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心中鬼
午夜夢回,柳錦瑟是被噩夢驚醒的。
她醒來時冷汗沾衣,瞪著一雙瞳孔,眼神空洞無神,怔怔地望著漆黑那一抹微白的床幔。她有多久沒做噩夢了
似乎有一月了。這一個月來,她的生活比過去祥和安寧,給了她一種歸隱,不理世事世俗的錯覺。若不是這場噩夢,她幾乎以為自己已經脫離了複仇的生活。
柳錦瑟心間忽然蔓上一股愴然,並不是毫無根據,毫無源頭。可是她不想去糾察到底因為什麽原因。她大腦在下意識地屏蔽那些刺眼的字眼,她心底在下意識的抵抗那些她不得不做的事。
柳錦瑟再也沒沒有了睡意,不想驚動房外的雨兒,她直起了身,抱著雙膝,身體蜷縮成的,將身體埋入漫邊無際的黑夜鄭
黑夜似一口凶惡的怪獸,無情地一口一口啃噬著她的勇敢,她的努力,隻將那痛苦、害怕留給她。
這是數月以來柳錦瑟第一次生出了懼怕之心。她懼怕複仇,懼怕不擇手段,懼怕殺人,懼怕利用任何人。
死寂的黑夜中突然傳來一陣一陣驚恐而又痛苦的哭嚎聲,似一把把利刃,無情的一下又一下割著柳錦瑟的皮膚。
這時窗外一隻白貓突然一閃而過,柳錦瑟本就覺著自己罪孽深重,心虛和愧疚夾雜,被那白影嚇得魂飛魄散,她本能地張開嘴想失聲尖叫,理智卻在最後一刻提醒她,不能驚醒這山中的人,她下意識地緊緊地捂住了嘴,強烈的恐懼使得她痛不欲生,心如刀絞般痛,大顆大顆的淚水奪眶而出,她拚命地咬緊牙關,不敢讓自己哭出聲,隻能無聲地淌著熱淚,強忍著心中的痛苦。
胸口的痛楚越來越強烈,她的呼吸逐漸變得急促,越是這般,那股驚恐越是強烈。痛苦瀕臨邊緣,她有了自殘的念頭。
這個想法出現在她腦海中的刹那,她的手已經飛快地伸向高枕旁的短刃,她貝齒緊咬下唇,短刃的寒光在夜色中散發著冰冷的白光,她毅然決然,毫不猶豫地割破自己白皙近如透明的手腕,白嫩的肌膚上豁然多了一道刺眼的血紅。
一刀不夠,她一點也沒猶豫繼續劃鄰二刀,這一刀她手腕加重了力道,殷紅的血絲從傷口處溢出,手腕傳來微微痛楚,總算分擔了一些腦中的痛苦。
她繼續第三刀,第四刀,直到大腦中的那點因罪過帶來的痛苦被徹底分解,她才停手,目光淒楚地望著鮮血淋淋的左手手腕,她竟然感覺不到任何的痛苦了。
夜,越發靜,越發殘忍,越發無情。絕美的容顏在這夜色中顯得有幾分妖冶,看著被自己割破的手腕,想到這荒謬的自殘行為,她覺著可笑,便自嘲的扯了扯唇角,眸色淡然,神情漠然,眼角掛著幾分淡漠。
鮮血順著手腕往下滴落,無聲地落在那潔白的被褥上,暈染開來,在那潔白如雪中開出一朵又一朵鮮紅妖豔的花兒。
她原本已幹涸的淚水突然毫無預兆地滾落下來,她微微一怔,不由自主地抬起右手,擦拭掉臉龐上的淚珠。
食指傳來的濕潤感就像警鍾一般敲醒了她的大腦。她的意識就像一直被封閉在一個密不透風的瓶子裏,突然被打開,一片豁然開朗。
她開始慢條斯理的收拾著現在的殘局。她抓起一片一角,微微勾下頭,咬住其中一頭,右手抓住另一頭,稍稍一用力扯下了一片,隨後簡單的包紮了左手。
她懂一些醫術,對人體的六脈血管很是了解,她剛雖然失了理智,但是出於對生的本能,她每一刀都避開了致命的血管。
雖然被褥現在是鮮紅一片,但那些不過都是表層的血。
她恢複了理智,望著床上的狼藉微微蹙了眉。這還果真是衝動是魔鬼,她該如何處理這一片紅的被褥。
她環視了一周臥房,絞盡腦汁想了半晌也沒想到個好點子。她傻愣愣地坐在床上,望著黑漆漆的臥房出了會兒神,最後她決定,把這場杯子扔了。
她是行動派,幹就幹。她將那被褥亂七八糟的卷成一團,抱在懷裏,躡手躡腳。她的內功在雨兒之上,若是她有心屏氣斂息,不讓雨兒發覺,還是輕而易舉的。她赤足跳出了窗戶,四處張望了會兒,見四周一個人影也沒有,她放下心來,輕輕一躍便是離地十米。
她速度飛快,很快便到了密林門口。她想也沒想的鑽進了那奇草叢生的密林中,將那被褥扔在了密林中,而後片刻功夫,她又回到了臥房鄭隻不過巧白皙的腳掌上沾染了些許泥土。雪白的群儒也染了一些泥土。
她去重新找出了一床白色被褥,將腳上的泥土處理幹淨,看著裙擺上那一點點的泥土,她思慮了會兒,用清水洗淨,隨後也不管濕不濕,和衣而睡。
她這一折騰,竟然有了些許困意。徹底閉眼前,她想到自己為了銷毀罪證而做的這一些列蠢事,覺著好笑,就真笑了會兒。
大腦的困頓越來越濃,她才閉上眼,沉沉地睡過去。
這一夜,再無噩夢驚擾。
翌日,日上三竿,雨兒見柳錦瑟還未醒,心裏擔心她,推門而入,走至床邊,輕聲喚道:“姑娘,該醒了。”
如此喚了會兒,熟睡的柳錦瑟總算有了意識,她微微睜開迷蒙的雙眼,睡意惺忪,大腦遲鈍,聲音軟綿綿地:“嗯?”
雨兒伸手將她的被褥拉開了些,道:“姑娘,快到午時了。三殿下都來過好幾趟了。你該起了。”
柳錦瑟經過昨夜那一折騰,此刻渾身無力,她擔心雨兒發現手腕上的傷,便道:“哦。雨兒,我想吃你親手熬的銀耳羹。”
雨兒一怔,問道:“現在?”
柳錦瑟嫣然地一笑。
“好吧。我這就去。那姑娘,我喚人進來伺候你更衣。”
柳錦瑟連忙出聲阻止:“不用。其他人伺候我不習慣。我自己就可以了。”
雨兒有些不解,“可以嗎?”
柳錦瑟笑得極為燦爛,單純無害,“我又不是金枝玉葉,自己伺候自己還是可以的。我餓了,你快去吧。”
這算是柳錦瑟這一個月裏第一次開口提出要吃她做的東西,雨兒有幾分慰藉,她點零頭,快步離開了。
總算將她支開了,柳錦瑟這才挽起衣袖
經過一晚,鮮血早已凝固,柳錦瑟下手刀刀皆有分寸,這樣的傷口,隻要連續塗抹她自製的創傷膏五日,便會恢複如初。
還好她有先見之明,自己偷偷帶了幾瓶創傷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