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知道自己即將獲救，楚洪波一直緊繃的神經一下子鬆懈下來，一口血猛地吐了出來，昏迷了過去。周健喊了幾聲，都沒有回應。
慢慢地搬動物體的聲音逐漸由遠及近，隱約間能看見一雙手正在頭頂挖著泥土，接下來幾天來的昏暗被徹底地打破。周健眯著眼睛，一時間無法適應地麵的強光，腦袋上的光圈變成了一個能容納一個人的洞，周健迷迷蒙蒙地看見一個身影從洞裏跳了下來。
“哥，哥，你沒事，太好了！”
周健感覺到自己被那個人抱住，微微睜開眼睛，看見了眼中布滿血絲的楚夏天。他的臉上全是泥土，眼窩深陷著，似乎幾天不見，成熟了許多。
“夏天！”
“哥，快，我送你出去！我爸和你在一起嗎？”
“嗯！”
楚夏天順著周健的目光看去，嘴角還流著鮮血的楚洪波躺在地上，可是，更加令楚夏天震驚的是，周健和他父親楚洪波的手竟然握在一起。周健尷尬地想掙開，不想楚洪波雖然已經昏迷，但是手卻牢牢地抓住他的手，不肯放開，周健隻好任由他握著。
幾個消防兵也隨後下到了廢墟裏麵，研究了一下楚洪波的狀況，小心翼翼地用機械將他身上壓的水泥橫梁搬開。想將楚洪波用擔架抬出去，可是兩個人的手怎麽也分不開，在地下也不便於進行什麽措施，隻好讓醫療隊下來對楚洪波的傷口進行了簡單的清洗包紮和固定。
“你幫我一把！”
楚夏天機械地幫周健將楚洪波背在身後，跟在周健的後麵，其他的人跟在楚夏天後麵。楚夏天剛剛的欣喜全沒了，他覺得，有些什麽事情是自己一直忽略的，或者說是自己一直不願承認的。
終於重見了光明，醫療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二人的手分開，周健這才去醫療帳篷裏做了簡單的檢查和外傷包紮。這就是年輕的好處，雖然在地下困了三天時間，除了一些人體機能的正常損耗，周健幾乎沒有其他內外傷。
“醫生，真的沒什麽問題了嗎？要不要再去醫院檢查一下？”
楚夏天看著周健疲憊的樣子，不放心隻作簡單的醫療處理，完全不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況根本不比周健強多少。
醫生苦笑了一下，嘲諷地說道。
“夏天啊，我看比起周健，你這個幾乎三天沒吃東西，沒合眼的人才需要好好地檢查吧？”
楚夏天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周健，埋怨地小聲說道。
“醫生，你別瞎說！誰沒吃東西沒合眼啊？”
醫生也不理他，繼續去幫其他傷患治療了。
“真的三天沒吃東西沒合眼？夏天，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
周健看了看眼前的楚夏天，真的和自己一樣狼狽。本來充滿生氣的臉，此時蠟黃蠟黃的，眼窩深陷，眼睛裏麵全是血絲，嘴唇也已經發白幹裂。最可怕的是一雙手，因為長時間的用手挖掘泥土，指甲磨損，已經幹涸發黑的血跡還留在手指上。周健鼻子發酸，別過頭去。他不知道自己以後該怎麽對待楚夏天，溫柔或冷酷，對他來說都是傷害。
“哥，我先送你回家吧！”
“我沒事！我得去看看小晶！”
周健無法坦然地告訴楚夏天，自己想去醫院看看楚洪波的情況。
“我送你去醫院吧！正好我也想看看我爸的情況！但是，咱倆都應該先洗一洗，要不都能嚇死人！嗬嗬！”
兩個人回到周健的那處房子，簡單洗了洗，周健因為剛剛獲救，腸胃功能還沒有很好地恢複，沒吃什麽東西，倒是楚夏天狼吞虎咽地吃了不少，好在剛剛醫生對周健進行了必要的營養物質補充。兩個人又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去了醫院。楚洪波還在進行手術，夏小琴徐晶她們早就接到了周健和楚洪波獲救的通知，夏小琴此時正等在了手術室外。
“媽，我爸情況怎麽樣了？”
“沒什麽大事，左腿閉合性骨折，麻煩的是胸腹聯合傷，我也沒太聽懂！”
“夏老師！”
周健向夏小琴問好，她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便不再說話。說來奇怪，在知道了夏小琴和楚洪波沒有夫妻之實後，周健竟然覺得沒那麽對不起夏小琴了，也能坦然地麵對她了。短短的幾日，周健的心境改變了許多。有些東西他用了十年都沒有看透，卻在這幾天看透了！
“周健，你身體沒什麽事吧？要不要我去找人給你再重新檢查一下？”
“好！”
徐晶不知道何時出現在了周健的麵前，周健不想拒絕她的要求，從她的眼中，周健也看到了釋然。對於徐晶的愧疚，也減輕了一些。但是，周健始終覺得，這些年來，自己最對不起的，還是這個妻子。
周健默默地跟在徐晶的身後，做了一係列的檢查，除了輕微的創傷，周健基本上算是完好無損。
“出去陪我吃點東西吧！”
“嗯！”
楚洪波那邊有夏小琴和楚夏天在，周健不方便在旁邊等候，便欣然地答應了徐晶。
兩個人找了個小飯店，本來應該是喜慶的春節，卻因為地震而蒙上了一層灰暗，興遼人的笑顏看著都分外的勉強。
“鍾雪她們五一前後就要離開了，還有幾個月！他們一走，咱倆就辦離婚吧！”
徐晶說得很平靜，就像是平日裏，和周健談論晚上做什麽菜。周健點了點頭，沒說什麽，這段婚姻也許真的無法挽回了。
周健在想，也許自己當初要的不是徐晶，而隻是一段正常人的婚姻，換成是別的女人，自己一樣可以溫柔對待。徐晶正是看透了這些，才能毅然決然地選擇離婚吧！
“咱倆還這麽分著吧，菲菲輪流照顧！我媽和我哥那邊我會慢慢地滲透，這點你不用擔心！”
“嗯！”
“你要是感覺哪裏不舒服，記得及時給我打電話。有的時候，內傷不一定能當時就檢查出來！”
“嗯！”
等兩人再回到醫院，楚洪波已經完成了手術。手術很成功，基本上修養一陣子就沒什麽大礙了。周健重重看了一眼楚洪波，沒好意思多做停留，就離開了。
不管他和楚洪波的感情如何，都無法名正言順的陪在他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