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束手無措（4）
落日殘陽，如火通紅，燒透了半邊的天空，那些雲彩有的變得紅彤彤的，有的變得金黃黃的，而且還不時變換著形狀，好美麗的景致！
??上官龍站在山水莊聚義廳外的走廊，望著如同給火燒著一般的天空。
??他的眉頭是緊鎖著的，幾乎擰到了一塊。
??如此美麗的景致他卻無心欣賞，因為他的心情實在是太糟糕了。
??一個人的心情太糟糕的話，他的臉色必定也很糟糕的。
??他的臉色就真的很不好。
??他已經是個將近六十歲的人，臉色一旦顯得不好，就如大病了一場似的。
??他為什麽心情糟糕臉色不好？因為他已經收到勝教總壇用飛鴿傳書來的消息，去刺殺戚繼光的所有高手全部陣亡，沒有一個生還！
??他預料到這次行動一定會死很多人的，但絕沒有預料到會全軍覆沒這麽悲慘。
??這樣的打擊已經夠大的了，但比這更大的打擊是死了這麽多人，付出這麽慘重的代價，竟然沒有殺掉戚繼光！
??這氣不氣人？絕對是氣死人！
??他知道派出去的這一批人底蘊，個個殺人不眨眼，即使戚家軍怎麽厲害，也不可能全殲掉這一批人，連監視行動的那個忍者都被發現殺掉，那就隻有一個可能，這一批人將在得手的時候遇上了武功絕頂的高手，所以才一個不剩被殲滅掉，不過他多少有點感到安慰，至少戚繼光沒有全身而退，受了重傷。
??他不懷疑這消息的真確性，因為從總兵府得來的消息絕對準確。
??殲滅掉自己那些人是什麽絕頂高手呢？
??他不用去追查，已經知道答案，而且是百分百的標準答案，帶頭的肯定是盧紹南無疑！
??他想不明白，一萬個想不明白，“隱虹劍”盧紹南怎麽好像事前知道他會有這個行動一樣，竟然帶著一批高手及時出現救走了戚繼光。
??以盧紹南的能力，絕對沒有這種預知的能力，隻有崔子玉才有這種預知的能力！
??他立即想到了崔子玉，一定是崔子玉在臨來山水莊之前猜出了自己這個計劃，因而有針對性部署好的，讓盧紹南這樣做的，否則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盧紹南，你這個食古不化的家夥，崔子玉給你吃了什麽藥，竟然可以令你這個天下第一劍俠為他鞍前馬後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我給你的榮華富貴你卻嗤之以鼻視為糞土，有你這樣的傻瓜嗎？現在我忍你，等我功成那天，我非親自和你打一仗不可，希望你不要那麽早死！”他自言自語道。
??崔子玉究竟是個什麽身份的人？
??朝廷中人？
??以他的觀察和以崔子玉的個性，根本不會是朝廷中人。
??他無法猜得透了。
??好神秘的崔子玉！
??他覺得崔子玉簡直如鏡中的花，水中的月，隻可以看而不可以捉摸。
??他的頭又開始痛了，而且是痛得欲裂，崔子玉簡直就是他的克星，他的夢魘！
??“好你個崔子玉，想不到我上官龍竟然三番四次的敗在你手上，而且是一次比一次慘，一次比一次損失嚴重，你真是我的克星啊，揮之不去的夢魘啊，你好可恨！老天爺，既然你生我上官龍，賦予我超凡能力，為何還要生崔子玉，安排一個比我還有超凡能力的對手？！”他仰天大叫。
??他情緒失控了，突然一掌打在一條欄杆的石柱上。
??這條石柱少說也有人的小腿般粗大，卻被他一掌打斷了頂部的一部分，呼嘯著飛了出去。
??好可怕的功力！
??他又想到了崔子玉，今天距離崔子玉被困在秘洞裏已經有三天了，他留在秘洞的人和一批從東瀛來的高手沒有一個回來，連琴翁也沒有回來。
??琴翁是什麽人？
??當然是一個名頭很響亮的人，以一手能殺人於無形的琴技稱絕江湖，很多頂尖高手忌諱琴翁，包括他也忌諱琴翁，不敢輕易地就和琴翁交手。
??琴翁是他很信賴的一個得力助手。
??他知道琴翁的為人，隻要他認定的東西，無論是對人對事對物都忠心不二，他一定是在斷掉崔子玉的退路時也斷掉了自己的退路，與崔子玉來個玉石俱焚，山洞裏麵一定發生過精彩絕倫的決鬥。
??到底是崔子玉的柳葉飛刀厲害還是琴翁的六弦琴厲害呢？
??兩人會不會同歸於盡呢？
??沒有人知道結果。
??他很想知道結果，早想派人從水道進去看個究竟，可他不敢，萬一崔子玉沒死，那就麻煩了，讓崔子玉奪下渡船回了出來，簡直就是放虎歸山，成為纏繞著他不放的夢魘，所以他隻是叫手下林海派人在岸上守侯監視一段日子，隔天報上消息。
??他真怕了崔子玉，別人不能忍受得了的惡劣絕境，崔子玉卻能忍受，別人隻有等死的絕境，崔子玉總能扭轉乾坤，逃出生天。
??他不敢試，決定一個月後才派人進去山洞查看個究竟，到時即使崔子玉沒死，也與死沒有什麽分別，隻怕已經餓到皮包骨，隻剩下一口氣而已。
??林海立即親自率領一隊人馬翻山越嶺趕往水道出口，首先堵住，然後從最近處調派了一首鳳字號的海盜船接替他守住了水道出口。
??所幸的是沒有人出來，這就說明了即使崔子玉沒死，也無法逃得出來了，因此他放心了，叫林海通知那些監視海麵動靜的人再過幾天便撤走，免得讓清剿倭寇海盜的官軍發現，惹來天大的麻煩。
??他做事情向來都是小心謹慎的。
??“崔子玉，我希望你就此死在秘密山洞裏，和山洞裏的那些姑娘日夜鬼混，縱情聲色，樂在其中，直到死亡，不要再出來壞我的好事。”他自言自語道。
??這時有三個人走了過來。
??三人的神色顯得很不高興。
??這三個人都是清一色的東瀛人打扮，因為他們本來就是東瀛人，在這山水莊裏，他們不需要化裝扮成漢人模樣。
??走在最前麵的那個叫小五次郎。
??這幾個人的身份可不簡單，是東瀛豐臣秀吉派來和他談判的使者。
??瞧他們的神色，上官龍就知道他們對幾天前自己下令對炸毀秘密山洞的陸路入口，堵死崔子玉撤出的生路時連同他們的手下都堵在山洞裏一事還耿耿於懷，還在給自己臉色看。
??他不在乎，因為他和東瀛人的協議已經簽署好了。
??原來他在等這三個東瀛人。
??他迎了上去，彬彬有禮說道：“小五次郎將軍，請進。”
??小五次郎傲慢地“嗯”了一聲。
??三人進廳分主客坐下。
??小五次郎道：“上官先生叫我們來所為何事呢？”
??上官龍歎了一聲，說道：“不知該如何說起好呀！“
??小五次郎道：“有什麽就說什麽，不必吞吞吐吐。”
??上官龍道：“我有兩個消息，一個是好的，一個是壞的，將軍閣下，想聽哪個先呢？”
??小五次郎三人對看一下，小五次郎道：“你們漢人常說先苦後甜，那就先聽壞消息吧。”
??上官龍道：“壞消息就是我們的聯合行動失敗了，剛接到從杭州報來的消息，我們派去刺殺戚老虎的人馬全軍覆沒了，沒有一個生還。”
??三人當場變了臉色，完全呆住。
??大廳裏變得沉默起來。
??小五次郎跳起來激動說道：“這絕不可能！我們的人馬全是身手絕頂的高手，當中還有幾個最頂尖的隱者，怎麽可能沒有一個逃得掉的？我們事前已經部署好，當中一個隱者隻隱蔽監視，不參與行動，就是防備全軍覆沒，傳遞消息回來，怎麽連他都死掉？”
??上官龍道：“我糊騙將軍幹什麽？是真的。”
??小五次郎道：“天呀，怎麽會變成這樣的？你們的情報不準確嗎？”
??上官龍道：“不，情報絕對準確。你們聽過隱虹劍盧紹南這個人嗎？”
??小五次郎悚然動容道：“聽說過，這個人劍法絕世無雙。”
??上官龍苦笑道：“就是他帶人救走了戚老虎的，還把我們雙方的人馬殺了個精光啊！”
??小五次郎三人將身子縮在椅子裏，眼神變得空洞洞的，任他們怎麽想都沒有想到帶來上岸的人馬竟然全部血灑中土，尤其是在山洞裏的柳生楚雄，在東瀛可是排得上號的人物，現在隻剩下他們三個。
??客在異鄉為異客，客死異鄉做異鬼，自己的命運會不會也是這樣呢？
??他們不敢想，也不敢去想，往後在岸上的日子，隻能靠上官龍來保護安全了。
??小五次郎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道：“上官先生，好消息呢？”
??上官龍道：“好消息就是護送戚老虎的一隊戚家軍死傷過半，而戚老虎也受了重傷。”
??藤田俊深深呼出一口氣，說道：“總算還有點安慰，沒有白白犧牲那麽多條人命。”
??小五次郎道：“上官先生，有什麽打算？”
??上官龍道：“我仔細想過了，準備先回杭州，回勝教總舵，解決那裏的事情，我千辛萬苦創下的大好局麵，不能就此葬送。”
??小五次郎道：“我有一個想法，不如趁著戚老虎重傷戚家軍軍心浮動的時候，派一支精銳上岸，建立前哨據點，方便日後的兩萬大軍登陸上岸，上官先生，你看如何？”
??上官龍沉吟一下，點頭說道：“這計劃可行。”
??小五次郎道：“你的人馬呢？”
??上官龍道：“當然是全力配合你們，我讓林海派出一支精銳，但以你們為主，我們為輔，這樣做可以迷惑住大明朝廷，隻是以為你們是搶劫發財的流寇，而不是準備攻城略地的正規軍隊，防止他們趁我們還沒有站穩腳跟調遣各地的重裝軍隊趕來圍剿我們。”
??小五次郎道：“好，就這樣決定，請上官先生通知林頭領來接我們出海，回到島上的營地，調遣我們的人馬準備登陸作戰事宜。”
??上官龍道：“不用著急離開，等我回去把杭州的事辦妥，然後返回來和你們一道出一趟海，就請三位特使繼續留在山水莊幾天了。”
??三人隻有聽從這樣的安排了。
??在人屋簷下，豈能不低頭，他們帶來的所有高手可以說得上是死傷殆盡，已經失去炫耀的本錢，沒有能力在上官龍的麵前趾高氣揚了，但他們是來談判的特使，有這個特殊的身份來做護身符，上官龍也不能對他們不尊敬。
??他們想盡快離開陸地，回到他們駐紮的海島上，但上官龍不允許，他們也沒法子，如果私自離開，一切後果皆有可能發生，他們還想活命。
??小五次郎後悔莫及道：“上官先生，當日你該全力勸阻住我們的。”
??上官龍歎息一聲，說道：“事已至此，後悔又有什麽用？付出血的代價，帶給我們的啟示就是要我們凡事都先要三思而才後行啊！”
??小五次郎道：“好，我們以後都聽從上官先生的吩咐。不過，我們這次付出的代價實在是太大了，況且是你們的情報失誤所造成的，你的人應該要負上全責，請上官先生體諒一下我們的處境，你總應該添加多一些給我們的條件吧？”
??上官龍微笑道：“這件事可是將軍你不聽我的意見一意孤行才造成的，你們損失了那麽多高手，我們也同樣損失了那麽多高手，怎麽要我的人負上全責呢？這怎麽說都說不通吧？況且那是意外，誰都不是神仙，能未卜先知，料到盧紹南會殺來，否則我們該舉杯慶祝了，對不對？”
??小五次郎道：“但炸毀山洞一事你就沒有問過我們的意見吧？我們在山洞裏的人至今都生死未明。”
??上官龍道：“我已經說過了，那兩個闖進山洞的人可不是泛泛之輩，如果我不炸毀山洞的入口，讓他們有機會出來的話，後果就不堪設想。”
??小五次郎道：“那是你們的疏忽所造成的，如此一個秘密的山洞，居然讓人發現得了，這是你們的罪責，不是我們的罪責。”
??上官龍道：“將軍，這件事等我處理完杭州的事回來才再談吧。”
??他知道小五次郎這是趁機又要增加附加條件了，目前還不是和東瀛人起爭吵的時候，但是又不能當麵拒絕，導致關係惡化，所以他采用了拖延的戰術。
??“好吧。”小五次郎無奈的應了一聲，然後三人麵色陰沉著告辭出去。
??上官龍無聲地笑了。
??這是勝利者的微笑，他仰頭看著大廳掛著的那副自己寫的對聯，忽然大聲誦讀起來：“聚天下英雄，十年滄桑改日月；集四方豪傑，一朝風雲換千秋！”
??他記憶的閘門突然打開，想起了當日崔子玉在這裏朗讀的情景，不禁縱聲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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