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謊言

  推開院子的木門，外麵來的人果然是三嬸。


  “三嬸，您怎麽來了？”即便已經決定把事情說明白，但是看到三嬸的時候，我的心裏還是不免一陣的發虛。


  三嬸有著農村女人特有的黝黑，因為三叔常年不在家，家裏的事情大部分都是三嬸在忙活，照顧老人下地幹活什麽的都是她一個人撐著。


  “小山啊！我記得聽我們家老李說過一嘴，他不是帶你去船上了麽？怎麽你這麽快就回來了？”三嬸問我道。


  “這個……這個……”我糾結了老半天，終究不知道怎麽開口。


  大伯他們遇難的真相，實在是太過驚人了，根本就沒有辦法實話實說。就算農村人一般都比較迷信，也不可能相信我們整船人都被妖魔鬼怪給殺死了。


  如果直接明說的話……我說不定都會被他們給當成神經病。


  三嬸見我猶猶豫豫的，警惕的看著我道：“小山，跟你嬸子還有什麽話不能說的？是不是做錯什麽事了？還是你帶回來那個外人犯了什麽事？”


  我勉強扯了扯嘴角，完全能想象的到，我此時的笑容有多難看。咽了一下口水艱難的道：“不是三嬸，我你還不知道麽？能做什麽壞事啊？”


  “那究竟是怎麽了？”三嬸似乎也意識到了不對，有些焦躁的追問我道：“你這孩子是想急死你三嬸麽？究竟有什麽事情你趕緊說啊！”


  “我……”我偏過頭去不敢看三嬸的眼睛，磕磕巴巴的道：“三嬸，是我大伯他們……他們出事了。”


  “什麽？”三嬸聽到我的話，立刻就是一驚，聲音一下子就大了起來：“小山，你快點給我說，他們究竟出什麽事了？快點說啊！”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都已經到了這個份上，我也沒有什麽隱瞞的必要了。閉著眼睛，一股腦的把之前編好的話都說了：“三嬸，我大伯他們出海之後就碰到了暴風雨。我大伯的船沉了。船上的人……一個都沒回來……”


  三嬸聽到我的話，一張臉瞬間煞白，雙腿一軟就癱坐在了地上，不敢相信的失神道：“小山，你說的都是真的？”


  我悲傷的道：“三嬸，這麽大的事。我難道還敢騙你麽？我是運氣好，在海上飄了好幾天，被剛剛我帶回來那個人給救了，否則的話我也回不來。”


  這已經是我覺得最合適說辭了。


  三嬸愣了一會，突然嚎啕大哭了起來：“你個死老頭子啊，你咋就這麽走了啊！留下我們孤兒寡母的可怎麽活！”


  三嬸傷心欲絕，我又何嚐不是？大伯辛辛苦苦的把我拉扯大，可我還來不及報答他的養育之恩，他就這麽走了。


  李家灣是小的地方，三嬸這麽一哭，很快就招來了不少人。


  “這是怎麽了，好端端的哭什麽？”最先到的是一個女人。跟我也沾親帶故的，按村子裏的輩分我應該管他叫姑。


  三三兩兩聚積過來的人，顯然都有些奇怪。三嬸平時是一個十分要強的人，從來沒有人看她這樣過。


  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冷眼看著我道：“李江山，你這小王八蛋究竟怎麽氣著你三嬸了？”這人是三叔的大哥。


  三嬸一見他，哭的更厲害了：“大哥，我們家老三他沒了……”話還沒說完，就又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來。

  三叔的大哥聽到三嬸的話，臉色立刻就是一變：“你說什麽？老三他沒了？這究竟是怎麽回事？”追問了一句，他就知道自己問錯人了。抬起頭指著我道：“李江山，你快說究竟怎麽了？我三弟他出什麽事了？”


  我強忍著心裏的悲傷，又跟三叔的大哥解釋了一次。


  當然了，說的還是那套詞。


  我才剛剛解釋完，三叔的大哥跟三嬸還沒說什麽呢。人群中一個女人嗷的一聲就叫了起來，一個健步衝道我的麵前，一雙眉毛幾乎都豎了起來：“李江山，你說我們家李楊也死了？我們家李楊可是給你大伯幹活的，現在他人回不來了，你們打算怎麽賠我們？”


  李楊是我大伯船上的一個普通水手，平時農閑時候出海，農忙的時候就忙活自己家地裏那些事。


  而且還有一點要說，這個女人嚴格來說，隻是李楊的幹媽而已。他是李楊父親後來再娶的女人。


  這個女人刻薄成性，在村子裏名聲一向不太好。


  現在一聽人死了，他第一個關心的竟然不是怎麽出的事，而是跟我要賠償。


  我現在心情本就不好，聽到這個女人的話，立刻沉下了臉：“我大伯出海之前，不是都跟你們簽合同了麽？怎麽賠償按照合同來。你放心，我就是傾家蕩產也會把錢賠給你的。”


  本來我以為這麽說完，就完了。


  可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不依不饒的道：“你個小野種，別拿什麽合同來糊弄我們。合同上才賠幾個錢啊！李楊可是我們家裏重要的勞力，現在他人都死了，你想隨便給我們點錢就打發我們？我告訴你沒門！”


  三叔的大哥看不過去了，暴怒的吼道：“你叫什麽叫？現在人都沒了。你還有空關心錢？你他媽的是不是掉錢眼裏去了？”


  大伯跟三叔的關係非常好，自然跟三叔一家交情也都不錯。雖然人沒了，他們現在也很傷心，到也沒有遷怒到我的身上。


  畢竟這種事情，我們李家灣也不是第一次經曆過了。


  很多人都知道撈海能一夜暴富。但是沒有多少人會考慮，大海究竟有多麽的危險。


  我還清楚的記得，就在我十二歲的時候。我們村的一條船就是出了海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隻不過，今天這件事情的主角，換成了我大伯。


  李楊的幹媽一聽三叔大伯的話，直接就往地上一趟，用比三嬸還大的聲音幹嚎道：“這日子沒法過了，你們李家灣的人也太欺負人了。我幹脆死了算了，我的兒啊，你怎麽說沒就沒了啊！這幫髒心爛肺的，竟然還想賴了你的賠償款啊！你們這幫畜生，都生兒子沒屁眼。”


  一邊哭還一邊撒潑打滾。


  大伯船上那麽多人，可以說基本全村的親戚都有在船上。有些剛剛聽到消息，急匆匆跑過來的，披頭蓋的就問我：“李江山，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我無奈的歎了一口氣：“等會人來齊了一起說吧。”


  “閉嘴！”被李楊的幹媽，吵的心煩氣躁的三叔大哥怒吼一聲。鎮住了正在撒潑的女人。


  隨手指了一個年輕人道：“你，快去把五叔公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