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蕭之死(十四)
十六歲的蕭,無父無母,但他有愛他的義父,有什麽都讓著他,護著他的雲照師兄,因為有他們,即使他的出生是不幸的,他的童年也是痛苦的,但是他還是覺得自己足夠幸運。
因為足夠幸運,才會遇到他們。
可惜,這份幸運,隻能陪伴他十六年。
蕭這一輩子最後悔的,不是愛上了不該愛的人,更不是因為那個女人而性情大變。
他最後悔的,是讓師兄跟著自己一起下山。
若沒有他的固執,師兄就不會保護自己而帶著自己下山。
若沒有他的固執,師兄就不會以身犯險,親自去青樓打探。
若沒有他的固執。
若不是他,師兄就不會慘死。
當大夫告訴他,雲照死亡後,猶如五雷轟頂,蕭的世界,崩塌了。
他的師兄,徹底離開他了!
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那夜,蕭抱著雲照還尚存體溫的屍體一整夜。
城市裏的夜晚本是嘈雜的,可是那個晚上,同化鎮出奇的安靜。
萬俱寂的黑夜,似乎是在為雲照的離去哀頌。
雲照的屍體逐漸變冷,可是蕭渾然不覺,仍舊抱著他,眼神空洞,生無可戀。
他的大腦自從接受到雲照死去的消息後就一片空白,一直持續了兩兩夜。
直到第三清晨,二見那房間一直沒有客人走出,心中狐疑,便敲響了大門。
叫門半晌,裏麵也沒有任何回應。二隻能了句冒昧了,然後用力推開了門。
這一響動總算驚醒了兩兩夜未眠的蕭。當二站在他的麵前,看到他麵色蒼白,毫無血色,懷裏的那人一動也不動。
整個房間透著詭異的氣息。
二也是個見多識廣的人,眼前的這位客官瞳孔沒有焦距,麵無表情,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目光下移,他心頭一跳。
他懷裏的那人雙眼緊閉,嘴唇青紫,腹部血紅一片,然那些血跡早已幹涸。
二立刻明白了,那人是死了。
難怪他剛推開門就感覺到了一股死屍的氣味撲鼻而來。
二很快就鎮定了,輕聲叫蕭:“客官。”
蕭聞言,微微轉了轉眼珠。
看到他這般,二心裏泛起難過,但他還是開口勸道:“人死不能複生。客官,請節哀順變。”
他的話音一落,蕭鼻頭一酸,兩行淚突然奪眶而出。
他是不想哭的,但是眼淚根本不聽他的,不一會兒,他就泣不成聲。
看到這景象,二如鯁在喉,他隻能輕輕一歎息,轉身離開,不再打擾他。
他走到門口,內心掙紮了會兒,還是回頭對蕭了一句話:“這位客官,聽我一句。死去的人,是希望活著的人好好活著。而不是自暴自棄。”
罷,他輕輕地合上門。
門外的腳步聲逐漸遠去,屋內的蕭總算有了些意識。
他緩緩低頭,看到昔日總是嬉皮笑臉的雲照此刻已氣息全無,緊閉著雙眼,永遠也睜不開眼睛,永遠也無法叫他師弟,永遠也不會再笑。
他的心口如千萬把刀無情的剜著他的肉,撕心裂肺般!
他突然牽扯了已經僵硬的唇角,笑了。
師兄,對不起。
對不起。
此時的他,想放聲大哭,可是卻沒有了淚水。
可笑,當他不想哭,淚水卻跟決撂的洪水。當他想哭,卻是一滴淚也沒有了。
他放下了雲照,手臂立刻傳來鑽心的痛楚,他隻是微微蹙了蹙眉。
那,他從噩耗中恢複了神智,帶著雲照回了齊聚閣。
落土歸山,認祖歸宗。
雲照五歲被家人遺棄,是重疊撿到他將他帶回齊聚閣。他的家人早就不是他的家人了。他的家人,是重疊,是蕭。
當重疊看到雲照的屍體,悲痛欲絕,他情緒激動地劍指蕭,質問著他。
蕭垂著頭跪在他麵前,嗟悔無及,不發一言。
雲照的死,籠罩著齊聚閣,他的死,讓重疊對蕭大失所望,他的死,也是蕭性情大變的起因。
雲照過世後半月的清晨,蕭突然不知所蹤。
重疊動用了所有的力量,就差將江湖翻個底朝也沒發現他的蹤跡。
他誤以為連蕭也慘遭不幸,接二連三的打擊使得重疊的身體每況愈下,蕭失蹤的第二日,重疊一夜白頭。
蕭失蹤五日後,他又突然完好無損的出現在齊聚山。
最愛的兒子回來,重疊欣喜若狂,但是驚喜過後,他發現這次回來的蕭跟以前判若兩人。
現在的蕭,冷血無情,笑裏藏刀,你若有一句話不對,他都能眼也不眨地斷你一條手臂。若是你跟他有過節,他能不擇手段的對付你,隻為折磨你,慢慢的將你折磨死。
現在的蕭很陌生,往日他對重疊命令從未反抗過,但是自從他回來後,重疊什麽他都不聽,甚至有時還會反嗆重疊幾句。
不僅如此,最讓重疊崩潰的,是他突然成了個斷袖。
重疊以為是雲照的死對蕭打擊太大,他想讓蕭轉移注意力,於是他將大半內力傳給了蕭,把齊聚閣最上襯武學傾盡傳授給了蕭
他以為這樣蕭就能恢複。
可惜,蕭令他失望了。
蕭不僅沒有改善好的跡象,反而愈演愈烈,直到讓重疊心灰意冷,徹底對他失望。
蕭為什麽失蹤,失蹤那幾日發生了什麽。這兩件事成了重疊餘生最大的疑惑。也是他一直放不下的。
那五日,究竟發生了什麽,隻有蕭知曉。
但是他對此隻字不提。
哪怕是整整十四年,他也不曾提過一個字。
不過有一點重疊是可以確定的,當初蕭的失蹤,肯定跟那名叫若竹的女人有關。
蕭回到齊聚閣後,江湖中再也沒有人見過若竹。
若竹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