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龍嘯鷹擊
黃昏。
落日西沉,天地間一片暮色蒼茫。兩輛馬車轍轍行駛在空落落的官道上,官道兩旁,是連綿的山勢和漠漠的翠林。
瑟瑟側臥在馬車的軟榻上假寐,她剛喝過藥,有些困意。朦朧中,隱約聽到墜子清冷的聲音低低埋怨道:“你看吧,我說照我們這速度日落前趕不到托馬鎮,怎麽樣?這個雲輕狂,非要急著趕路,看吧,今晚要露宿原野了。”
小釵望了一眼閉眸小憩的瑟瑟,小聲道:“要我說啊,雲輕狂根本就是故意的。”
墜子眯眼沉吟片刻,輕笑著點頭道:“算算時日,他們也快趕上咱們了。”
瑟瑟眼皮一跳,猜想墜子話裏的“他們”指的是明春水一行。不知為何,明春水未曾和她們一路前行,或許是有什麽事耽擱了,聽墜子話裏的意思,似是今晚要趕過來了。
瑟瑟睫毛顫了顫,此時,她真的不想見他。而且,她想,他大約也是不想見她的。他應當是心中有愧意,是以才會讓自己到春水樓養傷。這樣也好,愧意消失,他和她之間,應當就沒有一絲瓜葛了吧。
“這山路怎麽如此幽靜?”墜子忽然輕聲問道。
“是啊,寂靜得有點兒怪。”小釵也顰眉道。
瑟瑟心中一滯,也隱隱感覺到這寂靜有些詭異。她睜開眼眸,挑起窗簾向外瞧了瞧。
暮靄沉沉,在黑幽幽的灌木叢中,有一抹明亮的光芒躍入眼簾,那光芒就像是她的梳妝鏡子反射了月光。
自然此處是絕不會有梳妝鏡的,但還有一種東西能夠反射月光,那就是鋒利的刀劍。
“隻怕,馬上就要熱鬧起來了。”瑟瑟淡淡說道。
話音方落,隻聽一聲呼嘯,灌木叢中,躍出數十道影子。大約有十幾個人,臉上皆蒙著黑巾。他們身手利索,不像一般的劫匪,頃刻之間便將兩輛馬車團團包圍了起來。
瑟瑟目光微冷,唇邊勾起一抹豔絕的笑容。
這就是所謂的江湖吧,不是刺殺就是戰爭。
春水樓行事已經夠低調了,隻不過兩輛普通的馬車,加上車夫也才不過六個人,可還是被別人盯上了。
“把車裏的人留下,放你們一條生路,否則,別怪刀劍無情。”為首的男子哼笑一聲,低沉而渾厚的聲音帶著一絲威嚴和冷意從風裏飄來。
“這車裏這麽多人,你要留哪一個啊?”雲輕狂從前麵的馬車中鑽出來,左手提著藥罐子,臉上戴著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吊兒郎當地問道。
“江瑟瑟!”那男子冷冷瞥了他一眼,沉聲說道。他的語氣本來很冰冷,但是,當他吐出瑟瑟的名字時,竟帶了一絲令人難以忽略的輕柔。
瑟瑟心中極是意外,原以為這夥人是衝著春水樓來的,卻不料竟是來劫持自己的。她詫異地從臥榻上探身,命小釵掀起車簾,向外望去。
此時正是太陽落山,而明月還不曾升起之時,是以外麵黑沉沉的。
瑟瑟凝眉瞧去,隻見沉沉暮色中,一個黑衣男子迎風而立,身後的墨色披風在夜風裏獵獵飛揚,他臉上帶著青狼麵具,看上去有一絲猙獰可怕。他隻是隨意立在那裏,但周身上下透著一絲令人窒息的霸氣,那種逼人的氣勢,宛如山嶽一般,令人很難忽略。
那男子瞧見車簾掀開,鷹一般銳利的眸光忽然閃亮了一下。
“笑話,我們可不是怕死之人,想要帶走江姑娘,還得看看我手中的劍同不同意。”雲輕狂手一揮,這才發覺手中提的是藥罐子。
他笑了笑,將藥罐子隨意向車裏一扔,從腰間拿出一個搗藥杵,高聲道:“小釵,墜子,保護江姑娘!”話方落,搗藥杵揮舞著,雲輕狂便和黑衣男子交上了手。
瑟瑟倒是沒想到,雲輕狂竟也是有武功的,且用搗藥杵做武器。他的武功還不弱,搗藥杵在他手中,宛若活了一般,帶著風聲,不斷向黑衣男子襲去。不過看樣子他不是那黑衣男子的對手,那黑衣男子用的是一把刀,那把刀舞得輕快灑脫,但卻有一股橫掃千軍的氣勢。時間一久,雲輕狂恐怕是要敗的,瑟瑟微微皺了皺眉。
官道上此時已經亂了,駕車的車夫竟也是高手,此時揮舞著刀劍和黑衣男子帶來的那撥人戰在一起。不過,對方人多勢眾,看樣子很難取勝。
瑟瑟心中有些擔憂,就在此時,隻見得馬車後方的官道上,傳來一陣馬蹄聲。十幾騎馬風馳電掣般奔到眼前,馬上之人,皆是商旅打扮。
瑟瑟認得,這一路行來,她也曾見過這隊商旅。有時行在她們馬車前麵,有時行在她們馬車後方。住店時,偶爾也和她們一個客棧。據小釵說,他們是要到北魯國做生意的。
此時看來,這些人絕不是商人,一個個眸光精銳,身手矯健。他們一到來,便和那些劫持她們的黑衣人鬥在了一起。此時,瑟瑟方曉得,這些人是明春水的手下,是在暗中保護她們的。
新月初升,官道上一片混戰。兵刃相擊聲不絕於耳,不時有明亮的弧光忽隱忽現,那是劍光反射了月光的緣故。
瑟瑟坐在馬車中,小釵和墜子一左一右拿著刀劍護著她。隻要有人衝到馬車前,便都被她兩人擊敗了。
“你們不用護著我,雲輕狂怕不是那個人的對手了,你們去幫幫他。”瑟瑟低聲道。
“不行,江姑娘傷口剛剛愈合,千萬不能用內力,否則傷口必會再次裂開。”小釵凝眉道,她怕瑟瑟出手。
瑟瑟卻沒打算袖手旁觀,這些人是衝著她來的,她不能讓雲輕狂和小釵、墜子為了她,無端喪命。她彎腰,正要從馬車中下去,忽聽得頭頂上嘩啦一聲響動,馬車的頂蓋已經被淩厲的刀氣攪得四分五裂。
黑衣男子好似蒼鷹般從天而降,狂放不羈的黑發在腦後飄揚著。瑟瑟大驚,手方伸到腰間刀把,就聽他忽低聲說道:“煦日和風,暖意怡人。”
瑟瑟聞言,放在腰間的手微微一顫,那新月彎刀就再也拔不出來了。
猶記得,渝江河畔,春意撩人。湖光水色,煙柳明花。
那個男子的俊臉在晴空麗日下,格外純淨。一雙鷹眸目光清澄,略帶一絲迷惑問她:“我是誰?”
“煦日和風,暖意怡人,你就叫風暖吧,隻盼你日後不再遭遇人世的冰冷。”彼時,她一襲男式青衫,手中執一把玉骨絹扇,風流俊秀。
“謝主子賜名。”他低低說道。
她驚了一跳,凝眉道:“你何以叫我主子?”
“救命之恩,永世難忘,我願一世追隨主子。”他低眉斂目,淡淡說道。
“你別這樣,別叫我主子,不如叫我公子吧。我們沒有主仆之分,你就是我的朋友。”她輕搖了兩下扇子,盈盈淺笑著說道。
自此後,一年的時光中,她漸漸習慣了這個男子沉默地伴她左右。可是,他們之間的默契和諧因為他記憶的恢複,最終煙消雲散。
香渺山上的輕薄,王孫宴上的刺殺,她和他漸行漸遠。原以為再不會有任何交集,卻不料他會埋伏在這裏要劫持她。而且,他看上去再不是之前的風暖了。
她一直都知道,他不屬於緋城那樣旖旎繁華的溫柔富貴地。北方,才是他的天空。而此刻,這隻蒼鷹終於展翅翱翔。
他,不再是風暖,不再是伴她身側叫她公子的風暖。他是赫連傲天,北魯國的二皇子,如此強勢,如此霸氣。
片刻的睖睜,瑟瑟便覺得纖腰被一隻有力的大手一抄,一瞬的天旋地轉,她便落入到一個寬厚堅實的懷抱。瑟瑟抬頭望他,誰知望進一雙漆黑的眼眸中,深不見底的眸中,此時帶著滿滿的溫柔。
他忽而撮唇一呼,隻聽得一陣馬蹄嗒嗒,一匹無韁的赤紅色駿馬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轉瞬便奔到了眼前。瑟瑟從未見過如此漂亮的馬兒,心中頓時一震。
瑟瑟但覺得人一飄,便被風暖,不,是赫連傲天抱著,飄身縱到馬上。那紅馬四蹄一揚,便奔了起來。風馳電掣的速度,四周連綿的山不斷地後退著。瑟瑟之前雖說也騎過馬,但直到此時,她方知,和此刻相比,之前自己隻能說是遛馬。
眼見黑衣男子將瑟瑟擄走了,其餘那些蒙麵男子便不再戀戰,迅速隱入官道兩側的密林。那些商旅裝扮的人待要去追,雲輕狂淡聲道:“別追了!”
“二公子,為何不去追,江姑娘被劫走了!”小釵和墜子焦急地問道。
春水樓四公子中排行第二的摧花公子雲輕狂怏怏一笑,道:“怎麽追,你看看我們這些馬,有哪一匹能追得上那匹馬。”
小釵和墜子凝眉,雲輕狂說的倒是實話,那匹紅馬,看上去可不是一般的馬。
“二公子,那黑衣男子是誰呢?”小釵問道。
墜子凝眉,道:“能擁有那匹馬的人,當不是一般的人。”
雲輕狂笑了笑,道:“說得不錯,我猜是北魯國的人,那匹馬很顯然是北魯國汗血寶馬中的良種。”
小釵大驚,道:“那可怎麽辦,江姑娘會不會有危險?”
“不會,你沒看出來?江姑娘一點兒也沒反抗就被他帶走了嗎?或許他們認識!”雲輕狂依舊沒心沒肺地笑道。
“二公子,我們還是趕快追吧,這樣子永遠救不回江姑娘。”小釵凝眉道。
雲輕狂笑了笑,道:“你不用擔心,救回江姑娘的事,不用我們出手的。主子的隊伍已經到了托馬鎮,你發個信號即可。”
“啊?主子已經到了。”小釵立刻喜笑顏開,從袖中掏出一支火箭,用火折子點燃了。隻聽得“嗖”的一聲,那琉璃彈在半空中炸開,耀目的煙花在空中久久不散。
一輪孤月懸在暗藍的夜空中,夜風撲麵,帶著一絲涼意。兩人一馬在官道上飛速行進,那輪明月似乎也隨著他們在飛逝。
“赫連皇子,你這是要帶我到哪裏去?”瑟瑟撫了撫額前亂發,低聲問道。此刻,她已從初見風暖的震驚中冷靜下來。一旦冷靜,她便知曉,她是決不能隨他走了。
他是赫連傲天,是北魯國的二皇子,不再是那個無牽無掛的江湖浪子風暖。她,不可能隨他走。
風暖聽到她的問話,攬在她腰間的手臂一抖,紅馬嘶鳴一聲,速度緩緩慢了下來。
“你,就不能再叫我一聲暖嗎?”他低緩的聲音帶著一絲磁性,在瑟瑟耳畔響起。
瑟瑟淡淡說道:“就算我再叫你暖又如何,不管我如何叫,你都不再是風暖了。”
風暖低聲說道:“就算我現在的身份是赫連傲天,可是我的心,依舊是風暖。瑟瑟,你隨我走吧,到北魯國去。前段日子,我皇兄忽然急急召我回國,我都沒來得及向你道別,便匆匆離開了。前幾日,我才打探到你已從璿王府離開,是以,我一直在尋你。你的情況,我都知曉,你在南玥,並不好過,不是嗎?”
瑟瑟心中,頓時湧起一陣酸楚,是啊,她在南玥,並不好過。見到父親,心中徒增傷悲。況且,海上那一戰,隻怕朝廷已將她作為了賊寇看待。可是,她也不能因此便逃避到北魯國去啊!
“赫連皇子,我不能隨你去。”瑟瑟的聲音是堅定的,一旦打定了主意,她便不會改變心意。
風暖聞言,手臂微微一抖,大掌攬著瑟瑟的纖腰,一提便將瑟瑟翻轉身,和他麵對麵坐在了紅馬上。他摘下臉上的青狼麵具,露出那張如同刀削斧鑿般俊朗的麵容,鐵臂猛然一收,將她緊緊摟在懷裏,似乎想要將她融到他的體內。
他的聲音,一字一句,低緩地堅定地在她耳畔響起,“我不會強迫你,但是,我也永遠不會放棄你的。總有一天,我會要你心甘情願待在我身邊,做我唯一的新娘。我赫連傲天就像草原上的青狼,這一生一世,隻會有一位伴侶,那就是你——江瑟瑟。”
瑟瑟被他緊緊摟在懷裏,感受到他狂野的心跳,她的心也忍不住一顫。一直以來,他都是沉默的,話也不多。此刻方知,他不是不會說,隻是不願意說罷了。
可是,麵對他的深情,瑟瑟隻能自嘲地笑笑,淡淡說道:“赫連皇子,你莫要說笑了,像我江瑟瑟這樣聲名狼藉之人,殘花敗柳之體,是配不上赫連皇子您的……”
風暖聞言,眸光突然一深,捧起瑟瑟的臉,便深深地吻了下去,將瑟瑟餘下的話,悉數吞了下去。
瑟瑟渾身一僵,想要動一動,可是被他兩條鐵臂一攬,根本就無法動彈。那紅馬似乎通人性,識趣地慢下了腳步,慢悠悠地溜達著。
“不許你這樣糟蹋自己。”風暖抬起頭,心疼地捧著她的臉,狠狠說道。
他再次低首,灼熱的吻又印在她唇上,狂野如暴風驟雨般,逼得她步步後退。她不斷地向後仰頭,想要躲過他的吻,但是,他卻步步緊逼,絲毫也沒有放過她的打算。瑟瑟的身子在馬上不斷地後仰,忽然覺得身下一滑,從馬上翻了下去。
風暖攬著她的腰,兩人一起翻下馬。在落地的一瞬,忽然翻轉,讓自己仰躺在地上,使瑟瑟趴倒在他身上。他的手依舊攬在她腰間,唇,依舊去追逐她的唇。
瑟瑟使勁推著他,從地上踉蹌著站起身來,伸手理了理散亂的發絲,努力平複著內心的慌亂。
風暖躺在地上,漆黑的鷹眸間,全是失落。他坐起身來,低聲說道:“隨我走,好嗎?”
瑟瑟搖頭再搖頭,她不能隨他走。風暖見了,眸間失落更深。隻是,他的驕傲,不允許他露出一絲的失望。他笑了笑,聲音淡淡地說道:“那麽,你要去哪裏,我送你過去。”
總有一天,她會自願隨他走的。
瑟瑟抬眸,看到風暖漆黑的眸間一片深邃,看不出是在開玩笑,遂輕笑道:“你送我到前麵的托馬鎮,便可。”她可以在鎮上租一輛馬車,想去哪裏便去哪裏。她終於可以自由自在地流浪江湖了。
“好!”風暖起身,去攬瑟瑟,想要將她抱到馬上。
瑟瑟黑眸一凝,連退兩步,道:“我自己上。”
風暖勾唇笑道:“你放心,在你沒有點頭之前,我不會再侵犯你。”
輕輕攬住她,飛身上馬。馬蹄聲在山路上響起,紅馬馱著兩人一路向北,走了不到半個時辰,道旁連綿的山勢逐漸變得平緩,漸趨不見。前方,是一片廣闊的平原,視線盡頭,一座黑壓壓的鎮子近在眼前。
風暖忽然輕輕“籲”了一聲,紅馬緩緩地頓住了奔勢。
他鷹眸一眯,沉聲說道:“隻怕,托馬鎮是去不得了。”
瑟瑟抬眸望去,但見得前方廣闊的平原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黑壓壓的行軍帳篷,月光照耀之下,好似一個個小土丘。很顯然,這裏有駐軍。
“這是……誰的隊伍?”瑟瑟實在沒料到,托馬鎮竟然有這麽多兵,也不知是誰的隊伍。
“璿王的銀翼軍!”風暖冷笑道。
“夜無煙的軍隊?”瑟瑟一驚,夜無煙的兵怎會出現在這裏?
“皇上將北部重鎮的兵權交到夜無煙手中。如今,他是奉命到北部鎮守的。”風暖低聲道。他早就已打探到夜無煙的消息,原以為他們還不曾趕到托馬鎮,是以,他才今晚行動。不想,夜無煙的軍隊行動是如此之快,竟然已經到了托馬鎮。璿王的銀翼軍,真是不可小覷。
瑟瑟是首次聽聞夜無煙離京的消息,原以為他還在緋城。沒想到,一路走來,這個消息,她竟是一點兒也沒聽說。不知小釵和墜子不知,還是故意隱瞞她的。想必,她們也是知曉她曾是璿王側妃,是以,才沒將這個消息說給她聽吧。
如今,他們要去哪裏,前方有夜無煙的隊伍,撥馬回去,定會與雲輕狂他們相遇。
“我們還是往前走吧,我與他已沒有一絲幹係,我想他是不會再管我的事情的。”瑟瑟淺笑著說道。
“你確定嗎?”風暖低聲說道。
瑟瑟聽到他的聲音有一絲不對勁,抬眸一望,隻見幾十匹戰馬踏著夜色,狂飆而來,轉瞬便到了他們麵前。
為首的白馬上,坐著的人,正是夜無煙。
淡淡月色籠罩下,他隻著一襲家常的絳紫衣袍,發髻僅用一支木簪束起,但這隨意的打扮,絲毫不減他絕世的容顏。
“不知赫連皇子何時又來到南玥的,煙有失遠迎了。”夜無煙淡笑著說道,鳳眸中卻透著一股凜凜寒意。
“璿王不必客氣,本皇子來此,隻是要接一位故人。”風暖亦勾唇淺笑道。
“故人?你說的故人莫非就是本王的側妃?”夜無煙唇角斂著若有似無的笑意問道。
他的視線,似是不經意般從瑟瑟身上掠過,看到她和風暖共騎一馬,眸光忽然變得幽深起來,“江瑟瑟,你真要隨他去北魯國?”
瑟瑟看到他悠然自得的樣子,不知為何,胸中便湧起一股氣。他和她,不是已經沒關係了嗎,他何以還要管她的事情?
清麗的容顏上,綻開一抹璀璨的笑意,她冷冷說道:“是啊,我是要去北魯國。不過,這和你應當沒關係了吧。王爺莫非忘記了,我已經不是你的側妃了。赫連,我們走吧!”
風暖聞言,抱拳道:“璿王,失陪了。”
夜無煙不動聲色地騎在馬上,俊逸的臉上隱有一絲波動。
朦朧的月色下,兩人共騎一馬的情景深深地刺痛了夜無煙的眼,他薄唇微抿,黑眸中透出一絲難以言喻的失落。然,也不過是一瞬,那絲失落便融入他漆黑的眸色中,就宛若流星沒入夜空。
“赫連皇子慢走,有位故人也想隨你一道回去呢。”夜無煙唇角一勾,綻出一抹冷然的笑意。
他輕輕招手,一匹小紅馬馱著一個紅衣女子,從他們身後奔了過來。
那女子竟是伊盈香。此時,她不再是王妃的妝扮,而是身著緋紅色的騎馬裝,發髻散開,編著美麗的發辮。很明顯,那是北魯國少女的妝扮。
瑟瑟一看到她,便記起當日她是那般淒楚地求她不要和風暖在一起。那時,她惱她陷害自己,不曾答應她。此刻看她,依舊是極其憔悴,宛若失了水分的鮮花,蒼白的玉臉上,那雙水泠泠的黑眸水霧氤氳。當看到她和風暖共騎一馬時,伊盈香眸中的水霧逐漸凝成了一顆顆淚珠,似乎隨時都會淌出來。
她的眸光在風暖和瑟瑟身上來回流轉,極其幽怨悲涼。
為何每一次和伊盈香見麵,都會在風暖身上糾結呢?此時她和風暖共騎一馬,看在伊盈香眼裏,不知又會生出什麽事端。瑟瑟低歎,伊盈香也不過是一個得不到愛的可憐女子,還是別再刺激她為好。
“赫連,放我下馬吧。”瑟瑟低聲說道,她不想再讓伊盈香對她有什麽誤會。
風暖聞言,眸光一深,手臂非但沒有放開,反而收緊,將她更親密地攬入懷裏。他又怎能不知瑟瑟心中所想,她是不想要伊盈香誤會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或許還存了要撮合他和伊盈香的打算。但,他不會讓她如願。
瑟瑟惱他又突然摟緊了自己,掙紮道:“赫連皇子,你忘記方才的話了嗎?快快放開我!”
“你不想讓璿王對你死心嗎?”風暖在她耳畔低聲說道,溫熱的氣息吹在她耳畔,癢癢的。
“他對我從不曾在意過,何來死心之說,你快放開我。”瑟瑟微微顰眉,語氣雖輕柔,卻帶了一絲冷意。
風暖靜默了一下,緩緩鬆開環抱她纖腰的手臂。雖然心底有一絲失落,但是,他卻並不氣惱。他便是喜歡這樣的瑟瑟,不管她外表是如何的灑脫倔強,但是她內心,卻始終是純情的。
“可是,我怎麽覺得他對你,似乎並未死心呢?”風暖低聲說道。
瑟瑟忍不住循著他的目光向夜無煙望去。
他依舊直直坐在馬上,絳紫色長袍在風裏獵獵翻舞,月光下的容顏看上去清冷豔絕,唇邊掛著懶洋洋的笑意,然而,眸光卻冷冽猶如刀鋒泛起的光澤。
瑟瑟被他的目光看得心中一震,不知為何,這一刻,她覺得她似乎能夠從夜無煙懶洋洋的笑意和冷澈的眸光中,看出一絲痛楚來。
這個認知,令她不由自主地悲哀起來,她竟然還有些在乎他的感受。
戰功赫赫、深得聖寵的夜無煙,狠心地將她趕出王府的夜無煙,怎麽可能因為她而流露出痛楚的神色來?她想不是她的眼睛花了,就是她的腦子出了問題。是以,瑟瑟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瑟瑟不知道,她和風暖在馬上的輕笑怒罵,就好似愛人之間的調情,早已刺痛了別人的心。
“傲天哥哥!”伊盈香從小紅馬上翻身下來,快步奔到大紅馬身側。她仰著臉,扯住風暖的衣角,淒聲說道,“傲天哥哥,你已經和江姐姐在一起了嗎?”
月光下,伊盈香的臉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這張憔悴而悲戚的臉,令瑟瑟心中微顫。她展顏笑道:“你別誤會,我們隻是偶然遇見,並非你想象的那樣。”
“是那樣嗎?”伊盈香眨了眨眼,忽然說道,“江姐姐,我想知道,你真的一點兒也不在意煙哥哥嗎?我受傷醒來後,才知悉姐姐因我受傷之事,被煙哥哥趕出了王府。這件事,煙哥哥已經知錯了,他已經徹查此事,還了姐姐清白。”
“是嗎?”瑟瑟輕輕蹙眉,夜無煙竟然去查這件事了,她還以為他會永遠認定是她做的呢。
隻是,就算查清了,還了她清白,又如何,她的功力已然被廢了。若不是娘親留下了烈雲刀法和內功心法,隻怕,她現在已經是纖纖弱女了。
“是誰做的?”瑟瑟淡淡問道,對於那個陷害她的人,瑟瑟還是很想知道的。
“是青泠,青夫人做的,她是要殺了我,再陷害江姐姐。一石二鳥的好計策。”伊盈香恨恨地說道。
青泠?瑟瑟顰眉,憶起那個嬌柔羞怯的女子來。竟然是她,瑟瑟微微苦笑,那個看上去如此美好的女子竟有如此狠毒的心機,她忍不住微微歎息。她那樣的女子,不知受了誰的指使。夜無煙的那些姬妾,都是朝中一些大臣送的,來曆都不單純。
“江姐姐,你真的不打算原諒煙哥哥嗎?煙哥哥因為錯怪了你,一直都很難過呢。當初,你明明是對煙哥哥有感覺的,為何,自己卻不敢承認呢?”伊盈香抬眸,美目中隱隱透出一絲恨意來,“你為何,一定要來糾纏傲天哥哥呢?”
聽了伊盈香的話,瑟瑟無奈地笑了笑,伊盈香為何就認定了是她糾纏風暖呢?她輕輕顰眉,伊盈香雖然可憐,卻比她幸福多了。夜無煙像對親妹妹一般嗬護她,風暖就算不喜歡她,也沒有做什麽傷害她的事。她沒有她那樣的遭遇,永遠都不會懂,當初的她是多麽的痛苦和絕望。
“盈香公主,我和璿王的事情,就不勞你費心了。至於我和赫連皇子,我已經說了,我們是偶然遇見的,你一定要說我糾纏他,我也沒話說。”瑟瑟淡淡說道。
伊盈香如此偏執任性,她怎麽解釋她也不會相信,索性不再多費口舌。
“赫連,我們走吧!”瑟瑟回身對風暖說道。
風暖頷首,驅馬便要走,伊盈香卻死死抓住風暖的衣角不肯放。
“傲天哥哥,我也要回去,煙哥哥還了我自由之身。”伊盈香滿懷期待地說道。
“不行,別忘了,你是和親的公主。怎能這麽任性?!”風暖目光一凝,冷聲說道。
伊盈香被他清冽的目光一瞪,傷心地哭了起來。縱是如此,她依舊是不肯鬆開手,不肯放他們離去。她淚眼婆娑地抬眸,凝視著瑟瑟清麗的容顏,恨恨地說道:“江瑟瑟,我恨你!”
瑟瑟頓時有些無語了,難道說伊盈香得不到風暖的愛,就要恨她嗎?原本她還真的存有要撮合風暖和伊盈香的念頭,隻是在這一刻,這個念頭已經煙消雲散了。她忽然覺得,自私幼稚的她是配不上風暖的。
風暖聽到伊盈香的話,冷笑道:“香香,我們之間的事,和瑟瑟沒有一點兒關係。就算我不喜歡她,也絕不會再喜歡你。”
“傲天哥哥!”伊盈香傷心地哭倒在地。
夜無煙策馬過來,一俯身,將伊盈香帶到了他的白馬上,拍了拍她的肩頭,蹙眉說道:“別哭了,煙哥哥送你回去!”
“夜無煙,你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盈香是和親的公主,豈是你想送就送回去的。”風暖鷹眸一眯,冷笑著說道。
夜無煙聞言,緩緩轉身,挑眉冷笑道:“當日和親之事,是可汗提出來的。本王自會去和可汗解釋,赫連皇子就不必費心了。”
“好!”風暖仰首笑道,“既是如此,那本皇子就告辭了!”風暖一拍馬,便要帶著瑟瑟離去。
“慢!”夜無煙撥馬攔住了他們的去路,這一瞬間,原本溫雅淡定的他,整個人已然變成了一把利劍,一字一句,如同冷厲的劍光,朝著風暖劈了下來,“要走可以,把江瑟瑟留下。”
平日裏水波不興,隱藏得極好的霸氣和王氣在這一瞬盡數散發,好似潮水般壓向風暖和瑟瑟,那氣勢迫得大紅馬連連後退了幾步,焦躁地嘶鳴了一聲。
瑟瑟驚愣得說不出話來,這樣的夜無煙她從不曾見過,因為他從未在她麵前露出這樣的氣勢來。為了要將她留下來,他要和風暖翻臉嗎?這樣的夜無煙,不知為何,竟然觸動了瑟瑟的心,使她心中無端生出一股迷亂來。她甚至生出一種錯覺,覺得他的氣勢和小船上與風浪搏擊的明春水有些相像。
瑟瑟心中一滯,唇邊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意,她怎麽會生出這樣的錯覺來。
風暖身形倏然頓住,神色一凝,鷹眸中翻湧著危險之氣,澎湃的氣勢亦排山倒海般迸發而出。及膝的青草,被他們的勁氣所迫,時而如浪濤般向風暖翻湧而去,時而又如浪濤般向夜無煙翻湧而來。就連夜空中的那輪皓月,似乎也因為驚懼躲入到了雲中。
夜無煙和風暖之間的對決,一觸即發。瑟瑟凝眉低歎,忽然翻身下馬,撫了撫被風吹亂的發絲,淺淺笑道:“赫連,我看北魯國我還是不要去了。”
她原本就沒打算要去北魯國,何必惹得夜無煙和風暖敵對。他們皆貴為皇子,一旦翻臉,絕不是鬧著玩的,勢必會影響兩國友好。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就隨了雲輕狂去春水樓。
她撫了撫肋部的傷口,隱隱還有一絲痛意,不會是舊傷又發作了吧。
風暖轉首,溫柔的眸光追隨著瑟瑟,他低聲問道:“怎麽,傷口還疼呢?”他自然也打探到了瑟瑟受傷之事,瞬間有些悔意。
夜無煙聽到風暖的話,眸光忽然一深,他退後一步。風暖見狀,也收起了淩厲的勁氣。
風暖翻身下馬,走到瑟瑟身側,輕聲道:“早知道你傷口還沒痊愈,我就不該劫持你。不如,我將你送到雲輕狂那裏吧。”
瑟瑟眯眼輕笑道:“不用送,他們已經來了。”看來,她注定還是要去春水樓。
明月從雲中遊移而出,清光瀉地。朦朧的月色下,但見得後麵的官道上,隱隱出現了一輛馬車,被十幾匹馬簇擁著,緩緩向他們這邊駛了過來。
“哎呀,我說方才是誰劫持了江姑娘,原來是你,赫連皇子。”雲輕狂騎著馬兒,率先奔了過來,藥杵塞在腰間,遠遠地喊道,“赫連皇子,你這樣做也太不厚道了。你方才戴的那個青狼麵具,也實在太可怕了,嚇死我了。”
他的視線從眼前之人臉上一一掠過,極是熟稔地打著招呼:“原來璿王也在啊,伊王妃也在,伊王妃這是怎麽了,誰又惹你了,怎麽臉色這麽暗?”
“雲輕狂,她的傷怎麽樣了?”風暖無視他的問話,冷聲問道。
雲輕狂挑了挑眉,撇唇笑道:“本來嘛,傷口就快愈合了,不知道方才你騎馬帶著她,會不會將傷口震裂。這要是再裂開,恐怕就難愈合了,而且,她的傷寒還有熱症、咳症,都還沒好利索,沒有我狂醫的藥,怕是……還有性命之憂也說不定。”
瑟瑟的病其實已經沒那麽嚴重了,雲輕狂這般添枝加葉地一說,風暖的臉頓時變色,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雲輕狂,冷聲道:“她有這麽多病,你怎不早說?”
他的手下隻是打探到瑟瑟在東海一戰中受了傷,怎還有傷寒咳症、熱症?
“赫連皇子方才一上來就刀劍招呼,我哪裏有工夫說啊。很抱歉哦,這位江姑娘恐怕隻能隨我走了。”雲輕狂笑眯眯地說道。
後麵的馬車恰好駛了過來,小釵和墜子從馬車上跳下來,過來扶住了瑟瑟。
“江姑娘,你沒事吧?”小釵擔憂地問道。
瑟瑟輕笑道:“沒事!”
小釵和墜子攙扶著瑟瑟就要上馬車。瑟瑟苦笑,眼下,大約也隻能到春水樓了,否則留下來,不是隨風暖走,就是待在夜無煙這裏,這都並非她心之所願。
夜無煙策馬過來,冷冷問道:“雲輕狂,誰準你把她帶走的?”
“哎呀,璿王,抱歉啊,我知道她是你以前的側妃,但是呢,這次我狂醫可不是受你所托為她看病的,是以隻能把她帶走了。否則,我狂醫的聲名在江湖上可是要大打折扣了。抱歉哦。”他依舊笑眯眯地說道。
“你真要隨他走?”夜無煙轉首,深邃的眸光直直鎖住瑟瑟,淡淡問道。
“璿王,我想我去哪裏,無須得到你的同意吧?”瑟瑟淺淺笑道。
夜無煙軒眉微擰,俊美的臉上,一片冷凝。他的兵將一見雲輕狂要帶瑟瑟走,呼啦一下將馬車團團包圍了起來。
雲輕狂瞧了瞧眼前陣勢,忽然驚呼一聲,好似突然想起了什麽,朝著風暖喊道:“我差點兒忘了,五日後便是你們北魯國的祭天大會了,據說那位女祭司生得傾城絕代,不知迷煞了多少草原上的兒郎,是真的嗎?真想去看看啊!”
他說的這句話有些莫名其妙,似乎和眼下形勢不搭調。但是,這句話的效果卻極其顯著。
夜無煙的身子忽然一僵,波瀾不驚的黑眸中,刹那間風雲際會。他在馬上睖睜片刻,忽然揮了揮手。那些本已圍上來的兵將,瞬間退了下去。
雲輕狂壞壞地笑了笑,他的目的算是達到了,正要撥馬離去。
伊盈香忽然咯咯笑道:“你說得不錯,那位祭司是我的姐姐伊冷雪,她比你們傳言中不知美了多少倍。勸你還是不要見她的好,否則,你的心,你的魂都會被迷住。她是我們草原上的緋歐娜,她的容顏,盛開的鮮花見了,會瞬間凋零。皎潔的月亮見了,也會羞怯地躲到雲裏。她的美麗,豈是那些庸脂俗粉能夠比得上的。”
伊盈香言罷,視線定定落在瑟瑟身上,方才還水霧氤氳的黑眸,此時滿是挑釁。
瑟瑟瞬間明白,她是在向她挑釁。看來,她話裏的庸脂俗粉就是她啊。這個伊盈香,她的恨,倒是來得真快,真深沉啊。
她不在意地笑了笑,庸脂俗粉也罷,貌若傾城也罷,不過是一副皮囊,有那麽大的區別嗎?值得她如此驕傲?難道生得美貌,就高人一等?
如若一個男人愛上了一個女人的美貌,而不是愛她的內心,那才是最悲哀的事情。她淡淡挑了挑眉,她的情緒絲毫沒有因為伊盈香的挑釁而有半分的波動。不過,她對“緋歐娜”這個詞倒是很感興趣,如若沒有記錯,當初在南玥宮宴上,伊盈香唱的那首歌就是《緋歐娜公主》。
她轉首淡笑著問小釵:“小釵,緋歐娜是月亮女神的意思嗎?”
小釵凝眉,躊躇著說道:“這個,是的!”
“對,就是月亮女神的意思,鮮花再美,也是花,我姐姐可是九天上的月亮。”伊盈香高聲說道,原本憔悴淒楚的玉臉,如今綻放著清傲的光輝,她看樣子是真心地因她姐姐而驕傲。
風暖也聽出了伊盈香話裏對瑟瑟的譏嘲,冷聲道:“盈香,住口!”
他冷厲的話和眸中厲色令伊盈香一呆,玉指輕顫著指向風暖,喃喃說道:“傲天哥哥,你,難道說我的話不對嗎?我姐姐難道不是九天上的月亮?”
雲輕狂似乎沒想到自己的話會讓伊盈香如此激動,他頗為尷尬地笑了笑,衝著瑟瑟道:“月亮有什麽了不起的,掛在天上隻能看,可比鮮花差多了。鮮花最起碼還能采到手裏呢,即使采不到,也是可以聞聞香氣的。”這句話的最後一句,卻不是對著瑟瑟,而是衝著夜無煙說的。
瑟瑟心中一動,瞬間明白了一件事。
敢情伊盈香的姐姐,那位女祭司,那個月亮女神,便是夜無煙心中那朵雪蓮啊。
瑟瑟忍不住抬眸望向夜無煙。他依舊端坐在馬上,臉上波瀾不驚,隻是那雙似冰泉般清澈的鳳眸,眸光變幻莫測,極其複雜。他的眸光,越過眾人的頭頂,望向了遙遠的黑暗之中。聽到雲輕狂的話,他驀然回首,深幽的眸光和瑟瑟探尋的眸光撞在一起。
兩人目光相聚,一刹那間,兩人似乎都極是驚愣。瑟瑟的心忽然猛烈地跳了幾下,她不是早就對他死心了嗎,為何還被他的眸光,攪得心湖顫動。
她壓抑住心頭的狂跳,轉開視線,對小釵和墜子道:“我們走吧!”言罷,她頭也不回地上了馬車。
風暖瞧著她的身影,極力克製住想要去阻攔她的衝動。他怕看到她,再次失控地將她擄走。她的傷,她的病,他是治不了的。
“各位,在下告辭了!”雲輕狂朝著夜無煙和風暖拱了拱手,便催馬趕了過去。
瑟瑟靠在馬車內的臥榻上,小釵和墜子坐在對麵的臥榻上,三人都沒說話,馬車內一片靜謐。
“我們還有幾日可以到春水樓?”瑟瑟挑眉問道。
“過不了幾日了,江姑娘有什麽事嗎?”小釵問道。
“我早就聽聞,北魯國的祭天大會很是盛大,不知你們兩個去看過沒有?”瑟瑟輕聲問道。
墜子和小釵沉默了一瞬,道:“去看過,確實很盛大,也很熱鬧。”
“是呢,確實是盛大熱鬧,江姑娘是不是也想去看看?”雲輕狂在馬車外搭腔道。
瑟瑟凝眉,掀開馬車的窗簾,輕笑道:“能去嗎?”
雲輕狂笑眯眯地說道:“自然可以。一年一次的祭天大會,當然不能錯過了。”
墜子挑了挑眉,沒吭聲。小釵卻極是擔憂地看了一眼瑟瑟,低聲道:“我們去看祭天大會,若是樓主知道了,肯定會怪罪我們的。”
雲輕狂眯眼笑道:“無妨,有我狂醫擔著就是。”
他想,如果不讓花和月站在一起,或許有的人,永遠都不會知道究竟哪一個才是他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