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冤家路窄（4）
郭定站在窗前，凝視著窗外的飄飄雨絲，在沉思著。
??屋裏的那盞油燈在發放著暗淡的光芒。
??昏暗的光線，斜照在他的背部，將他的人影投出了窗外。
??他本來和雪峰住在同一間客房裏，不過由於要保護王升的安全，兩人便分班到王升的臥室輪值守護，確保兩人都能養精蓄銳來應對刺客的偷襲。
??今晚輪到雪峰守值上半夜，因此郭定便留在客房裏。
??他住的客房其實距離王升的臥室很近，這同樣是出於對王升安全的考慮故此而安排的，一旦臥室方向有什麽異常動靜，這裏就可以立即作出支援，與在裏麵的人來個裏應外合，圍殲刺客。
??郭定望著窗外的雨絲，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覺。
??這是一種不好的預兆。
??江湖經驗豐富的人總有一種預知危險的能力，這一種經驗可是用生命和鮮血積累而成的，不是跑幾天江湖流幾滴血吃幾下苦頭就能得到的，當中所付出的血淚，經曆的生死，不是常人所能承受得起的，如果心裏素質稍微弱一點兒，都會崩潰掉的。
??他感覺到危險的迫近，嗅到了一股死亡的氣息，他當然知道是什麽人什麽緣故令他有這種危險意識的——那個殺手郭天民！
??他自言自語道：“今夜一定是個綿綿雨夜，雨夜行凶，難覓蹤跡，可是個下手的好機會，難道今夜刺客就來動手？”
??這時，他聽到了走廊外麵傳來了輕碎的腳步聲。
??是什麽人經過這裏？
??是一個女人，他從腳步聲中聽出是個女人。
??他起初並不為意，以為是婢女又或者是王家的女眷經過而已。
??當腳步聲停在門外的時候，當鼻中聞到一股幽幽香味的時候，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是錯了，這一股香味整座府衙就隻有一個人有，那是王芹用的香水所特有的香味！
??他的心莫名其妙地悸動起來，接著劇烈地跳動起來。
??他不禁在心裏暗暗大叫：“天啊，我為什麽會有這種反應的？真是莫名其妙！”
??門外響起了王芹的聲音：“郭大俠，我可以進來嗎？”
??聽到這個聲音，他登時慌亂了，六神無主了。
??這個時候，王芹單獨來自己的寢室幹什麽？
??當然不是為了幹那種事情，即使自己有自己的邪想，但人家卻未必有這樣的歪念，一定是另有事情，重要的事情，郭定這樣想，於是立即壓製住慌亂的心神，調整了一下呼吸，答道：“請等一等。”
??說完，他去開門。
??盡管兩人之間並沒有什麽，他已經收攝心神，可他還是有點慌張了，竟然撞在了擺放在小房中間的那張小桌，如果不是他手急眼快，及時穩住小桌，小桌上的油燈肯定會跌落地上。
??王芹在外麵聽到了裏麵的聲響，已經明白裏麵發生了什麽事情，不禁抿嘴偷笑，故意問道：“郭大俠，發生了什麽事？”
??郭定放好油燈，說道：“沒事，沒事，不小心碰到桌子而已。”
??他穩定一下慌亂的心神，打開房門，問道：“王小姐，進來不方便，還是站在這裏說吧，有什麽事情，請說。”
??他不讓王芹進屋是在為王芹著想，兩人畢竟不是親人，孤男寡女的相處一室，若是給人看見，傳了出去，明明不是那一回事也會越傳越神乎有聲有色的描繪成那一回事的，到時就會損害了王芹的清譽。
??王芹當然明白他的用心，說道：“也好，請郭大俠恕我唐突來訪，今天發生的事情我已知道，我是代我哥來對郭大俠說一聲對不起的。”
??郭定說道：“王小姐，你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不必再說對不起，王大人沒做錯，不用再對我說對不起這一類道歉的話。”
??王芹說道：“於法他沒錯，於禮他卻有錯，你不是他的手下，也不是公門人員，他不該用官吏的那一套來要求你的。”
??郭定笑一笑，說道：“無規矩不成方圓，王大人不追究我的越規之舉，我已經很多謝了。”
??王芹說道：“郭大俠這樣做是為民除害。”
??郭定說道：“我知道王小姐擔心什麽，請你放心，我雖然是江湖人，但是江湖人最講究的就是信譽，一諾千金的信譽，不惜用生命來捍衛的信譽，我答應過雪峰大師保護你大哥，就會有始有終，絕不會始亂終棄，即使遇到天大的委屈也不會半途而廢的，直到完成自己的承諾為止，我郭定就是這一種人。”
??王芹感激說道：“謝謝郭大俠的虛懷若穀，謝謝郭大俠的俠義精神。”
??郭定說道：“每一個人都有他的做人宗旨，我隻是遵守我自己做人的宗旨而已。王小姐，你實在是不方便出現在這裏，請回吧。”
??王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郭定問道：“王小姐還有話要說？”
??王芹搖一搖頭，說道：“沒了，郭大俠，告辭。”
??她轉身而走。
??郭定說道：“王小姐，請等一等。”
??王芹回身問道：“郭大俠，有什麽事？”
??郭定說道：“今夜極有可能是一個不平靜的夜，請王姑娘小心一點，不要隨便走動，順便通知全府上下也要這樣做，時候不早了，你們也該躲起來了。”
??王芹心頭一暖，說道：“知道了，我這就去通知管家。郭大俠，你也要小心一點。”
??最後一句話，她的語氣充滿了關懷，充滿了深情。
??郭定心頭一跳，“嗯”了一聲。
??王芹猶豫了一下，最後什麽話也沒說走了，她懂得什麽叫做適可而止，此刻就是適可而止的時候，即使她有多麽的不願意，也得要走，隻有這樣，才會避免給人一種瓜田李下的感覺。
??郭定看著王芹離去的背影，他的心又亂了。
??這是他第一次為女人心亂，他見過無數個比王芹還漂亮百倍的女人，更有無數個絕麗的女人對他有好感，可是他沒有心亂的感覺，但卻給這個算不上絕麗的王芹讓他感到心亂了。
??這種心亂的感覺意味著什麽？
??他已經是成年人，當然明白。
??莫非真是有緣千裏能相會，無緣對麵不相逢？
??他不禁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歎氣，是一種情緒的宣泄，也是一種情懷的感慨。
??自己為什麽要歎氣？
??是情緒的宣泄還是情懷的感慨呢？
??他卻不明白了，他癡癡的看著王芹的背影，直到看不見，才返回屋裏……
??寂靜的夜空，突然被狂吠不止的狗叫聲劃破。
??一個人冒著連綿的夜雨，踏著寂靜的長街，往知府衙門的方向走去。
??他沒有穿戴任何可以擋雨的雨具，任由雨絲打落在身上。
??他身上穿的是黑色夜行衣靠，這種衣著，與黑夜幾乎融為一體，如果不是他移動的身體形成一個移動的黑點，根本很難發現得了他的存在。
??他的腳落在地上的時候，幾乎沒有發出聲響，隻是很輕很輕的“嗞”一聲，幾乎聽不到。
??這種天氣，這種打扮，絕不會是好事。
??他忽然身形一起，掠上了旁邊的一棵大樹上，匍匐在樹椏上，發出了三聲一短一長再一短的貓叫聲。
??他模仿的貓叫聲，真的如同真貓所發出的叫聲一樣。
??遠處的黑暗角落裏也響起了三聲貓叫聲，同樣是三聲一短一長再一短的貓叫聲。
??他露出了無聲的笑容，立即展動身形，如飛鳥投林般越牆過屋，向著府衙的後院直掠而進。
??“兄台終於來了，真是讓小弟久等了呀。”黑暗之中忽然有人說道。
??隻見一個人飛躍上屋頂，手持著長槍，人也像標槍一樣屹立在他的麵前，堵住他的去路。
??霸王槍郭定！
??郭定身上也沒有穿上任何雨具，任由小雨淋著。
??來的人原來是郭天民。
??郭天民立刻停了下來，對於郭定的出現並沒有感到驚愕，冷聲說道：“你預料到我今夜會來？”
??郭定點一點頭，說道：“我估計你如果不走的話，這兩三天內就會來動手，但是卻沒有想到你今天露了相今夜就來動手，如果不是我的預感告訴我你極有可能趁著今夜是個雨夜來動手，還真的不曾想到這一點上，看來你已經安排好今夜的刺殺行動。”
??郭天民：“看來你也部署好保護王升的行動。”
??郭定：“對。你的同伴呢？”
??郭天民心頭一凜：“原來你猜到了我還有同伴，實不相瞞，還真是這樣，你真聰明，這是我始料不及的，到他們該出場的時候就一定會出場，就看你部署的保護網嚴不嚴密，能不能抵擋得住他們的攻擊了。”
??郭定：“那就看他們有沒有那個能力了。”
??郭天民：“要來的終須要來，要走的終須要走，誰也阻擋不住，誰也抗拒不了，包括天皇老子在內。”
??郭定：“我以為你會選擇知難而退的，這樣雖然壞了名聲，但是至少能保住性命，大不了過上窮一點的生活而已，原來並不是這樣，我想錯了，想得也太天真了，看來我們必須要見個生死了，必須要以生死來做個了斷了。”
??郭天民：“大俠就是大俠，總是先替人家著想，郭天民在這裏謝謝郭大俠的好意了。其實我也想過上你說的那種日子，但是卻不能，我殺不了人，我就會人頭落地，比我厲害的人大有人在。我和你一個要殺人，一個要保護人，我們本來就是水火不容的敵人，因此我們隻能以生死來解決了。”
??郭定：“我有點佩服你，明知道我在這裏，但你依然來執行刺殺任務，你不怕死？”
??郭天民：“像我這一種代人買命的人，無論什麽時候都是九死一生的，根本就沒有生死，況且完成不了買主的任務，後果往往是比死還可怕，更何況死的並不一定是我。”
??郭定：“你最後一句說得很對，未交手之前，究竟倒下的是誰真的無從知道。你一定要殺王大人？”
??郭天民：“對，致死方休！”
??郭定：“好，那就先過了這杆鐵槍吧！”
??郭天民：“你和他有親戚關係？”
??郭定：“無親。”
??郭天民：“那麽和他有故裏之情？”
??郭定：“無故。”
??郭天民：“既然無親無故，你又不是朝廷中人，犯得上為他拚命嗎？”
??郭定：“因為他是一個造福百姓的好官。”
??郭天民哈哈大笑。
??郭定：“你笑什麽？”
??郭天民：“笑你，你真是天真，簡直是可笑之極。官字兩個口，事與非，曲與直，向來都是由當官的說了才算數，明一套，暗一套，向來都是當官的專利，這個年頭居然還有好官存在？哈哈哈，想不到名震江湖的霸王槍郭定居然是一個傻透頂的糊塗蟲！”
??郭定：“你在刺殺他之前，應該搜集過他的資料，他算不算是個好官？”
??郭天民：“他的確沒有肆意斂財，沒有霸占良田，沒有毀拆強占一所民居，沒有大肆搜刮過民脂民膏，多少也算得上是個好官。”
??郭定：“就因為這個年頭貪官橫行，好官不多，可謂是買少見少，所以我要保護他。”
??郭天民：“你保護得了他多久？”
??郭定：“能保護得了他多久就多久。”
??郭天民：“就憑你一人之力，可以保護得了他嗎？你簡直是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話音未落，已劍如龍吟，彈鞘而出，一道雪亮的劍光飛刺而出，好快的出手！
??幾乎是在同一刻之間郭定的槍業已刺出，如奔雷般刺出，好快的一槍！
??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長與短的兵器在這一霎那優劣分明，郭定明顯地占據了長兵器的優勢。
??郭天民翩若驚鴻般斜掠而出，手腕一抖，劍光大吐而出。
??郭定把槍一橫，頓時把滿空的劍光掃散，接著槍尖一挑，奔胸刺到。
??這一槍力逾千斤，根本不是一把劍可以抵擋得住的。
??郭天民是個殺手，殺手雖然名頭不響，寂寂無聞，可對敵經驗絕對不比那些頂尖的高手差，他一眼就看出這一槍是無可抵擋的一槍，更何況他在鼎湖山吃過這樣一槍的大虧，他立即飛身退後。
??郭定的槍如龍舞九霄，急追而至。
??切磋武功和生死拚命不同，切磋武功可以點到即止，甚至可以騰留時間讓對方重擺架勢，但生死拚命卻不能這樣做，讓對方有機會重擺架勢，就等於將自己置於死亡的危險境地，因此郭定乘勢追擊，不讓對方有任何喘息的機會，務求一槍殺掉對方。
??就在這時，一條人影如鬼魅般無聲無色從另一座屋頂出現，舉手對準郭定的後心。
??這個人要幹什麽？當然是偷襲！
??郭定聽到背後傳來了嗤嗤的破空之聲，十分急促。
??是暗器！
??三支強勁異常的袖箭向著他的後心激射而來。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出其不意的偷襲，令多少英雄豪傑魂斷黃泉路啊！
??這就是郭天民和他的同夥所作出的精心安排。
??郭定頭也不回，因為他知道隻要自己一回頭，就會身陷絕境，陷入萬劫不複之地，他猛然把向前刺出的槍就勢往後脫手飛出，同時急速地斜腰一倒，三支奪命袖箭擦著背部射過去，擦破了他的肌肉。
??一聲悲厲的慘叫響了起來。
??從背後偷襲郭定的那個殺手料不到郭定會有把槍倒飛的一招，槍勢又如閃電一擊，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就被槍柄貫胸穿過。
??飛槍的力道實在是太猛了，不但穿過他的身體，而且還被那一股巨大的衝撞力把身體帶了起來，淩空飛起跌下屋頂，一命嗚呼。
??這場景太血腥太殘暴了！
??郭天民趁著郭定飛槍脫手斜腰倒身閃避三支袖箭的一刹那，飛身急撲而上，揮劍就劈，一道亮如月華的光虹急劈而下。
??他的出手又快又狠又準，眼看著郭定就要給他一劍劈中，如果給這一劍劈中，整個人勢必要分成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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