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戚家軍（6）
深夜，街道上靜悄悄的，一條落寞的身影邁著落寞的腳步來到了一座破廟前。
??這是一個相貌有點猥瑣的老頭。
??來的是糟老頭，他沒有進去，四周瞭望了一下，沒有任何人跡。
??破廟裏忽然撲飛出一團黑影，然後撲騰著飛入夜空，轉瞬見不見蹤影，是蝙蝠。
??他笑一笑，自言自語著：“時候到了，怎麽還不見蓉兒的蹤跡？難道蓉兒不在杭州城裏，如果在城裏，不可能看不到我留下的暗號，大街小巷我都留下了。”
??這段日子他不停在杭州城裏轉悠，希望找到段蓉，結果到現在還找不著。
??他每隔幾天便去重新刻下暗號，他擔心段蓉的安危，他準備帶段蓉去彩雲莊，向盧紹南等人全盤說出一切，取得盧紹南等人的信任，向天下公布楊百川的惡行，撕下楊百川的偽裝，沉冤得雪，還段家一個公道。
??當年參與血洗段家的凶手基本已經被段蓉殺掉，就差一個楊百川，這個楊百川段蓉根本對付不了，他糟老頭也對付不了，隻有盧紹南和他在彩雲莊的那些朋友對付得了，如果盧紹南他們不出手，別說是殺不楊百川，就連他半根汗毛都碰不掉，同時也隻有盧紹南和他的那些朋友保護了段蓉這個段家留下的唯一獨苗，他不能看著昔年的至交好友從此斷子絕孫，後繼無人。
??他的安排本來很妥當的，無奈的是段蓉就是不現身，他不知道段蓉究竟是沒有看到暗號還是已經離開杭州，他唯一能做的是碰碰運氣。
??他迫切希望段蓉能看到他在大街小巷留下的暗號而來找他，那他就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勸服段蓉隨他到彩雲莊，不再要單獨對付楊百川。
??他看一看身後的破廟，走了進去。
??他忽然嗅到了死亡的氣息，這股死亡氣息是從廟門傳過來的，他警惕地刹住腳步，急速回身，隻見一個黑影腳步無聲地出現在廟門，全身散發著一股濃重的殺氣。
??死亡氣息就是這一股濃重殺氣帶起來的。
??瞧身形，堵在廟門的是個中年健碩大漢，雖然是在黑夜，但是仍然看得到他背上斜插著一對護手鉤。
??身經百戰的糟老頭微微一笑。
??來人不發一言，抽出護手鉤，箭步飛前，左鉤一起，斜劈向糟老頭的麵門，右鉤一橫，割向糟老頭的咽喉，動作快如閃電。
??糟老頭斜身一閃，氣沉丹田，揮掌拍出，帶起一股強勁的掌風。
??他明白此人一來就攻擊，攻擊就是致命一擊，毫不留情，根本就是衝著自己性命而來，所以他也毫不留情，務求一掌致命。
??來人疾步避開。
??兩人你閃我避你來我往你退我進的纏鬥在一起。
??轉眼間兩人交手了幾十招，盡管糟老頭是赤手空拳，但卻憑著高超的遊纏術壓製住了對方出鉤的空間。
??對方也忌憚他的內功深厚，雖然攻勢淩厲，卻不敢過分逼近，因為他每一掌俱是裂碑碎石的一擊，稍有不遜，頃刻斃命，即使給擦中一下，也不得了，非重傷不可。
??此消彼長之下，兩人打成了均勢。
??糟老頭道：“你是楊百川的什麽人？”
??來人說道：“好眼力，實不相瞞，我是他的大弟子楊迪。”
??糟老頭道：“楊百川派你回來的？”
??楊迪說道：“對。”
??糟老頭道：“楊百川什麽都知道了？”
??楊迪說道：“對。”
??糟老頭道：“殺人滅口？你不是我對手，百招之後死的是你。”
??楊迪說道：“未必。”
??他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突然飛身跳開，大喊：“殺——！”
??這時從天井上的牆頭出現了二十多個手持強弩的黑衣人，對準糟老頭，射出弩箭，糟老頭大吼一聲，揮舞衣袖狂卷，由於距離太近了，任憑糟老頭內功如何深厚，雖然打掉了一大半弩箭，但仍然有三支弩箭射進了胸口、小腹。
??幾乎是同時，背後的破牆洞竄進三個黑衣人，舉起短弩對準糟老頭的後背就射，立即貫穿他的後心！
??糟老頭回身發出連環踢，這三個黑衣人當即被踢得飛起，撞牆而落，口吐鮮血，命不久矣。
??就在這一刻，楊迪衝過來，護手鉤閃電般一劃，銳利的鉤鋒劃破了他的喉嚨，刺進了他的心髒，然後又飛身退後，糟老頭全身一震，怒目圓睜地瞪著楊迪，他明白自己掉進了一個專門為殺自己而設計的陷阱裏。
??楊迪說道：“前輩安息吧，以後你都不用多管閑事了，順便告訴你一聲，段家那個死剩種在你之前也被我殺掉了，你們可以到下麵去團聚了，有什麽冤情，到閻羅王府去告吧。”
??糟老頭沒有倒下，死不倒下。
??楊迪上前深深一鞠躬，說道：“前輩，你是英雄好漢。”
??他把糟老頭側放在地上。
??一個黑衣人道：“大師兄，這三個兄弟的屍體怎麽處理？”
??楊迪說道：“帶走，到城外掩埋掉，別要留下一點可以找到我們的蜘絲馬跡，走吧。”
??他一揮手，三個黑衣人背起三具屍體，隨同他消失走出破廟，消失在夜色裏。
??一個人快速地向小破廟跑過來，是崔子玉。
??他來到廟前，突然停步，他從空氣中聞到了從小破廟飄出來的血腥味，但裏麵卻沒有絲毫動靜。
??空氣中有血腥味，而裏麵卻沒有動靜，可不是好事情，他的心在下沉，如果糟老頭真的在這裏，以糟老頭的武功修為不可能這麽快就栽在楊迪的手上，除非受到了算計……
??崔子玉不敢想象下去。
??“希望我沒有來遲。”他自言自語道，然後警惕地慢步而進。
??他不希望見到那種血腥撲鼻的場麵。
??“多管閑事糟老頭”，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好人，他死了，無疑是江湖的一個重大損失。
??好人沒有好報，這還有天理嗎？
??真的沒有天理，崔子玉見到了最不想見到的場麵。
??破廟雖然漆黑一片，但是崔子玉的目光如電，再加上從天井投射下來的光，他看見破廟的大殿裏倒臥著一具屍體。
??他走過去亮著火折子一看，這具屍體是一個老者。
??果真是糟老頭！
??糟老頭死了，這個充滿傳奇色彩一生行俠仗義的大好人死了！
??周圍都留下了搏鬥過的痕跡，還有散落在四周的弩箭，顯然是經曆過一場驚心動魄的生死激戰。
??無論激戰是如何的慘烈，始終會有結束的時候，會有人倒下的時候，不幸的是是糟老頭這個江湖奇人倒下了。
??糟老頭的頸部和心髒血跡未幹，顯然是剛死不久，背後插著三支短弩箭，胸前插著三支長弩箭，顯然是給敵人前後夾攻，先中箭後被殺的。
??頸部和心髒的傷口是致命傷，是給鉤一類兵器造成的。
??“前輩，我崔子玉來遲了！楊迪，你好卑鄙，竟然設下埋伏來殺糟老頭，這一筆債你一定要還，而且要還得徹徹底底！”崔子玉悲憤地指天發誓。
??他轉身走了，消失在黑暗之中。
??他帶著滿腔的怒火趕到了廣客隆客棧，他要殺掉楊迪，替糟老頭報仇雪恨，但是卻已經人去房空，楊迪一夥人根本沒有回來，應該是另覓地方隱藏起來了。
??“狡兔三窟！”他走出廣客隆客棧，仰天大罵一聲，然後長歎一聲，說道：“強龍難壓地頭蟲，果然不假呀！楊迪，我知道你下一步要殺誰了，你要在飛鳳的婚禮上來動手，我就等你出現！”
??他回到自己買下的那座宅院，心頭沉重的進了亮著燈火的客房，他決定毫不隱瞞告訴段蓉知道糟老頭已經被殺掉的事實。
??段蓉躺在床上，一見到崔子玉這副神情，心頭一沉，用盡全身力氣掙紮著勉強坐起來，顫聲問道：“我糟老頭伯伯……”
??崔子玉語氣沉重說道：“我去遲一步了，被楊迪用詭計殺掉了。”
??段蓉一聽到糟老頭被殺的噩耗，一口氣接不上來，就昏了過去。
??崔子玉立即掐她的人中，救醒了她。
??她一醒過來，就淚如泉湧，看見崔子玉坐在床邊，竟然像一個孩子般伏在崔子玉的懷裏痛哭起來。
??崔子玉明白她的心境，大仇未報，又添新狠，她又怎麽不悲憤，她又怎麽不肝腸寸斷，輕輕揉撫著她的香肩，安慰說道：“別哭了，你有傷在身，不可過度悲傷，楊迪我是不會放過他的，他已經逍遙法外二十年，現在又來作惡，該是他還債的時候了。”
??段蓉說道：“如果他跑掉了呢？”
??崔子玉道：“他跑不掉的，即使他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他人頭落地，祭奠糟老頭前輩的在天之靈。”
??段蓉哭著說道：“我糟老頭伯伯的屍體呢？”
??崔子玉道：“還在小破廟裏，我不可能帶著一具屍體到處跑，回到彩雲莊，我會叫人來運走他老人家的屍體下葬，英雄不可無墓，忠骨應埋青山。”
??段蓉說道：“崔大俠，謝謝你。”
??崔子玉道：“你已經說過很多次這句話了，再說我都聽出耳繭來了。”
??段蓉又哭又笑。
??崔子玉道：“別想那麽多，睡吧，明天一早，我雇一輛馬車送你到彩雲莊去。”
??段蓉躺下，說道：“我傷好多了，你的藥怎麽有如此神效？”
??崔子玉道：“這可是藥仙子李慧娘畢生心血研製出來的靈丹妙藥，昨天才完成，她隻給了三顆，幸好我有帶備在身，否則你真的要去見閻羅王了。”
??段蓉說道：“如此大恩大德，唯有來生才可以報答了。”
??崔子玉道：“你好好的活著，就是對我的最好報答。”
??段蓉忽然皺了一下眉頭，臉露痛苦之色。
??崔子玉道：“怎麽啦？”
??段蓉說道：“傷口有點疼。”
??崔子玉道：“金創藥的藥力可能過了，該換藥了。”
??段蓉立即連飛紅暈，害羞地點一點頭，“嗯”了一聲。
??崔子玉明白了，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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