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兄弟之情
“陸總,有人找。”秘書Helen敲門告進。
陸晟沒舍得從手裏的一摞文件中挪開目光,頭也不抬麵無表情地問:“誰?有預約嗎?”
Helen停頓了一下,回道:“沒有。隻是……”半天沒了下文,陸晟這才抬起頭,麵上已有些不耐:“隻是什麽,給他安排預約時間,”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時間:“10點鍾的會安排好了嗎?”
Helen點點頭:“安排好了。”正想跟他說那位沒有預約的訪客是誰,就聽見“砰砰砰”的聲音。
陸晟停下動作,疑惑地問:“有聽到什麽聲音嗎?”
Helen點點頭,“好像是有人在敲窗戶。”
話音剛落,窗戶邊又傳來“砰砰砰”的聲音,Helen看陸晟一眼見他沒什麽表示忙上前兩步走到窗邊一探究竟,這一看不打緊,嚇得她頓時花容失色,他……怎麽從這上來了?
來不及多想實在怕他掉下去忙小心地打開窗戶,程言衝她一笑扒住窗台一躍便靈巧地蹦了進來。
見來人是他,陸晟也是愣住了:“你,你……怎麽上來的?”
程言徑自走到沙發上坐下,沒好氣地說:“廢話,從底下爬上來的唄,陸總,見你一麵實屬不易啊。”
“陸總……”Helen想解釋些什麽,被陸晟一擺手打斷:“行了,沒事,你出去吧。記住,以後程少爺來見我不需要預約,你也去通知保全部門,讓他們以後辦事長點眼色。”
陸晟說的很是嚴肅,Helen諾諾稱是便慌忙退了出去,程言見狀心裏這才舒坦了些。
“沏兩杯咖啡過來。”陸晟叫住剛要倉皇逃竄出門的Helen,吩咐道。
程言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陸晟毫無畏懼地對視上他的眼睛,淡淡道:“你隻需打個電話給我我就親自下去接你了,何必采取這麽危險的做法,這可是11樓,萬一摔了怎麽辦?”
雖然陸晟的表情、語氣都淡淡的,可程言還是能從他的話語中捕捉出幾絲關心的意味,故作輕鬆道:“在部隊演習的時候再高的樓層都爬過,我也想試試自己究竟有沒有退步,果然不過11樓我已經有些吃不消了。”
Helen手腳很麻利,很快就端過來兩杯熱騰騰的咖啡,散發著濃鬱的香氣。
程言端起杯子輕輕抿了一口:“嗯,夠苦的。這種苦咖啡隻有你和安心喝的來。”
剛端起杯子的陸晟聽到“安心”的時候手明顯顫了一下,隨即嘴角揚起一抹老練的笑意:“不知程少爺今日蒞臨有何貴幹啊?”
見他一幅公事公辦的口吻,程言心裏涼了半截,難不成今天真的談不攏了?
程言自嘲地笑了一下,轉動著食指的銀戒指,望著陸晟道:“陸少爺這般客氣疏離,看來是不打算跟我談感情了。既然如此,我也不惺惺作態了,直說吧,程家需要陸家的幫助,不知陸家可否融資解救程家於水火之中?”
程言心下早已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本來來這就沒有抱太大的希望,陸晟一開口他也清楚了陸家的態度,八成是拒絕幫忙了,正打算在陸晟說出冠冕堂皇令人作嘔的官方言論的時候拍屁股走人,卻沒想到陸晟依舊掛著雲淡風輕的笑容,說道:“自然要幫的,十點鍾開會就是要談一下給程家融資的事情,程少爺要不要旁聽一下?
程言愣了半天才相信自己的耳朵,放下手中的咖啡,“為什麽?”
陸晟晃晃手中的咖啡,諱莫如深地笑了一下,依舊保持著他客氣疏離的樣子,不悲不喜道:“原因有三:一、陸家與程家是世交,唇亡齒寒,沒有不幫的道理;二、你是我堂妹喜歡的人,我相信以你對她的感情陸家和程家不久將會成為親家了吧。”
“你知道了?”程言吃驚道。
陸晟不鹹不淡地看他一眼:“不隻我知道了,今天的報紙一登估計全北京人民都知道陸家找回了在外流浪多年的女兒。奇怪怎麽回事是嗎,連我都覺得這是一出大戲。
我大伯父親自帶著陸晨曦來我家見我爸,正式宣布了他們的父女關係,我爸樂壞了,急著給她正名。陸晨曦卻說不在乎名分,隻求陸家能看在她的麵子上幫程家一把,而我爸卻說隻有將陸晨曦的身份公之於眾陸家才能堂而皇之地幫程家融資,陸晨曦隻得點頭答應了。”
程言心頭無比震驚與感動,他竟不知陸晨曦會在背後為他做這麽多事情,他知道,陸晨曦對自己私生女這個身份其實是深以為恥的,從不願意提及,更不願意主動攀陸家這座高枝,如今為了他,陸晨曦真的是豁出去了。
程言的麵部表情一絲不落地落在陸晟眼裏,陸晟譏諷地一笑:“程少爺有沒有興趣聽我講講第三條原因。”
程言真是被陸晟這一口一口的程少爺激了火,心想這陸晟抽的哪門子瘋,真要因為安心的事情生他的氣跟他劃清界限嗎,他實在不理解,在他看來,他和安心的事情屬於人民內部矛盾,與外人無關。
換言之,無論他和安心怎麽樣,都不應該成為陸晟跟他斷交的借口。但畢竟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程言隻得忍著,深吸一口氣,道:“你說,我聽著呢。”
陸晟眼底閃過一絲悲愴,連麵容都顯出一絲冰冷的意味:“第三點:安心給我打了個電話,說你拒絕安家的幫忙,安叔叔氣怒之下無論安心怎麽求都不肯主動給程家融資了,希望陸家能夠伸以援手。
她跟我說,錢財隻是一時之需,而情義是一輩子的,程言是個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的人,一定會感念對他好的人,幫你對我來說百利無害。”
見程言一臉愧意地別過頭,他咬著牙說道:“我跟她說,他若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就不會這樣對你了。她沉默了半響,說道‘小晟,他並不是一個無情的人,卻把內心最堅硬的部位給了我’。程言,你知道嗎,我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殺了你的心都有。”
程言鼻頭一酸,慚愧地低下頭,黯然道:“是我對不起她。”
“你豈止對不起她,你簡直是毀了她。”
陸晟勃然大怒,騰的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對著程言罵道:“你根本不知道她為你做了什麽!有些事她不願意跟你講,可從小到大我都看在眼裏。
她喜歡留短發,從幼兒園到初中都是齊耳的短發,俏皮帥氣,初三那年明明要中考了,她卻一反常態留起了長發,你知道是為什麽?
那是因為初三那年你有了初戀,安心氣壞了,問你為什麽喜歡那個女生,你一邊躲著她的拳頭一邊笑言‘因為她那一頭烏黑及腰的長發啊,多麽有女人味,哪像你,活脫脫一個假小子’。
安心當場氣哭了,可自從那天起她便開始留起了長發再也沒剪過。”
“高中的時候你渾的厲害,打架鬥毆、飆車尬舞,惹出了多少亂子,要不是安心一次次給你幫襯、幫你善後你以為你會活到現在?
高二那年,你和鍾仔大打出手鬧得不可開交,安心怕鍾仔的暗箭傷你防不勝防隻得親自去跟鍾仔談判,鍾仔提出隻要安心答應做他一個月的女朋友,他就答應不動你,安心咬著牙答應了。
而你那一個月在幹什麽,你身邊粉蝶無數,跟女生談戀愛玩的浪漫轟動整個學校。我還記得那個女生叫李心婕,你跟人談了兩個月的戀愛閑人家太黏人就要甩了人家,她那麽痛快跟你分手你以為是為什麽,又是安心親自找到她,軟硬兼施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幫你甩掉一顆粘牙糖。”
“我不知道……”程言喃喃自語,陸晟侃侃而談的這些事在他腦袋裏都不成印象,可真的是那麽真真實實地存在在他的記憶裏,原本心裏麵存在的那些疑惑竟然是這樣的真相。
“哼,你知道什麽!這不過是她為你做的九牛一毛而已。在外人眼裏,一直是你在保護安心,甚至連你自己都這樣覺得吧。但實際上,這麽多年一直是安心在背後默默守護你。”陸晟心裏的怒氣堆積了太久,今天真的是一噴即發。
程言痛苦地閉上眼睛,他欠安心的估計一輩子也還不清了,看著陸晟暴走的樣子,程言凝視著他,問道:“因為安心,你怪我對嗎?”
陸晟搖搖頭:“不,我不是怪你,我是恨你。”
“恨我?這麽多年的兄弟,你現在跟我說你恨我?”程言不可置信地站起來,指著自己質問陸晟。
“我恨你為什麽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安心,卻偏偏不珍惜她。你可以不愛她,但是不能傷害她。這麽多年,我守護著她如同她守護著你一樣,我愛她不比她愛你少,所以對她受的傷害我感同身受。
那一紙婚書、一個承諾限製了你、限製住了安心,也限住了我,你拚命想擺脫的婚約正是我心心念念想得到卻付出畢生努力都無法得到的,你說,我不該恨嗎?”
陸晟含著熱淚終於把自己的心意坦誠在程言麵前,眼前這個讓他夢魘半生的男人,是他的兄弟,更是他的情敵。
程言被這突如其來的重磅消息擊的頭皮都是麻的,半天沒反應過來,做了這麽多年的兄弟,他不是沒有察覺到陸晟對安心的心意,卻萬萬沒有想到他愛安心愛的這樣深,那自己這些年都在做什麽,為什麽不早一點放手,給安心一個機會,也給陸晟一個機會,是他錯了,大錯特錯。
“你又知不知道你對她造成的傷害有多深?她自殺未遂,又跑到酒吧買醉,被鍾離設計差點被人強暴,若不是鍾仔出手相助,安心早就……”陸晟說不下去,一想起那晚的驚心動魄,他就一陣後怕。
“你說什麽!她差點被人強暴,怎麽會?”程言大驚失色。
Helen再次敲門,陸晟緩和了紊亂的心緒,沉聲道:“進來。”
“陸總,會議馬上就要開始了,您看……”
“我馬上過來。”
“好的。”Helen看著劍拔弩張的兩個人,識時務地退出。
陸晟輕瞥一眼還處在震驚中的程言,繞到辦公桌上拾起文件資料,重新返回程言身前說:“我要去開會了,程少爺,不送。”
拉開門的時候陸晟停了一下,頭也不回地說道:“程言,如果沒有安心,我和你不會成為朋友。”
也不管身後之人如何反應,待到程言反應過來,隻聽到一記厚重的敲門聲,擊在他的心頭,讓久未平靜的心再次激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