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莫名其妙的女人
幽靈船實在太過於龐大,因為救生筏上沒有工具,而船身又苔蘚橫生,很是滑手,我們費了很大力氣才上了船來。甲板上倒是幹淨的有些詭異,雖然仍是青紅一片,卻沒有半點汙漬。
“大伯?”我有些疑惑的看了大伯一眼。
大伯蹲下身子用手碾了下甲板,放到鼻邊,不禁眉頭一皺,喃喃道:“鯊魚血。”
他看向不遠處的船首樓那關的嚴嚴實實的木門,開口說道:“老三。”
三叔點點頭從人群裏走出。
他把褲子一撩,從小腿邊上抽出一把短匕首,弓著身子往門邊走。
“小心一點。”大伯不甚放心的朝三叔喊了聲。
三叔擺擺手示意明白,繼續緩緩移動。
幾十米的距離,三叔走了許久,他下步子前從會用腳跟著地,輕輕敲兩下麵前的甲板,以防這甲板年久失修,受不住他的重量。
或許也可能是看看有沒有陷阱。
好在知道三叔靠在了木門邊上,也沒有發生什麽意料之外的事情。
大家都跟著鬆了口氣。
三叔抬手輕扣了兩下木門,又試著拉開一道縫,風平浪靜海上,叫人牙酸的吱呀聲分外難聽。他拿眼神詢問大伯。
大伯沉吟片刻,點了點頭。
三叔一把拉開了木門。
一陣陰風破門而出,裹挾著碎木片和粉塵撞在地上,一陣亂響。
怎麽可能?
我驀然一驚,這滿是海藻浮萍的濕潤船身裏,怎麽可能如此幹燥?
大伯顯然也發現了端倪,可這時顯然沒了選擇。他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頷首示意我們。
“進去。”他說完率先大步走了進去。
二伯也大大咧咧的跟著往裏走,我跟小四本打算跟上,可三叔好像不是很放心,拉住我們,把我倆安排到隊伍中間。然後跟鄭老板走在隊伍最後。
船艙裏麵的味道很刺鼻,不是惡臭,而是蘚生植物腐爛後夾雜著木製品腐朽所生的沉舊氣味。
如同是一下子來到了一個塵封在不見天日之地的洞穴。
這船顯然是有些年頭了,門後有樓梯通向僅有兩層的船首樓,而進門的樓道左右各有一處直通船艙深處,這種設計應該是為了讓劃槳手快速跑到下甲板去。
我是第一次在電視以外的地方看到如此龐然大物,忍不住探出頭四下打望。
“我的媽啊,這他嗎不會是什麽唐宋時候的家夥什吧?”二伯從兜裏掏出個拇指大小的手電筒,砸吧了兩下嘴,盯著我們頭上那鏤空篆刻的雕花有些咋舌。
“誒?”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那雕花仿佛是作為邊框,圍住一副木製雕畫,其上好像還有些銘文。
但時日太久,生了太多蛀蟲,米黃色的粉末將圖案遮得之見得些許。
“小四。”我拍拍小四的肩膀,對應聲回頭看著我的他指指頭頂。“抬我看看。”
這裏麵似乎根本不是一個空間,外麵看著雖算龐然,可這三米來高的艙頂壁實在超出了我們的預計。
小四自從海難後就很是沉默,一直沒有說過什麽話。此刻聽我這般說,轉頭看了大伯一眼。
大伯點了點頭。
他將我扛起,用力朝上舉。
我皺著鼻子用手撥開麵前的蛛網,然後輕輕扣了下雕畫,木頭粉末刷拉飄落,露出其下的圖畫來。
那是一首巨舟,自港口迎風破浪而出,那岸邊有無數人高舉著雙手朝著船揮動,船頭有個男人昂然望著遠方的落日。
我把目光移到銘文上,仔細看了看,有些不甚明了的皺起眉頭。
“那寫的是什麽?”大伯看到我的臉色,開口問道。
“應該是出海的情況。”我回頭看了眼大伯,張口念了出來:“自……三年奉使出.……所曆.……三十餘國,涉滄溟十萬餘裏,觀夫海洋.……巨浪如山,宣威諸夷,迥隔於煙霞縹緲之間,盤恒生浮沉繾綣之外。舳艫綿亙而至千裏,觀者如堵.……晝夜星馳,四方傾服。”
“什麽玩意?”大伯眼珠子一瞪,顯然是沒聽明白。
“是出海的情況。”鄭老板突然出聲回答。
大伯看了我一眼,我認同的點了點頭。
不知怎麽的,這段話我好似在哪看見過。那熟悉感如同貓爪,在心裏揮之不去。
“有個蛋用。”大伯撇了撇嘴。
“當然有用。”我沒好氣的白了大伯一眼,拍拍小四,示意他放我下來。
待站穩了腳,我抬手指著雕畫上的銘文說道:“人家電視上說了,這種字叫館閣體,是一種流行於館閣和科舉考試的書寫風格。也就是說.……”
我看了大伯一眼,得意一笑。“這艘船的曆史最遠可能追溯到明朝,最近也起碼是清末。”
“真的?”二伯聽見我這句話,哈哈一笑,一拍大伯的肩膀。“老大,你看讓山兒讀書還是有用的吧?”他興奮得不能自已,搓了搓手,看向大家。“這次隻要能把這船開回去,怎麽也發了。”
“行了行了,八字還沒一撇呢。”大伯挑了挑眉頭,沒有太過高興,他看向鄭老板問道:“鄭老板,船我給找到了,你該是知道怎麽走的吧,先去貨艙看看。”他努起嘴示意鄭老板選條樓道走最前麵。“請吧?”
“當然。”鄭老板笑了笑,負手走出,踱步至左手邊樓口停下,然後示意大伯跟上。
“五步,多一步少一步我就崩了你。”大伯斜了眼鄭老板,撩起褂子,竟然從後腰上摸出一把土槍。
我嚇了一跳,這東西雖然纏著麻布帶,看起來粗製濫造,可怎麽也是個要人命的家夥。
大伯抬槍示意鄭老板下去。“別跟老子耍花樣。”
似乎沒什麽事能嚇到鄭老板,即使這般命都不能護住的時候,仍是那般風輕雲淡的樣子。
他失笑一聲,轉身朝下。
大伯舉槍跟了下去,然後是三叔,我跟小四走在他後麵,我心裏總是有些不安,這讓我有些心神不定。
突然腳下一滑,沒有踩中三叔留下的腳印。
糟了!
我眼睜睜看著腳下木板裂開,想跳開卻沒了借力的地方。
隨即從裂縫中掉了下去。
“你姥姥的。”
轟的一聲,周圍有塵埃湧起,扶著後腦勺,一陣齜牙咧嘴,還好不算高,沒摔出個好歹。我歪著脖子望了望四周,這應該是劃槳手休息的地方,到處是碎繩和破布,還有落滿塵土的衣物。
眼前乍然劃過一片白影,我嚇了一跳,連忙轉頭打量。
有人影背對著我站在身後。
又是那個船頭的女人!
“你是.……活的?”我不太確信的問道。
她轉過頭來。那是怎樣一張臉啊,峨眉如月,眼中神光奪人,瓊鼻如玉,朱唇微啟,鬢發自臉頰垂下,好似天仙。
我發誓十八年來就沒看見過比她漂亮的!
她明眸善睞,仿佛沒有看到我,皓齒一展:“你不該來的。”
“什麽?”我有不明就裏的看了她一眼。
“走罷,離開這裏。”她的聲音清澈如同風鈴。
“我們的船沉啦。走不了的。”
“你可以走。”她輕軀鶴立,淡淡說道。
“誒?”我有些莫名其妙,打算追問,可眼前又是一閃,她已沒了蹤影。
“喂!”我大喊:“你別走啊,把話說清楚,這裏為什麽不能待?”
“厚啥啊?你個兔崽子,瞎竄什麽。”回答我的是大伯那擔心的叫罵。還有一根垂到麵前的長繩。“趕緊的,爬上來。”
我再次回頭看了一眼,空曠的房間之中,沒有任何東西能證明我剛才看到的那女人存在過……連腳印都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