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各位領導、各位來賓、同誌們:今天,我們在此隆重舉行興遼油田世紀園項目奠基典禮儀式,這是我興遼油田所有員工的一件大喜事。借此機會,我謹代表興遼油田全體員工感謝遼寧省委、省人大、省政府、省政協對興遼油田世紀園項目的大力支持,對應邀出席典禮的各位領導、各位來賓表示誠摯的歡迎!近年來……”


  “真他媽墨跡。”


  楚洪波不耐煩地翻著手裏的文件,周健坐在一旁,儼然楚洪波的貼身秘書。


  “最後,預祝這次奠基儀式圓滿成功!”


  台上的金國強終於發表完了奠基致辭,下了台,坐在了楚洪波旁邊。


  “洪波啊,這次的項目省裏的領導都很重視,你可要好好幹啊!可別讓省市裏的領導們失望啊,你知道這是你創業績的好機會啊!”


  說著意味深長地拍了拍楚洪波的肩膀。大家心知肚明,與其說是出楚洪波創業績的好機會,不如說是金國強退休前的完美收場。


  “大廠長,你放心吧,我一定不會讓領導們失望的。”


  楚洪波回答的彬彬有禮,說得那叫一個言辭懇切,大廠長欣慰地點了點頭,認真地聽著那些個省市領導的挨個致辭。


  最後上台致辭的是省會城市奉陽的一個女副市長,女副市長穿著一套絳紫的優雅套裝,層次分明的栗色短發。女副市長一上台,楚洪波就自言自語道,“是她。”


  周健沒有聽清楚,以為楚洪波有什麽事要吩咐自己。


  “楚廠長,你說什麽?”


  “沒事。”


  楚洪波略有所思地看著台上穿著得體的女副市長,看著隻有三十五六歲的樣子,很幹練。


  終於,所有的致辭都結束了,能拿得出手的領導又都齊聚在主席台前麵,開始為世紀園奠基。劈裏啪啦地放了幾掛大地紅,興遼油田還特意請了街道的老年秧歌隊,大爺大媽舞動的極其賣力,場麵一時間還算得上火熱。


  彩帶齊飛,鑼鼓喧天。


  楚洪波不是很喜歡這種熱鬧的場麵,和周健兩個準備早早離開。


  “楚廠長,我們這次合作得十分愉快啊!”


  博通集團的董事長趙博通大腹便便地晃到了楚洪波的麵前,楚洪波想提前潛逃的計劃雖然被趙博通破壞了,卻還是不在意地朗聲笑了笑。


  “趙總,我們哪一次的合作不愉快呢?”


  “楚廠長說得對啊,以後楚廠長有什麽地方用得著小弟的,盡管開口!”


  趙博通低聲在楚洪波耳邊說著,楚洪波皺了皺眉,而後很快恢複了笑容。


  “趙總說的是哪裏話,趙總多費心工程的事就好,我的事就不必。”


  趙博通有些尷尬,本來聽說楚洪波是一個十分世故圓滑的家夥,不想現在卻裝得十分矜持,估計是胃口太大。趙博通想到這兒,眼中不禁有些輕蔑。其實是趙博通的說話的時機不對,楚洪波剛剛被金國強訓過,加上遇上多年未見的穆籽,心情不是一般的糟糕。


  “嗬嗬,自然不會有什麽事情難得到楚大廠長,博通也不過是能盡些微薄之力罷了,哈哈!”


  “哈哈!”


  楚洪波也跟著趙博通笑了起來,周健隻覺得這兩個人一樣的虛偽,恨不得撕下楚洪波的麵具,看一看楚洪波是否還有真心。


  “洪波。”


  趙博通和楚洪波虛偽的笑聲被一個遊移不定的聲音打斷,楚洪波轉過身,看見來人,便再也笑不出來了。


  “穆副市長,好久不見啊!”


  正是剛才最後一個上台的奉陽市的唯一一個女副市長穆籽。穆籽的政治生涯頗有些傳奇色彩,74屆的知青,下鄉的青年點正是興遼油田(這也是奉陽市派她來參加興遼油田世紀園奠基儀式的原因之一)。80年回城後,參加了高考,以及其優秀的成績考入了北方聯合大學,畢業後嫁給了後來的省委書記,從此開始了她的政治生涯,成為了奉陽市迄今為止,唯一的一個女副市長。


  “洪波,我們真的好久不見了,你還好嗎?”


  穆籽似乎很激動,卻盡量壓抑著那份激動,而楚洪波卻顯得分外地冷淡。趙博通看了看兩人迥異的神情,知趣地離開了。


  “托穆副市長的福,我很好。”


  楚洪波的語氣冷到極點,穆籽看了看楚洪波身邊的周健,欲言又止。周健會意。


  “楚廠長,我先回車隊了。”


  “誰讓你走的?你給我在這兒呆著,一步不許離開。”


  周健聽了這話,愣了愣,低著頭站在了一旁。


  “洪波,你還恨我嗎?”


  “穆副市長,你說這話就不怕別人誤會嗎?”


  “洪波,我沒別的意思,當年我也是迫不得已,我媽在醫院,隨時都有可能沒了,我必須得回城,我得見她最後一麵。”


  “卑鄙是不需要理由的!周健,我們走。”


  說完,楚洪波轉身就走,周健看了一眼欲哭的穆籽,心裏倒有幾分憐惜。


  這一幕恰好被同樣想早點離開的秦孝文看在眼裏。


  秦孝文走到了穆籽的麵前,穆籽一見秦孝文,立刻收起了剛剛楚楚可憐的表情,滿臉的冰冷,好似一位不容侵犯的女神一般挺立。


  “穆副市長,這是老情人敘舊呢嗎?”


  穆籽揚了揚臉,看著一臉想看好戲的秦孝文。


  “秦科長,恐怕有些人連老情人都沒有了吧?”


  秦孝文聽了這話,滿臉通紅,壓低了聲音,湊近穆籽的耳邊。


  “我當初得不到的,你同樣也沒有得到,我們都一樣可憐。”


  說完,秦孝文揚長而去,穆籽又一次愣在那兒。


  此時的秦孝文,沒有占了上風的得意,反而極不情願地又一次回想起了以前的一幕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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