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8章 無愧於心

  “這樣，你先看那個《逃生者》的劇本，這部戲的導演是我在國外認識的朋友，這劇本是他自己寫的，屬意讓你來演這個主角，劇本我也看了，很不錯的題材，如果你有這個意向，這兩天我們見一麵，大家都約出來好好談談這部戲。”


  顧川說好的劇本，一定是不差，但是要她演……


  “顧川，你還是讓你這位朋友，另選他人吧，你也知道，我懷孕後，慢慢就轉戰幕後了，現在雖然還接著劇，卻沒有特別重的角色，等時機合適，我就會全麵隱退，所以我不打算再接分頭很重的角色了。”


  “我知道，”顧川笑了笑，“我也清楚你的想法，但是能不能等你看完劇本再說？這是一部，有望讓你競爭明年影後的作品，在最輝煌的時候，急流勇退，在整個舞台上，留下你最絢麗的背影，這比你畏手畏腳，在別人眼中被逼退出娛樂圈要榮耀的多。”


  高歌低笑，“你知道我並不在乎這個。”


  “但是你的團隊需要，”顧川不緊不慢的幫她分析利弊，“你知道一個影後的含金量有多少嗎，光是這一個獎項，就可以讓你劇本接到手軟，你想捧新人，資源是根本。”


  高歌沉默了。


  上次因為那部宮鬥劇，讓對方擺了一道，坑了慕雲澤三千萬的廣告讚助，她就一直耿耿於懷。


  這個圈子就是這樣，你有名，有曝光度，就算演技爛成渣，劇本也是成堆的往你這裏送，要不然，就隻能通過投資這種方式，往劇組塞演員。


  高歌思索兩句，終於鬆動，“好吧，我先看下劇本。”


  “等你看好了，跟我聯係，我們這幾天約個時間，好好談談。”


  “好。”


  掛了電話，高歌將《逃生者》的資料調出來，打印了一下。


  裝訂好之後，翻了兩頁，卻有點力不從心。


  她現在沒有辦法集中精神，整個腦子亂哄哄的。


  電腦左下角的新聞不停的跳動，她煩心的去關，卻不小心點開。


  新聞裏說的是一個懷孕的女孩兒，為了救自己白血病的弟弟，流掉孩子後，去捐獻了骨髓，新聞裏大肆宣揚著這個姐姐的偉大。


  高歌攥緊拳頭，刷的一下，將電腦插銷拔了。


  她站起身，離開書房。


  焦慮的在客廳來回踱步。


  如果那個姐姐沒有救她的弟弟，是不是就要背負千夫所指的罵名？同樣是命，難道選擇自己的骨肉至親就是罪？


  高歌坐在沙發上，將臉埋在掌心，她若是真的有自己講的那般冷血就好了。


  她在沙發上坐了好久，等抬起頭的時候，眼圈都紅了一大片，拿起手機，終究還是撥通了慕雲澤的電話。


  慕雲澤的那一聲“喂”字傳過來的時候，高歌就有點收不住情緒。


  “你什麽時候回來？”


  慕雲澤怔了一下，語氣不由得緊張了些，“怎麽了？”


  高歌抱著雙膝坐在沙發上，悶聲道，“我想你。”


  慕雲澤心頭發軟，聲音也不由溫和了幾分，“兩天，再有兩天我就一定會去。”


  高歌不說話，卻抱著手機不撒手。


  慕雲澤哪裏不清楚高歌的習慣，她這是有話要說，卻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如果他不先提起，她能幹脆不說。


  “發生什麽事了？工作不順利？”


  “不是，”高歌攥了攥手機。


  “那是怎麽了？”慕雲澤難得表現的十分有耐心。


  “……你都知道了吧，”高歌輕聲道，“你知道我跟曲挽歌的關係，是不是？”


  慕雲澤沉默。


  高歌伸手蓋住半邊眼睛，好久，才道，“我跟蕭茵骨髓配型合適，你也知道是嗎？”


  “是，我知道。”


  “那你為什麽——”


  “那我為什麽不說？”慕雲澤反問，“我明知道這對你來說是一個艱難的選擇，我為什麽要說？”


  高歌沉默下來，她並不是想質問慕雲澤，她隻是……不知道該怎麽辦，不管是捐獻，還是冷眼旁觀，她都沒辦法做到，可世上的事情偏偏就是這樣，根本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逼著你做出一個殘忍的抉擇。


  “高歌，”慕雲澤第一次這麽鄭重的連名帶姓叫她，“誰都不是聖人，誰也無法做到令所有人都滿意，這中間沒有所謂的平衡點，就算有，那也是暫時的，你想救蕭茵，如果你想問的想法，我可以很誠實的告訴你，我不會同意你捐獻骨髓，我除了是你的丈夫外，也是孩子的父親，我比誰都渴望他的到來。”


  “前幾天，我在家看到你的上網記錄，看到了你查的那些東西。”


  高歌一怔，慌張解釋道，“那天我見了蕭茵的父親，當時回來之後，頭腦很亂，我並不是真的想打掉孩子捐骨髓，那也是我的孩子，我怎麽狠得下心……”


  高歌閉上眼睛，聲音透著疲憊，“今天蘇靖歡又來質問我，我真不明白，我隻是想保護我的孩子，我有什麽錯，為什麽一個兩個，都來指責我？她除了生了我，她又為我做過什麽，現在卻要我以命換命，憑什麽？可我又真的做不到不聽不問不管，我討厭這樣的自己。”


  “乖，我知道，”慕雲澤打斷她的話，“你的善良，我比誰都清楚，但是捐獻骨髓的事情，等我回去再說好嗎，也許那時候會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也許吧，”高歌心不在焉，慕雲澤又溫聲勸慰了兩句，臨掛電話的時候，高歌突然道，“我想去谘詢一下醫生，看看孕婦是不是真的不能捐獻骨髓。”


  慕雲澤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如果能讓你求個心安，就去吧。”


  答案他們都知道，但是什麽都不做，顯然又不符合高歌的性格，死了心也好，反正很快他就回去了。


  “我不會不要孩子的，”高歌輕聲道，“我跟你一樣，無比期待它的到來。”


  慕雲澤唇角彎了彎，“我知道。”


  掛了電話，高歌心裏比剛剛好受了許多。


  這個世上，最懂她的還是慕雲澤，有些事做不做是一回事，盡力又是一回事，隻求問心無愧，隻求心安。


  她花了一晚上時間，看完了《逃生者》的劇本，這是一部講述販賣婦女兒童團夥案的故事，以女主人公抵抗逃亡為線索，牽引出整個跨國販賣人口的驚天大案。


  題材非常新穎，故事性很強，又弘揚正能量，難得一見的好劇本，她的確有這個興趣，所以看完之後，第二天一早，就跟顧川聯係。


  顧川今天出外景，約定明天上午見麵，兩人達成一致後，高歌就換了衣服，去了醫院。


  慕雲澤給她安排了坐診醫生，幾乎沒有花費什麽時間，就見到了本人。


  她將自己的來意說明之後，醫生當成就給她否認了。


  “這是不可能的，沒有一家醫院，沒有一個醫生，敢冒這個險，即便動員針不會對胎兒造成損害，抽取骨髓的過程，卻相當的損耗身體，孕婦的抵抗力，體質，本來就比常人差，就算挨過去動員針，後期也會因為自身體質原因，而造成流產，得不償失。”


  高歌怔了怔，“所以要捐獻骨髓，就隻能先打掉孩子？”


  “目前這是醫學界一致認為最安全的做法。”


  高歌垂下眼簾，好一會兒才道，“我能再問您一個問題嗎？”


  醫生點頭，“當然可以。”


  “如果不是親屬關係，骨髓配型的概率有多大？”


  “這個要看患者的血型，還有基因結構，隻要不是特別稀有的血型，比如熊貓血，一般來說，概率還是挺高的，但是尋找過程，比較費時費事，白血病目前的治愈率還是很高的，隻不過很多患者耗不起，等待骨髓的過程太漫長，而且白血病後期，病人多髒器衰竭，其實是很痛苦的，如果親屬配型合適，自然最好，不能的話，就隻能等。”


  “我知道了。”


  高歌沉默了一會兒，起身道，“麻煩您了。”


  “不客氣。”


  從診療室出來，柯木青就迎了上來，將外套幫高歌披上。


  高歌道了聲謝，抬眸的時候，剛巧看見拿著化驗單朝這邊走來的曲挽歌。


  她動作僵了一下，手指輕輕蜷縮，然後垂下眼簾整理著衣服。


  曲挽歌的視線平靜的在她身上劃過，而後徑直跟她擦肩而過。


  高歌攥著衣服的手，輕輕鬆開，接著自嘲的勾了下唇角。


  沒有利用價值，果然連看都不屑。


  “柯助理，我們走吧。”


  淡淡的說了這麽一句，高歌率先朝電梯走去。


  直到他們的身影在電梯消失，曲挽歌才轉過身。


  他望著電梯的視線，平靜而暗沉，手裏的化驗單，已經被她揉成一團，看不清本來的樣子。


  一天很快就過去了，第二天早上，高歌早早就起來梳妝換衣，她跟顧川約定的是上午十點，吃完早餐，又看了會兒劇本，就做柯木青的車前去赴約。


  跟顧川約定的是一家茶樓，大早上沒什麽人，茶樓夥計還是相當熱情，帶著高歌去了事先預定好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