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0章 流產

  “你還不知道我哥啊,”蕭茵說的很自然,“他跟您不一直都這樣,我生病以來,他其實隔兩天就會跟我視頻,問我情況,他就是不想讓我跟您說。”


  這個兒子跟他一向不親,蕭振東也清楚,這次蕭茵病了,這小子表現的也挺上心,隻要和兄妹倆關係好好的,他就挺欣慰的。


  從蕭茵病房出來,蕭振東一個越洋電話,就打給了遠在太平洋那頭的兒子,但是意料之中的,被掛斷了。


  他們父子之間的矛盾已經持續很多年,他的電話,對方要麽不接,要麽直接掛斷,太正常不過了,所以他又打給了他的未婚妻,那邊得到的消息,證實了蕭茵剛才說的話,他這才放心下來。


  等他掛了電話,曲挽歌才道,“正陽(蕭振東與前妻所生兒子)那邊怎麽說?”


  “那邊已經安排好了,人這兩天就能到,到時候我們直接把茵茵交給他的人,那邊會安排的。”


  得到那邊的回應,曲挽歌神色輕鬆了些,但是很快,又道,“之前從來沒聽茵茵提起過,怎麽突然要出國治療?”


  “正陽老早就跟茵茵提過,隻不過靖歡在國內,茵茵她不想離開,現在大概是想明白了吧,國外的技術的確比國內成熟,有正陽照顧著,我也放心,等茵茵在那邊落腳之後,我們這邊交接一下,也過去吧,畢竟我們的基業都在那邊,海城這裏,大抵也沒什麽值得留戀了。”


  曲挽歌有些晃神,等蕭振東說完之後,好久才低低的應了一聲。


  蕭振東瞧著她難掩疲乏的麵容,突然溫聲道,“這一走,可能有生之年就不會再回來了,你要不要跟那孩子道個別?”


  曲挽歌自然是知道她說的高歌,她們母女間的路已經讓她阻絕了,高歌不會想再見到她,就像她也認為,有生之年,她們再也不會有聯係。


  不管是愧疚,還是虧欠,她明白,高歌都不需要她任何的補償,而她,在將那孩子推上絕路之後,再也無顏見她,相忘大概是她們之間最好的形態。


  “不必了,”曲挽歌抬起眼簾,“等茵茵過去之後,我們也盡快離開。”


  蕭茵要出國治療的消息,第二天,便經由蕭雪婉傳到了他們耳中。


  蕭茵的病情還在惡化,化療隻能暫時的抑製病情的發展,整個過程卻是極其痛苦的。


  “蕭茵的哥哥會派人來接她,你舅舅舅媽,幾天後也會過去,這一走,大概不會再回來了,所以明天晚上,我在萬豪酒店訂了餐位,這算是我們蕭家人在一起的最後一頓飯了,我希望你能過來,小歌不願去就不去了。”


  蕭雪婉知道高歌跟曲挽歌之間的劍拔弩張,所以不加強求。


  高歌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良久才道,“我去。”


  她對蕭茵的感覺,遠沒有對曲挽歌這麽的憎恨,在她看來,蕭茵就是一個被寵壞的孩子,她無所顧慮,所以當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時,才會那麽傷人,即便曾經有恨,如今這個人病入膏肓,生命即將消逝,再大的仇恨,也煙消雲散了。


  這就是所謂的,造化弄人吧。


  蕭雪婉走之後,高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說話,她抱著iPad,上麵開著遊戲頁麵,係統已經提示遊戲結束,她卻還是雙眼無神的盯著上麵。


  慕雲澤拿著水杯從她身邊經過的時候,腳步頓了頓,將水杯放到一邊,挨著她坐下來,將iPad拿走。


  突如其來的動作,驚擾了她,高歌回過神,扯出一個笑,“中午吃什麽?”


  慕雲澤沒回答,而是道,“不想去的話,不用勉強自己。”


  “不勉強,”高歌抬起眼簾,“理虧的不是我,該愧疚的也不是我,我沒什麽不好麵對的。”


  慕雲澤捏起她的下巴,端詳著她的表情,沉聲道,“你真這麽想?”


  高歌抿起嘴唇,眼簾略略低垂下來,良久才道,“她從來都不後悔那麽對我,她為了蕭茵,可以讓我去死,我對她除了恨,再也沒有別的期待,我出席,一方麵是為蕭茵踐行,另一方麵我是你的妻子,這種飯局,本就不應該缺席,若是我缺席了,才說明我沒有放下。”


  她說的很冷靜,也很理智,不管高歌對曲挽歌到底是抱著什麽樣的心思,這種見麵,總是會讓她想起一些不願意想起的事情,他本意是不想讓高歌去,但是聽見她這麽說,反倒改變了想法。


  高歌不是溫室裏的花朵,她頑強的像是懸崖上荊棘花,她要的不是他的庇護,而是共同進退。


  慕雲澤的手段雷厲風行,白曉冉因為作風問題,被學校除去留校名額的事情,很快在她的親朋好友圈子裏傳開了,而且法院已經正式對她提出了控告,她除了麵臨失業的風險外,還要即將為自己當初的所作所為承擔法律責任。


  白媽媽一輩子要急了麵子,而這個,她以為可以讓她光耀門楣,讓她重新過上以前那種人人欣羨的生活的女兒,如今成了別人茶餘飯後的笑柄,白媽媽一氣之下,將她從家裏趕了出來。


  那是她印象中,她母親說過最難聽的話,她說,“低賤的血統果然隻能生出來低賤的人,你跟你母親一樣的令人惡心,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為什麽我不像別的母親疼孩子一樣疼你嗎,因為你根本不是我女兒,我那麽用心的培養你,讓你吃好的,用好的,不是讓你給我丟人現眼!滾!從這個家給我滾出去,別讓我再見到你!”


  那一刻,她覺得整個天都塌了。


  那麽久一來的疑問,終於得到了解釋,白媽媽輸卵管堵塞不能生育,她父親在任教期間,跟一個女學生好上了,他父親一度起了離婚的念頭,但是因為這種事情,影響太差,兩人就沒離婚,而那個女大學生在得到一筆錢,跟一個非常好的職位安排後,生下這個孩子,就離開了。


  這件事,就連他們的親朋好友都不知道,如果不是發生這件事,白媽媽估計這輩子都不會說出口,畢竟對她來說,她還有利用價值。


  如今這個旗子的價值沒有了,她隱忍多年的憤怒,終於傾瀉而下。


  白媽媽將她的東西,一件一件從家裏扔出來,她的衣服,她的書,還有她母親曾經引以自豪的獎狀,以及父親小時候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那個水晶球砸在地上四分五裂的時候,她似乎聽見自己的心也跟著碎了,她跪在白媽媽麵前,哀求她,祈求她,她隻是想抓住這僅有的一根稻草,讓她知道自己不是被全世界拋棄。


  但是白媽媽卻毫不猶豫的甩開她,冷冷道,“我養你這麽多年,也算仁至義盡,從今往後,你跟白家再也沒有任何關係,此生休想再踏進白家大門。”


  說完這句話,就關上了大門,將她阻絕在外。


  那天天氣不好,天空飄著毛毛細雨,她的衣服,她的書,全都被雨水淋濕了,眼前是熟悉的家門,可如今,卻再也不是她的容身之所。


  她所擁有額少得可憐的東西,現在全都沒有了。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高歌跟慕雲澤!


  沒有一刻,她像現在這樣恨她。


  她拿出手機撥了蘇靖歡的電話,電話響了好久都沒有接聽,從她那天刺激過蕭茵之後,蘇靖歡就斷絕了跟她的聯係,從一開始,她就知道蘇靖歡利用她不過是想斷絕蕭茵的念想,可她還是期待著,想著自己能憑借這個“孩子”跟他有未來。


  現在什麽都沒有了,沒有了。


  腹部傳來一陣下墜的疼痛感,有什麽東西,即將從體內脫離,她慌張的拿出手機,再次撥打了蘇靖歡的電話,這次卻意料之外的接通了。


  白曉冉慌張的將話筒放在嘴邊,聲音沙啞而緊張,“靖歡,我肚子疼……”


  “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說的話嗎?”蘇靖歡聲音冰冷無情,“我本來不想再跟你聯係,但是既然你電話打過來了,那我們一次性說清楚吧。”


  白曉冉有種不祥的預感,她著急道,“靖歡,我沒騙你,我真的肚子疼,我被趕出來了,我現在什麽也沒有了……”


  “五年前的車禍,我跟高歌五年的分離,都是你在其中搗鬼是嗎?我真蠢,我竟然相信你的話,在回國之後,沒有聯係高歌,而是找的你。”


  白曉冉的腹痛還在加劇,她忍著疼痛,啞聲道,“這是慕雲澤的圈套,這不是真的,我跟高歌是好朋友,我怎麽會害她……”


  “你還在撒謊!慕雲澤已經將光盤發給我了!”


  蘇靖歡一聲暴喝,陰沉著臉道,“你當別人都是傻子嗎?”


  “我隻是……”


  “就算沒有高歌,我也不會喜歡你這樣一個心思歹毒的人,那天我雖然醉了,但我有沒有碰你,我還是知道的,那孩子不是我的,別再讓我看到你!”


  不給她說話的機會,蘇靖歡說完就掛了。


  這消息對白曉冉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這孩子怎麽會不是蘇靖歡的,那晚他們明明……,如果不是蘇靖歡的,那會是誰的。


  她想起那天晚上,那個身材高大的,在床上凶狠不加憐惜的男人,她不是沒有懷疑過,蘇靖歡那樣一個溫柔的人,怎麽會在床上是那副模樣,但是因為太疼,她昏死了過去,醒來時候,蘇靖歡又在她身邊,怎麽會不是他呢,如果不是他,那會是誰?


  白曉冉骨子裏冒出一股恐懼,她的身體在陣陣發抖,小腹的下墜感越來越強,感覺腿間有什麽溫熱的東西緩緩朝外流,低頭的一瞬間,就見血紅的顏色,從地上蔓延開來。


  她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緊緊的護著肚子,白著臉,啞聲喊道,“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高歌猛然從夢裏驚醒,她醒來的第一反應,就是摸了摸自己隆起的小腹。


  連著好幾天,她一直做噩夢,閉上眼睛,就是滿眼的鮮紅,以往她並不太相信這些有的沒的東西,但是自從懷孕之後,她對這類事情,就特別的敏感。


  前段時間接二連三的事件,讓她現在對這種征兆性的事件,謹小慎微。


  她還尋思著,過些日子,去拜見一下鏡弦大師,讓對方給指點一下迷津。


  慕雲澤被她翻身下床的身影驚醒,睜開眸子,沙啞道,“怎麽了?”


  高歌回過神,低聲道,“吵醒你了?”


  慕雲澤沒說話,伸手擰開了床頭燈。


  高歌的臉色不大好,耳鬢的發絲,被汗水黏在臉上,一張臉慘白慘白,幾乎沒有血色,嘴唇因為發幹有些蛻皮,慕雲澤眸色一沉,快速的伸手去探她額頭的溫度。


  並不是很燙,看來不是發燒。


  微微鬆了口氣,慕雲澤才開口,“怎麽了,臉色這麽這麽難看?”


  “做了個噩夢,”高歌靠在床頭,還有些心有餘悸。


  “什麽夢?”


  高歌搖頭,“記不清了,到處都是血,血腥味刺鼻,反正是個不好的夢。”


  慕雲澤輕輕順著她的肩膀,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夢不都是反著的,說不定是個好兆頭。”


  高歌勉強笑了笑,“或許吧。”


  說罷,又道,“改天我們去拜見一下鏡弦大師吧,我想讓他給我指點指點。”


  慕雲澤擰眉,“那合上信口胡謅,他會指點什麽,不過就是騙個香油錢。”


  “你還因為上次的事兒記恨人家吧。”高歌哼了一聲,“小肚雞腸。”


  慕雲澤倒是沒否認,“他不是說我婚姻線短,說我天煞孤星,我們現在不是好好的?”


  “那是因為我們沒聽完,”高歌笑了下,“後來我跟白素見麵,鏡弦大師讓她給我捎話,他說他們倆的婚姻將來會有一劫如果熬過去了,皆大歡喜,熬不過去,就徹底斷了。”


  她說著,掰開慕雲澤的手掌,他的婚姻線並不是短,而是在中間斷裂了,但是兩天斷裂的婚姻線之間,卻又衍生出一些細小的掌紋將兩條線聯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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