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葉輕水篇】誤卻薄幸郎
“嘩啦！”
冰涼刺骨的井水照著女子的臉潑了下去，她“唔”地發出一聲低啞的慘叫，旋即大口大口地喘氣起來，一張被墨發遮蓋的臉已蒼白如雪。
即便是跟在雲間策身邊逼供的親衛也不由得攢眉：從風光入府到成為階下囚，這麽多年已經甚少見到王爺如此震怒了，
“怎麽，還不肯招出你家主子是誰？”
“快說，是誰指使你嫁給王爺，潛入王府又有什麽居心？”
葉輕水死死地咬著下唇，目光釘在黑暗中那高挑的身影上。
三個月之前，攝王雲間策親自請她入府，作為幕僚，百般器重。
直至現在，葉輕水都不知道雲間策的震怒究竟來自何處。
三個月的禮敬有加仿佛黃粱一夢，她被鞭笞痛到昏厥，再用冰水潑醒，周而複始，足折騰了好幾個時辰，足以讓她一顆心如墜冰窖。
那還是自己的主君嗎？
僅僅因為，江婉茹口中那些許多年前的過節？
還是因為她不是江婉茹，而是一個贗品？
“骨頭還挺硬的。”黑暗中，男人緩慢地磨砂著手上的寬墨玉戒，聲音仍是低沉悅耳，如今聽來卻宛如地獄修羅。
“王爺，我真的沒有萌生歹意……”葉輕水勉強張口，連帶著下唇都崩裂出血痕來，“你要恨我，總得給我一個恨我的理由！”
“賤人，時至如今還裝可憐！江婉茹做過什麽事，你會不知道麽？”
“我說了，我真的冤枉，王爺請您念在……”
“閉嘴！”
葉輕水滿臉淚痕，她已經想好了代長姐受過，可是，到底是什麽樣的罪能讓他這麽恨自己？
雲間策拍了拍手，立刻有四個下人抬著一個鏽跡斑斑的鋼板走了過來。
那鋼板約莫兩人長，上麵全是五寸長的尖釘，混合著腐敗的血腥氣，因積年歲久，已被浸透得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了。
雲間策桀驁俊美的臉上劃過一絲殺意，嘴角反而勾出了令人膽寒的冷笑。
“來人，給她鬆綁。”
“你說自己冤枉，本王就給你一個自證清白的機會，從這上麵滾過去。”
葉輕水不可置信地盯著那方鋼板，她如今周身上下隻剩下來時穿的一身素衣，卻也因為鞭笞而破破爛爛，如今要她從上麵活生生滾過去，和直接要她死有什麽區別呢？
唯一的區別大概就在於，這種死法更為痛苦，更為漫長，在血流盡之前，生不如死。
“怎麽，不敢了？”雲間策的眼神愈加輕蔑厭惡。
葉輕水蒼白的臉上劃過一絲決絕。
“我敢！”—
她這句話落地的同時，周圍的獄卒還有雲間策的手下人無不變色，這看起來嬌小的女子已經承受了整整四五個時辰的酷刑，居然還不肯服軟，非要跟主子爺對著幹？
這不是找死嗎？
葉輕水闔目、咬牙，一縱身躺在了鋼板上，幾乎就在同時，尖銳的鋼釘深深紮入她的胳膊、腿以及小腹，慘叫不受控製地脫口而出，“啊啊啊啊——”
整個地下囚牢之內都回蕩著女人痛不欲生的叫聲，洇透的血窟窿在素白的衣衫上分外觸目驚心。
連圍觀的近身侍衛都將頭別到一邊。
雲間策眸子暗了暗，在黑暗中蘊藏著複雜的情緒：這女人就是一心求死，也不向他告饒？
還是說，她寧死也不肯出賣江婉茹？
“王爺、王爺！”長廊的另一端忽然傳來喧鬧的聲音，幾個人正在拚命阻止一個少女進入，然而少女自負輕功在身，居然衝破了防線。
葉輕水雙瞳一縮，是她的貼身丫鬟小舟！
小舟幾乎也在同時看到了她，眼淚瞬間奪眶而出，“小姐，你——”
她想要撲上去解救，卻被雲間策出手如電扣住手腕，然後一個過肩摔狠狠撂倒在地上，一隻錦繡雲紋的長靴踏在少女的身上。
“小舟！”
雲間策的眸色沉沉，先是對那群跪地請罪的屬下說道，“一群廢物，連個女人也攔不住麽？”
那些人開始誠惶誠恐地叩首，順帶將怨毒目光投向兩個女人。
雲間策抓著身下少女的頭發，將人生生拎了起來，“小姐？她算你江家哪門子的小姐？”
小舟痛的原本清秀五官擰成一團，卻心中惦念著葉輕水，不敢反抗，隻是求道，“王爺怎麽發落奴婢都可以，但是，小姐她已有孕在身，求王爺垂憐，那可是您的親骨肉啊！”
此言一出，非但雲間策驚呆了，葉輕水也瞠目結舌。
她……懷了男人的孩子？在這個時候？
心中瞬間百味雜陳，這個還未來得及誕生的生命，恐怕很快就要夭折在腹中了。
她驚訝的神色落入男人眼中，自然成了主仆二人的花招，雲間策原本稍稍動搖的心勃然大怒，一巴掌摑了過去。
“放肆，你調教出來的好丫頭，為了救你竟敢在本王麵前扯謊？”
葉輕水顫抖著支起身體，整個人跌落在地牢的泥地上，雪白的四肢上全是刺目血痕，她掙紮著爬到雲間策腳下，拚命仰頭，抓住他的衣袍下擺。
“王爺，求您信小舟一次…懷孕與否，王爺自請府上郎中一看便是。”
那張臉上縱有點點血跡，卻仍清豔絕倫，一雙漆黑的瞳泫然欲泣，她死死地咬著下唇，用最後的希冀目光看著他。
雲間策生平最厭惡不過女人在他麵前賣弄可憐，可是，看著這張和仇人如此肖像的臉，他竟然有一絲不忍。
為什麽？
他俯下身，聲音涼薄。
“一個階下囚，你拿什麽和本王談條件？”—
葉輕水眨了眨眼睛，硬生生將欲落的眼淚壓了下去。
她不能絕望，她身上不僅擔著自己的命，還有未出世的孩子，以及小舟的命！
以及——以及對他的一點點希冀。
思及如此，她慢慢地在臉上綻放一個虛弱討好的微笑，拉過男人的手，湊上去輕輕一吻。
雲間策瞳仁一縮，“知道退無可退了，便用這等下作手段來勾引，江家的家教還真是令本王大開眼界！”旋即猛地抽回手。
許是力道太大，許是葉輕水受傷太多，女人在他的麵前軟綿綿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