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如煙往事（2）
寂靜的夜空，突然被狂吠不止的狗叫聲劃破。
??深夜狗吠，必然是有陌生人經過，否則狗不會叫。
??一個人冒著連綿的夜雨，踏著寂靜的長街，往知府衙門的方向走去。
??他頭上隻戴了一頂竹笠，沒有再穿戴任何可以擋雨的雨具，任由雨絲打落在身上。
??他身上穿的是黑色夜行衣靠，這種衣著，與黑夜幾乎融為一體，如果不是他移動的身體形成一個移動的黑點，根本很難發現得了他的存在。
??他的腳落在地上的時候，幾乎沒有發出聲響，隻是很輕很輕的“嗞”一聲，幾乎聽不到。
??這種天氣，這種打扮，絕不會是好事。
??他經過肇慶府衙，看著值班守門的兩個衙役在打瞌睡，笑了一笑，然後走過，忽然身形一起，掠上了旁邊的一棵大樹上，匍匐在樹椏上，發出了三聲一短一長再一短的貓叫聲。
??他模仿的貓叫聲，真的如同真貓所發出的叫聲一樣，任誰都不在意。
??遠處的黑暗角落裏也響起了三聲貓叫聲，同樣是三聲一短一長再一短的貓叫聲。
??他露出了無聲的笑容，接應的同伴按照先前部署的已經到達指定的位置，他立即展動身形，如飛鳥投林般越牆過屋，向著府衙的後院直掠而進。
??“兄台終於來了，真是讓小弟久等了呀。”黑暗之中忽然有人說道。
??他立即停住，站在屋脊上，聆聽四周的動靜。
??“郭天民，不用找了，我來了。”隻見一個人飛躍上屋頂，手持著長槍，人也像標槍一樣屹立在他的麵前，堵住他的去路。
??霸王槍郭定！
??郭定身上沒有穿上任何雨具，任由小雨淋著。
??來的人原來是郭天民。
??郭天民對於郭定的出現並沒有感到絲毫的驚愕，冷聲說道：“你預料到我今夜會來？”
??郭定說道：“你也預料到我會攔截？”
??郭天民道：“彼此，彼此，你了解我，同樣我也了解你。”
??郭定說道：“知己知彼，方百戰不殆？是不是這個道理？”
??郭天民道：“我從來不打沒把握的仗。”
??郭定點一點頭，說道：“我估計你如果不走的話，這兩三天內就會來動手，但是卻沒有想到你今天露了相今夜就來動手，如果不是我的預感告訴我你極有可能趁著今夜是個雨夜來動手，還真的不曾想到這一點上，看來你已經安排好今夜的刺殺行動。”
??郭天民道：“看來你也部署好保護王升的行動。”
??郭定說道：“對。你的同伴呢？”
??郭天民道：“到他們該出場的時候就一定會出場，就看你部署的保護網嚴不嚴密，能不能抵擋得住他們的攻擊了。”
??郭定說道：“那就看他們有沒有那個能力了。”
??郭天民道：“要來的終須要來，要走的終須要走，誰也阻擋不住，誰也抗拒不了，包括天皇老子在內。”
??郭定說道：“我以為你會選擇知難而退的，這樣雖然壞了名聲，但是至少能保住性命，大不了過上窮一點的生活而已，原來並不是這樣，我想錯了，想得也太天真了，看來我們必須要見個生死了，必須要以生死來做個了斷了。”
??郭天民道：“大俠就是大俠，總是先替人家著想，郭天民在這裏謝謝郭大俠的好意了。其實我也想過上你說的那種日子，但是卻不能，我殺不了人，我就會人頭落地，比我厲害的人大有人在。我和你一個要殺人，一個要保護人，我們本來就是水火不容的敵人，因此我們隻能以生死來解決了。”
??郭定說道：“我有點佩服你，明知道我在這裏，但你依然來執行刺殺任務，你不怕死？”
??郭天民道：“像我這一種代人買命的人，無論什麽時候都是九死一生的，根本就沒有生死，況且完成不了買主的任務，後果往往是比死還可怕，更何況死的並不一定是我。”
??郭定說道：“你最後一句說得很對，未交手之前，究竟倒下的是誰真的無從知道。你一定要殺王大人？”
??郭天民道：“對，致死方休！”
??郭定說道：“好，那就先過了這杆鐵槍吧！”
??郭天民道：“你和他有親戚關係？”
??郭定說道：“無親。”
??郭天民道：“那麽和他有故裏之情？”
??郭定說道：“無故。”
??郭天民道：“既然無親無故，你又不是朝廷中人，犯得上為他拚命嗎？”
??郭定說道：“因為他是一個造福百姓的好官。”
??郭天民哈哈大笑。
??郭定說道：“你笑什麽？”
??郭天民道：“笑你，你真是天真，簡直可笑。官字兩個口，事與非，曲與直，向來都是由當官的說了才算數，明一套，暗一套，向來都是當官的專利，這個年頭居然還有好官存在？哈哈哈，想不到名震江湖的霸王槍郭定居然是一個傻透頂的糊塗蟲！”
??郭定說道：“你在刺殺他之前，應該搜集過他的資料，他算不算是個好官？”
??郭天民道：“他的確沒有肆意斂財，沒有霸占良田，沒有毀拆強占一所民居，沒有大肆搜刮過民脂民膏，多少也算得上是個好官。”
??郭定說道：“就因為這個年頭貪官橫行，好官不多，可謂是買少見少，所以我要保護他。”
??郭天民道：“但在我眼裏，沒有好官和壞官之分，隻有活著和死去之分。”
??郭定點頭說道：“你說了大實話，在你們的眼中，人的確隻有死活之分，而沒有好壞之分。”
??郭天民道：“你保護得了他多久？”
??郭定說道：“能保護得了他多久就多久，直到你和你的同黨死掉為止。”
??郭天民道：“就憑你一人之力，可以保護得了他嗎？你簡直是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郭定說道：“興許你搬來救兵，就不許我也搬來救兵嗎？沒錯，單憑我一己之力作用沒多大，顧得上來顧不了下，顧得下來顧不了上，顧得了東邊顧不了西邊，顧得了西邊顧不了東邊，然而你們卻失算了一點，我郭定是單槍匹馬來廣東，但不代表我在廣東沒有朋友幫忙。”
??郭天民恍然大悟，說道：“我明白了，你的救兵是鼎湖山白雲寺的主持雪峰那老禿驢，難怪那天你在鼎湖山了，我怎麽沒有想到這一點。”
??郭定說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更何況你不是智者。”
??郭天民道：“這又如何？今夜你們都得要死！”
??話音未落，已劍如龍吟，彈鞘而出，一道雪亮的劍光飛刺而出，好快的出手！
??幾乎是在同一刻之間郭定的槍業已刺出，如奔雷般刺出，好快的一槍！
??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長與短的兵器在這一霎那優劣分明，郭定明顯地占據了長兵器的優勢。
??郭天民翩若驚鴻般斜掠而出，手腕一抖，劍光大吐而出。
??郭定把槍一橫，頓時把滿空的劍光掃散，接著槍尖一挑，奔胸刺到。
??這一槍力逾千斤，根本不是一把劍可以抵擋得住的。
??郭天民是個殺手，殺手雖然名頭不響，寂寂無聞，可對敵經驗絕對不比那些頂尖的高手差，他一眼就看出這一槍是無可抵擋的一槍，更何況他在鼎湖山吃過這樣一槍的大虧，他立即飛身退後。
??郭定的槍如龍舞九霄，急追而至。
??切磋武功和生死拚命不同，切磋武功可以點到即止，甚至可以騰留時間讓對方重擺架勢，但生死拚命卻不能這樣做，讓對方有機會重擺架勢，就等於將自己置於死亡的危險境地，因此郭定乘勢追擊，不讓對方有任何喘息的機會，務求一槍殺掉對方。
??就在這時，一條人影如鬼魅般無聲無色從另一座屋頂出現，舉手對準郭定的後心。
??這個人要幹什麽？當然是偷襲！
??郭定聽到背後傳來了嗤嗤的破空之聲，十分急促。
??是暗器！
??三支強勁異常的袖箭向著他的後心激射而來。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出其不意的偷襲，令多少英雄豪傑魂斷黃泉路啊！
??這就是郭天民和他的同夥所作出的精心安排。
??郭定頭也不回，因為他知道隻要自己一回頭，就會身陷絕境，陷入萬劫不複之地，他猛然把向前刺出的槍就勢往後脫手飛出，同時急速地斜腰一倒，三支奪命袖箭擦著背部射過去，擦破了他的肌肉。
??一聲悲厲的慘叫響了起來。
??從背後偷襲郭定的那個殺手料不到郭定會有把槍倒飛的一招，槍勢又如閃電一擊，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就被槍柄貫胸穿過。
??飛槍的力道實在是太猛了，不但穿過他的身體，而且還被那一股巨大的衝撞力把身體帶了起來，淩空飛起跌下屋頂，一命嗚呼。
??郭天民趁著郭定飛槍脫手斜腰倒身閃避三支袖箭的一刹那，飛身急撲而上，揮劍就劈，一道亮如月華的光虹急劈而下。
??他的出手又快又狠又準，眼看著郭定就要給他一劍劈中，如果給這一劍劈中，整個人勢必要分成兩半！
??郭定重心已失，又沒有兵器在手，如何應對這要命的一劍呢？
??好一個郭定，乘著斜腰倒身之勢就勢整個人撲倒在瓦麵上，順勢沿著屋脊急速地翻滾而下。
??這一招任何人都料想不到，雖然顯得很狼狽，但是卻保住了性命。
??郭天民的劍立即落空，可他立即挺劍直追而下。
??他絕不能讓郭定有一丁點兒脫身的機會，否則後果就不堪想象，他殺不掉郭定，就會反過來讓郭定殺掉他。
??生死拚殺，沒有仁慈可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必然要倒下一個，他當然不想成為倒下的那一個。
??忽然間，數十塊黑乎乎的東西迎麵激射而來。
??他舞劍急擋，撞擊之下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音，他這才知道這些黑乎乎的東西是瓦片。
??原來郭定情急生智，一邊往屋下滾動，一邊掀起瓦片用重手法扔出去，阻擋住郭天民的追殺速度，這急中生智的辦法倒也挺管用，麵對著鋪天蓋地扔過來的瓦片，一時之間，郭天民被弄得手忙腳亂，窮於應付這些瓦片，速度立時慢了下來。
??他知道一旦讓郭定平安的落下地麵，就有反攻的機會，後果將十分嚴重，他好不容易才搶得的先機就會喪失掉，同伴的一條性命就白搭進去了，所以他心急如焚，很想盡快地一劍了結郭定，但偏偏被如雪片般飛來的瓦片阻慢了他的速度。
??瓦片雖然不是什麽利器，但出自於武林高手的手上，卻和利器並沒有什麽分別，一樣奪人性命。
??突然，他覺得右邊的膝蓋大痛，頓時失去支撐身體的重心，摔倒在瓦麵上。
??原來他右腿的膝蓋被一塊瓦片擊碎了。
??雨中的屋頂，濕滑異常，他骨碌碌的滾了下來，身體才剛著地，就瞧見先他而下地的郭定撲了過來。
??他的右邊膝蓋已碎，但是他仍然拚足全力跳起來，快如閃電的刺出一劍。
??這是他最後的攻擊，如果不能刺倒敵人，那麽死的就是他了。
??可惜他這一劍隻刺中了郭定的左肩下，離致命之處心髒尚差三寸。
??郭定不讓他拔出劍來，就讓他的劍穿過自己的肩膊，忍著鑽心的劇痛極速撲近他，立即一拳狠狠地擊在他的太陽穴上。
??這一拳傾盡了郭定所有的力量。
??郭天民沒有想到郭定如此凶悍的，他立即舉起左手格擋，可是卻格擋不開，這一拳的力量超出了他的力量，連同他的拳頭重重地打在了他右邊的太陽穴，他聽到了一聲十分古怪的響聲，那是頭骨碎裂時發出的響聲，他整個人被打得飛跌出去，但是他沒有倒下，硬是站穩了身形，他感覺到腦漿血水當場爆裂湧出。
??他終於嚐到了死亡的滋味。
??郭定喘著粗氣道：“你輸了。”
??郭天民終於撐不住了，身體一軟，倒了下去，身體抽搐了幾下，便寂然不動。
??郭定忍著劇痛拔出穿過左肩的劍，就在這時，一聲怒吼從一間房裏傳了出來，那是王升的臥房，怒吼聲是雪峰大師發出的，他變了臉色，顧不上傷口的劇烈痛楚，旋風般飛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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