫。雖然承認自己這個活生生的皇后沒有一個已經死了的人好用,這叫人有些難堪。但也從此刻開始,她知道了,有些人只去避諱是不行的,適當的拿出來用用,說不得是要奇效。


  給弘曕上眼藥這事,在皇后和和親王福晉的彈壓下,一點風浪都沒掀起來,就消弭於無形了。


  十七福晉回去,第二天就告假了,說是身子不舒服,不能進宮。但其實,誰都知道,這是面子上下不來。出了這事,只怕這輩子,十七福晉都不會想著進宮了。


  別人怎麼看的,也無從知道。但是十二福晉卻有些物傷其類:弘曕真的就沒不對的地方嗎?有!不外乎是過繼過來的是皇帝的兄弟,這件事坐在上面的人誠心袒護,誰也沒法子。


  她想到了自家,要是弘昆還是不好,自己家將來,少的了過繼嗎?上半年的時候,宮裡的金貴妃幾次在宮裡跟她邂逅,那個時候她已經隱隱覺得,宮裡對王府這邊,是有安排的。如果弘昆不好了,很可能金氏所出的皇阿哥怕是要給過繼過來的。


  過繼來的……能孝順嗎?

  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得。碰上個好的,是運道。碰不上好的,就得自認倒霉。這種事,甚至是提都不能對外提。這才真是打落牙齒活血吞,這口氣咽的下去得咽,咽不下去也得咽。別說什麼嗣子好擺弄,那是普通人家。擱在皇家,嗣子是真不如庶子的。


  她在回去的馬車上就跟十二把宮裡的事說了,別的一句沒提。


  可十二何等心智?又如何不明白福晉話里的意思。福晉這是怕弘昆保不下來,將來也被過繼一個嗣子或是嗣孫。


  弘昆那孩子,如今跟個姑娘似的在屋裡養著呢,見不得熱見不得寒的,風一吹就倒,都說是沒性命之憂了,可這麼著活著,這麼著嬌養著,養一輩子么?

  這幾天,夫妻倆誰也沒多餘的話。但京城裡的人都知道,皇上這是要啟程南巡了。十二福晉也問十二說:「要收拾哪些東西?」


  「孩子那樣,我也不敢放心走。不用收拾,我不走,留在京城……」


  十二福晉鬆了一口氣,「這樣就好。」


  十二想的不是這事,想的是皇上一走總|理朝政這事。結果臨到跟前了,留下來管事的不止他一個,老十四和老十六都被拎出來了。


  十四和十六的出山,要擱在平時,這就是大事。京城內外不知道得沸騰成什麼樣子,可現在,所有的事情跟皇上南巡比起來,都是小事。


  這個皇家旅行團,在正月十三,就這麼出發了。乾隆那是拖家帶口的,皇太后、皇后后妃,以及皇子阿哥,隨行官員以及N多個太監宮女。


  這烏泱泱的出城,四爺和林雨桐是沒趕上。兩人帶著弘暉,以及幾個伺候的人,提前一天就到了碼頭。那時候的碼頭都已經是擁堵不堪了,四五百條船,這是面上的。但其實,乾隆先期是派了幾撥人馬,御駕要走的路線,那是得實地走幾遍的。有什麼問題,得提前處理好,不能有任何一點瑕疵。比如哪裡的河道有多寬,河上的橋有多高。這得保證龍船能行走卻能從橋下穿過去。等等等等,搞過接待的都知道,那細碎的能要人的命。


  除了這些人用的船之外,好些隨行的人員,這跟著御駕走,能攜帶的東西有限呀。那怎麼辦?下面的人提前帶了東西走。御駕在哪裡停,這做不到保密。當地要接駕的嘛。所以這些人乘船先走,一路走走停停,到接駕的地方放個人下來,帶著點東西,隨時等主子召喚。便是宮裡的娘娘,只要娘家得用的,這會子也都是這麼安排的。


  更有那沒資歷跟著御駕走,但家裡要錢有錢,要閑有閑的,這些人也提前去了,提前趕到好去瞧熱鬧呀!用百姓的話說,這樣的盛況可不多見。


  在這麼大的陣仗之下,四爺和林雨桐其實想低調的走都不行。第一,弘曆怕不安全。這樣的兩個人要是被有心人那什麼了……麻煩大了。不管怎麼說,都不能叫脫離大部隊。第二,都知道有這麼兩個人,結果卻給安排的那麼寒酸,面上也過不去。


  於是,這回的船外面張揚,裡面也不遑多讓。船不大,但是隨行的人少,反倒是最舒服自在的船了。弘晝說要跟著,四爺沒讓:「忙你的去吧。」省的跟弘暉說話都不自由。


  等到真動身那一天,林雨桐才覺得真實長見識了。當年聖祖爺也沒這派頭呀!弘暉就冷笑,「隨駕當差的官兵,三千人上下。,所用馬匹,得六七千匹……」長途之下,一人至少得兩匹馬,還有各種馬車所耗馬匹,「這還不算這麼多人馬的日常所耗,光是吃喝用度這幾樣,沿路官府得徵調多少人才能應付?上萬役夫得有的吧。這些耗費再算進去又得多少。這還不算,長途到江南,大多數馬匹便暫時不能用了。江浙兩省至少還得為南巡使團提前準備四五千匹馬。而這些馬只怕在去年就從北邊運到南邊,然後在南邊精心的飼養了一年有餘……」


  真真是抬腳動步都是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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