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名聲大噪
回到燕京的第一晚,仍是噩夢連連,清晨蘇醒時,柳錦瑟已是濕了一身。
她似是生了一場大病,全身酸軟,下床時雙腿無力,險些跌倒,待她穩定身形,才聽到外麵街道上傳來的喧鬧聲。
雨兒這時端著木盆推門而入,見她正朝窗戶眺望,道:“今兒是公子第一次作為副將出征塞北。”
哥哥……柳錦瑟眨眼便跑到了窗戶邊,伸長脖子往那裏看。
雨兒擰幹絲帕,走了過來遞給柳錦瑟,“公子在軍隊的最前頭,已經過了一會兒了。”
柳錦瑟心中湧上失落感,懨懨地簡單擦拭了,而後遞給了雨兒。
“公子這兩年在那饒幫助下仕途一帆風順,這次作為主帥出征,有了實質性的兵權。”
柳錦瑟坐在梳妝鏡前,雙眼空洞的瞧著鏡子裏的自己。
雨兒一麵為柳錦瑟梳著發髻,一麵道:“現在的朝廷以兩位皇子為主,一位是親和擁有民心的二皇子易林峰,另一位則是性情古怪,手段狠辣,做事果斷的五皇子易千校表麵看來,這兩位都有可能是那個人,但也都可能不是。姑娘覺著會是哪一位,又或是都不是。”
柳錦瑟心不在焉,沒有回答雨兒。
雨兒為她插好發簪,蹲下身,晃了晃柳錦瑟的胳膊,柳錦瑟這才結束了神遊,茫然的望著雨兒。
雨兒不得不又將適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柳錦瑟思索了一番,“易千行這個人不僅心狠手辣,他在朝中的勢利不容覷,而且我聽他這個人不喜和別人合作,因為他足夠聰明,足夠機智,很多事情到了他那裏都會化險為夷。而易林峰,看似與世無爭,謙和有禮,實則可能是高深莫測,野心甚至超過易千校易林峰現在在朝中的地位其實沒有傳聞中的這麽懸乎,所以他才是急需要和人聯手。”
“姑娘的意思,幫助公子的人是易林峰?”
“不敢完全確定,但十之八九是他。”
雨兒幹脆在柳錦瑟身旁坐下,問道:“你主人為什麽不肯讓那人和姑娘見麵呢,姑娘肯定需要他幫忙的。”
這個問題柳錦瑟絞盡腦汁想了很久也沒想通過,“很早之前我就在思考這個問題了。隻能表哥和易千行是同類人,他們腦袋裏在想些什麽我們永遠也無法知道的。”
雨兒失望的歎氣,“我還以為姑娘知道呢。哎,算了,我們還是別一大清早就在這裏摳腦袋了。姑娘,今日是你正式麵客的日子,你準備好了嗎?”
柳錦瑟美目看著鏡中那張白裏透紅,化著精致妝容的俏臉,心中不出的心酸:“雨兒,今日過後,我就不再是真正的柳錦瑟了。”
雨兒卻是遲遲未回答。
一行淚悄無聲息的滑落,柳錦瑟看見鏡中的美麗女子緩緩地拉起了唇角,笑著流淚,也許是喜悅,也許是絕望……
從今起,她,不再是真正的柳錦瑟。
複仇之路,正式開啟……
——
經過一的歇業,如林閣今開門做生意,而四年一度的花魁選拔正好是今日。
兩年前花魁花兒意外去世後,如林閣一直沒有鎮樓的花魁,老鴇花了兩年的時間終於物色到一位色藝俱全的二八年華的姑娘,不過這位姑娘隻賣藝不賣身,所以顧客都有些失望。
聽這姑娘容貌傾城,精通舞藝,琴技也不凡,許多人都慕名而來,如林閣一時間賓客滿堂。
正午時分,花魁終於要出場了。
隻聽琴音淙淙,高山流水,一會兒悅耳動聽,寧靜得如行走在深林中,一會兒又高亢激昂,如同站在瀑布邊。這琴技,不是一般人所為。
難道這花魁今日不舞而是奏琴?
然琴聲戛然而止,所有人皆是一愣,目不轉睛的盯著中央的扶梯。
在那鋪滿紅綢的扶梯上,一個身穿碧綠紗裙,身形曼妙,讓人一眼就深深被吸引舍不得移開目光,人們的目光隨著那迷饒身姿往上,目光卻在那係著麵紗時的臉露出了不甘。
麵紗下的柳錦瑟魅惑一笑,腳步款款,輕飄飄地走下了樓梯,輕甩水袖,舞動身軀,媚眼如絲,回眸間周邊的一切都失了顏色。
古有趙飛燕鼓上舞,那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讓觀看者丟了魂兒,今日的柳錦瑟亦是如此。
台下的一位公子哥按捺不住竟然狀著膽子眾目睽睽之下飛快的爬上了那舞台,衝過去抱著被驚嚇到的柳錦瑟對她貪婪的上下其手,其他觀眾都被這突然的舉動嚇住了,一時竟沒人反應過來。
柳錦瑟看見這位突然衝出的男子下意識地想要用武力防身,剛要動手便撞到了娟姨警告的目光,她隻能強忍著心口傳來的那股惡心感覺,失聲尖叫,這一大叫才讓周邊的人醒過神,如林閣的男仆從立刻飛奔過來,齊力將那位公子哥抓住。
柳錦瑟臉煞白,那男子被抓走後她呆愣在原地,不哭不吵,儼然忘記了反應。
娟姨慌忙跑來,拉著她全身上下檢查了遍,臉上透著濃濃的擔心,“如兒,你沒事兒吧,有沒有受傷。”
如兒是柳錦瑟如今的化名,柳錦瑟這才露出了驚嚇的後遺症,撲在娟姨的懷裏嚶嚶的哭泣,瘦的肩微微抽動。
娟姨安撫了她一會兒,讓雨兒和另幾位丫鬟將受了驚嚇的柳錦瑟帶回了房。
那個圖謀不軌的公子哥此時已經被隨從製服,娟姨這時才發現他是當朝宰相的二少爺。
如林閣雖然是煙花之地,但向來是有規則的,客人們無路如何也不能強迫這裏的姑娘,來此消遣的公子哥們也都知道,而這位宰相家的二少爺也知道,他還是這裏的常客,平日裏對如林閣的姑娘很是尊重。
沒想到他今日竟會有這樣的舉動,看來是她娟姨看錯人了。
“李公子,我這裏向來不歡迎無禮的人,所以,對不起了。”罷,她瀟灑的甩了個背影給那還處於深度驚恐中的二公子一個背影。
隻見李公子被那幾位身強力壯的男仆七手八腳的抬著出了大門,然後重重一扔給扔在了大街上,那李公子的隨從見公子這樣被扔出來怒不可遏,直嚷著要進去替公子報仇。
那李公子好一會兒才從驚懼中醒過神,他一把推開了攙扶自己的隨從們,站在原地抬頭望著如林閣的大門,本以為他要罵人,卻不想他隻是長長歎了一口氣,而後帶著那些心不甘情不願的隨從們離開了。
其餘的賓客被這李公子一鬧皆是沒了繼續玩的興致,紛紛告辭離開了,如林閣一下安靜了不少。
打發走那些賓客,娟姨上樓敲開了柳錦瑟的房門。
柳錦瑟此時已經換上了自己的衣裳,她一身雪白,猶如出塵的仙女,即使站在哪裏都能讓同為美女的娟姨黯然失色。
娟姨:“你有沒有受傷?”
柳錦瑟帶著一分自嘲,“那李公子豈會擅了我。”
娟姨像是鬆了一口氣,“今日的計劃,衣無縫,很完美,辛苦了。”
柳錦瑟回以一個微笑。
的確,今日發生的一切都是個計劃。
目的,是要柳錦瑟一出場便聲名大噪。
李公子剛進如林閣時,娟姨就命一位平日和李公子交好的姑娘給李公子下了藥,當李公子看到讓自己心動的人時會性情大變,故平日裏溫和的李公子才會失控去非禮柳錦瑟。
而這一鬧,柳錦瑟一出現便成了燕京最有話題的花魁。
當晚,如林閣的賓客比白日多了不少,他們都是為了瞧一眼這位新任花魁而來.
柳錦瑟不同白裏的濃妝豔抹,今夜的她隻一席白衣,著淡妝,在那珠簾後彈奏了一曲便抱琴退場,那些個意猶未盡的賓客雖然心有不甘,但礙於如林閣的規矩又隻能作罷,和其他姑娘們嬉戲去了。
柳錦瑟回到房裏換了身衣服,係上麵紗,和雨兒一同從後門偷偷離開,連娟姨也沒通知。
昨兒來燕京的路上,柳錦瑟救下了一隻受贍白色幼狼。
燕京四周被群山環繞,山上棲息著很多種野生動物,昨兒救下的狼應該是中原少有的品種。
柳錦瑟對狼這種動物知之甚少,所以分不清它到底是屬於哪個品種,昨兒遇到它時它正氣息奄奄的趴在冰冷的雪地裏,一雙碧綠的眼睛直直得盯著柳錦瑟,可憐又可愛。
柳錦瑟起了惻隱之心,不顧雨兒的極力勸阻救下它並將它安置在雨兒哥哥家裏。
柳錦瑟和雨兒敲響秦的家門時,發現秦家裏多了一位麵生的男子。
取下帷帽的柳錦瑟目光和那男子相對,皆是一愣。
這人,似乎在哪裏見過。
而那男子則被柳錦瑟美麗異常的眼睛所吸引,她的眼睛不僅僅是美麗,更透著一股冷如骨髓的冰冷,而那冰冷裏,竟然還慘雜著一絲不明的情緒。
柳錦瑟沒有認出眼前的男子是誰,可楚軒的心腹雨兒卻是一眼認出此人正是朝廷裏有權有勢、野心勃勃的易千校
雨兒目光深沉的望了一眼秦,秦心虛的躲閃著她的目光,雨兒的心陡然跌落懸崖。
“既然哥哥家裏有客人,那麽妹妹就先行離開,下次在來。姑娘,我們走吧。”
柳錦瑟醒過神來,重新帶上帷帽,轉身準備隨雨兒離開。
她還未踏出門去,屋裏那陌生男子突然開口:“姑娘是救下白狼的人吧。”
雨兒和柳錦瑟腳步頓住。
“在下是那白狼的主人。”
柳錦瑟卻沒回答,而是選擇離開,她提群跨出了屋門,身後那男子再次道:“在下為了感謝姑娘救下在下的白狼,已經備好白銀千兩,還請姑娘一並帶走。”
走在柳錦瑟前麵不遠的雨兒見這男子不依不饒,心中升起殺意。
柳錦瑟連忙上前幾步拉住了雨兒的手,用內力與雨兒對抗,雨兒武功不及她,很快就敗下陣來,目光凜冽的瞪著柳錦瑟。
柳錦瑟全當沒看見,還是緊緊抓住雨兒的手,嘴裏卻對那易千行道:“多謝公子,不過我一向對這錢財沒有興趣,救下您的白狼也是因為緣分,還請公子以後好生照顧它,莫要讓它再次陷入險境。”
為了早些拜托這位有意糾纏的男子,柳錦瑟待話完便拽著雨兒快步離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鄭
易千行冷漠的臉上突然出現玩味的笑意。
——
柳錦瑟和雨兒快馬離開了村子,不成想剛一入城門,一名衣衫襤褸的少年就朝她們的馬兒撲了過來。
柳錦瑟坐下的白馬受到驚嚇,一個晃動將柳錦瑟摔下了馬,柳錦瑟重重的摔在霖上,頓時感覺全身上下的骨頭都斷了。
雨兒急忙跳下馬飛奔而來,扶起柳錦瑟查看她的傷勢。
好在柳錦瑟這次運氣不錯,除了胳膊有擦傷外再也沒有其他的傷。
雨兒這時才有精力去看那突然出現的少年,“我你這人怎麽回事兒,你眼睛長哪兒去了。”雨兒心情本就差,故對這正處於自責懊悔蒙圈中的少年沒有好臉色。
那少年把拉開頭發,露出一雙清澈的眼睛。
柳錦瑟和他四目相對,立刻就認出了他。
“是你。”
那少年髒兮兮的臉上仍和昨日一般,沒有任何表情。
柳錦瑟在雨兒的攙扶下起身,穩定身形後,她發現地上原本雪白的雪染上鮮血,目光往上,原來是這少年受傷了。
柳錦瑟起了惻隱之心,帶著幾分懇求的望著雨兒,“他是受傷了,來找我們幫助的。”
雨兒對這愛管閑事的姑娘真是恨鐵不成鋼。
她腦海裏掙紮了很久,還是拗不過她的姑娘。
“好,我一會兒就給他找地方住,並且給他找最好的大夫看病。我的姑娘,我們可以回去了嗎?”
就知道雨兒會同意,柳錦瑟露出燦爛的笑,捏了捏雨兒白皙的臉蛋,“謝謝雨兒了。我們這就回去。”
她不知道,此刻發自內心的笑讓她別樣的迷人,任誰看了都會被深深吸引。
一旁的少年盡管臉上還是麵無表情,可心裏那處冰風已久的柔軟早已蕩漾開來,一發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