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蜈蚣嶺
“寶壺”被盜!意味著三寶郎將失去“寶壺”龍氣的佑護,這對於他的功力,無異於折去一隻翅膀。
??慕白公子,還有鴻升老員外,神情低落,百思不得其解,一直悶悶不語。
??三寶郎心念陡轉,是什麽樣的人將“寶壺”盜去?能知寶壺奧秘的人是誰?能用得著他的人又是誰?是誰最想置我於死地?仇家?
??這樣一想,一個陰險的名字,浮出腦海。三寶郎不寒而栗,隻覺脊背上噝噝直冒寒氣。
??“慕白哥哥,我最擔心的是袁福老奸龜···”
??話一出口,鴻升老員外深表讚同:“我看也是,錯非其人,寶壺拿去無用。”
??慕白公子道:“弟弟,我們當務之急?”
??三寶郎要過地圖,聚精會神查看了好一會兒。心下暗忖,過了黃河西去二百裏地,就是太行山支脈天鷹山的“陰陽界”絕壁天險,若是繞過此地,必須沿天鷹山脈南去四百裏,多費足足半月行程。寶壺若是真的在袁福手裏,他必定會在天鷹山脈的“陰陽界”,據險截擊,那我們就慘了。
??“明日午時,我們必須過了天鷹山支脈,翻過蜈蚣嶺,搶在袁福前麵,度過支脈的“陰陽界”。問題或有一線轉機。
??事不宜遲,我們必須馬上動身。
??慕白公子飛身出了房間,號令家丁,收拾車馬行李,直奔清涼縣城西黃河渡口進發。
??初冬時節,河麵冰封之前,正是捕魚旺季,大型漁船遠行在外。天氣乍冷,行人少動,渡口上就連個小舢板都找不到。
??三寶郎一行車馬立在黃河東岸,望著茫茫江流,束手無策,徒歎奈何!
??“寶郎弟弟,這便如何是好?”
??鴻升老員外不愧是官場中人,人事上籌謀敏捷。他想到了一個人。
??“二公子,”
??三寶郎毫無反應。
??“二公子。”
??李慕白推推三寶郎:“鴻升閣老叫你呢。”
??鴻升老員外知道他是不習慣這稱呼,得,還是三寶郎吧:“三寶郎,依老朽之見,你該去找···”
??慕白公子也恍然大悟:“對了,對了,龍紫兒!”
??三寶郎何嚐沒有想到?隻是龍紫兒今非昔比,她的肉身已毀,徒留精神魂魄,隱藏在紫色牽牛花的喇叭裏。找到她又能怎樣?
??“別無他計,慕白哥哥你們稍等片刻,我去試試倒也無妨。”
??三寶郎策馬來到南城門,左去十五米,找到那朵紫色的喇叭花。
??紫色的,小小喇叭花裏,傳出一個女子溫柔的淺笑聲:“寶先生,紫兒知道你會回來一趟的。”
??三寶郎暗吃一驚。
??龍紫兒接著道:“過不去黃河了吧?”
??三寶郎如此細說一遍。
??“寶先生,龍紫兒為報答你指點迷津,我幫你過河。不過如今我肉身已毀,進了這喇叭花,若是再出來重見天日,怕是要化成一縷青煙,香消玉殞矣。”
??三寶郎心下大急:“那便如何?難不成讓那老奸龜···”
??龍紫兒又道:“即便是幫你,可這青天白日裏,怕不驚世駭俗?紫兒送你一物,須待晚上,你拿出此物,自有辦法過河。”
??三寶郎接過一方錦帕,道聲謝字,轉身欲走。
??龍紫兒又喊他回來,囑咐道:“過河之後,你暫且將我送你的物件,留在身邊,千萬不要弄丟,記得啦?”
??三寶郎道聲一定,策馬返回渡口。
??好歹挨到戌時初刻,天空完全黑下來,人畜漸漸入定。三寶郎從懷中掏出紫兒的錦帕,小心翼翼的打開,赫然一枚紫色的喇叭花。三寶郎一陣失望,不由暗暗埋怨道:紫兒,紫兒。一枚喇叭花而已,就算是條小船,如此滔滔江流···一念未畢,這枚紫色的喇叭花,竟飄然騰起半空,化成一隻花花綠綠的大龍船,龍船上燈火通明。
??一幹人大喜,慕白公子指揮車馬魚貫而入。龍船飄過茫茫江流,轉瞬之間,就到了彼岸。待車馬集結完畢,三寶郎小心地收起,揣在懷裏。
??約莫西北方向,急急行去。
??也不知是什麽時候,也不知是到了什麽地方。隻覺山路越來越陡,山風襲來,刮得鬆濤陣陣。“啾啾”風聲,似龍吟,似虎嘯。簇簇山樹,奇峰怪石,黑暗裏似鬼魔魍魎,或蹲,或立,或馳,或駐。張牙舞爪,奇形異狀,看什麽似什麽,越想象越逼真。不覺毛骨悚然,陰風吹來,令人頭皮發麻,冷汗涔涔。
??一隊人馬鴉雀無聲,沒有一個人敢說話,隻聽見“塔塔”的馬蹄聲。一種莫名的恐懼蔓延,三寶郎知道,夜間行路,人的陽氣衰微,膽量變得比平時怯了許多,這種時候,最易招來邪祟。他運起心法,周身布滿道真元氣,一路倍加謹慎。
??突然,“哢嚓”一聲,山路的顛簸,鴻升老員外乘坐的大車車軸,齊刷刷折斷。老員外“哎呀"一聲,就從車門滾落塵埃。
??慕白公子嚇了一跳:“怎麽樣,鴻伯伯,傷著沒?”
??鴻升老員外拍拍屁股,疼的呲牙咧嘴:“他媽的,什麽鬼地方。”無奈之下,隻得棄車乘馬。
??山路也越來越難以行走,人困馬乏已極。
??慕白公子一躍下馬,“冥泉”銀龍槍一挺,道:“大家勿慌,我前去打探個一下,但有去處,我們天明再說。寶郎弟弟照顧好鴻伯伯。”
??三寶郎改稱道:“你說是鴻閣老嗎!慕白哥哥你也要小心。”
??大家或許不知道,官銜,蜚聲海內的名號在一定程度上,都是可以鎮邪的。當然也要看對方的道行高低。
??慕白公子剛剛策馬而去,三寶郎隱隱聽得,墨鬆林中不時“嘶嘶”有聲,一雙道眼四下裏撒摸,潛意識裏,總感覺有一道長長的魅影,不遠不近,一直跟隨著隊伍。他不敢也不能說出來,恐懼是會傳染的。這樣行行複停停,半個時辰過去了。豈料,慕白公子一去未返。隊伍中有人開始竊竊私語,驚恐爬滿心頭。
??夜間行路,馬匹眼尖,突然齊刷刷定在原地,寸步不前。鴻升老員外經多識廣,知道是撞上不幹淨的東西了。
??“寶先生,是不是?”鴻升老員外話到嘴邊流了半句,他知道話一旦說出去,會產生什麽影響。
??三寶郎也不答話,在馬堆裏逐匹查看,驀然心頭綻喜,叫聲“別怕,有了。”
??他見內中一匹馬,頭額正中一簇白花,於是,默念心訣,運氣於右手食指,虛空裏,照馬頭白花處寫下一道“真君鎮邪符”。
??白花馬“灰灰”一聲嘶鳴,帶頭邁開步子,緩緩前行。眾人心下一鬆,任馬由韁,魚貫跟進。
??又行不多時,感覺來到山前一塊凹風地方,朦朦朧朧的,前麵黑乎乎,似有兩間茅草屋。
??三寶郎嚷道:“前麵好像有房子,大家加把勁兒。今夜就宿在這裏,蓄好精神,天明再說。”
??及至近時,果然見有一處茅草房,半草半瓦,雖然破敗些,總還是間房子。
??有家丁折來幹柴,打起火鐮,登時火光照的通明。卻是兩間小廟,廟門匾額上三個大字:桃花廟。三寶郎不解,記得恩師駕鶴西去之時,隱約一聲桃花園裏建廟台···莫非恩師仙蹤泊在此地?按照方向,這裏應是河北境內,飛鷹山支脈,難道說是?他來不及細想,忙去指揮家丁收拾一番。
??眾家丁就廟堂前鋪上幹草,打算藉此小廟,湊乎一夜。
??三寶郎與鴻升老員外商量,慕白哥哥一去未歸,實是放心不下,他想去找找。臨走囑咐家丁趙猛,你膽子大些,好好看護鴻閣老不提。
??三寶郎出了廟門,抬頭看看天上北鬥指向,再對照正西方位的昴宿,二星形成十字交叉,略略認準西南方向,徒步而去。
??再說公子慕白策馬前行探路,黑暗裏不辯方位,稀裏糊塗被困在一陣迷霧裏。依仗手中的“冥泉”銀龍槍,他並無半點膽怯。正行走間,坐騎忽然兩耳尖豎,一驚一乍。慕白公子隱約感覺一陣陰風吹過,就和先前玄武塔下地穴裏無異,心下吃驚。正要細看,坐騎似受什麽驚嚇,突然前蹄淩空,一路飛奔,風掣電馳。迎麵撞來一個龐然大物,身似鐵塔,模糊頭型似有酒簍大小,頭部兩盞藍燈,光芒忽閃渙散。
??小公子想也沒想,握緊槍杆,左手在前,右手在後,連抖三個槍花,照準怪物當胸,挺槍便刺。但覺槍刃似紮在棉花絮上,綿軟無力,深不見底。小公子借著槍勢,兩臂叫勁,一抖槍讚,怪物龐大的軀體劈柴一般,四散分崩,發出一聲桀桀怪叫,頓時煙消雲散。瞬時煙霧散去,細看地上,渾無一物。
??說實在的,力氣倒沒耗費多少,可把他膽子嚇壞了。剛要策馬離去,驀然發現麵前一座孤墳。墳頭上雜草叢生,四周轉轉,墳邊連個祭奠的墳台也沒有。慕白公子納悶兒,夭亡墳?大概是死時年少,沒有留下後人?要不為何不見後人祭掃?
??正悶頭尋思,哪曾想墳後一棵歪脖兒大樹上,“禿嚕”垂下一條大蟒,尾巴纏在樹梢,張開血盆大口,露出尖利的噬齒,吐著紅信兒,嘶嘶怒吼,直取慕白公子而來。
??小公子正橫槍神思,毫無防備,突然見有異物襲來,不辨就裏,隻下意識裏反應,“倉啷”一招“橫掃千軍”,正中大蟒七寸。大蟒嗚嗷一聲,跌在地上,小公子挺槍來刺。大蟒就地一滾,變成一個百足軟體怪,曲溜曲溜鑽進孤墳坑裏去。
??慕白公子好不掃興,尋思總不能把人家墳頭給扒了吧?轉身就走。
??三寶郎一剗西南,約莫走了五六裏路的樣子,不見慕白哥哥,心下焦躁。扯開嗓門吆喝:“慕白哥哥——慕白哥哥——”
??四下裏無有應聲,慌忙之間,誤入一片刺槐林,左突右出,總有刺槐擋住,紮得渾身又麻又疼。心裏氣惱莫名,鼻中聞得一股爛泥灘的濕腥臭氣。前麵一道黑影盤盤而來,那感覺,就和剛才在鬆樹林中,見到的一溜長長的魅影相差無幾。
??略一遲疑的功夫,那道長長的魅影,悠忽騰起身形,箭射一般,奔他當胸襲來。三寶郎雖然隨恩師練過五禽戲,畢竟不是戰場搏擊功夫,剛要一個猿跳,速度還是慢了三分,被那軟體怪物一口咬住前胸。尋思雙手來擒它的脖頸,遽然摸到一個油光滑亮,堅硬如剛的鐵殼。任他百般扭轉擒拿,無奈雙手掌中油滑,總是吃不住勁。 感覺被怪物咬住的地方不是太疼,順手摸著怪物的脖頸往下撈去,媽呀!怪物腹側兩邊怎麽這麽多爪爪,一隻一隻鋼鉤一般,又排得整整齊齊。
??蜈蚣精!三寶郎腦海一個閃念,心下道,蜈蚣劇毒,被他這麽一口咬下去,待毒性發作,焉有命在?
??蜈蚣精撕咬著他的前胸,三寶郎急了,隻得暗運真元,聚氣於右掌,對著蜈蚣精中腹部位,不高不矮正好吃勁的地方,奮起鐵拳連連擊打了五七八拳。要知道,三寶郎麵相裏,儒雅中帶著三分英氣,這三分英氣,可正是文人英雄的最後底牌。這麽幾拳下去,那也是用了平生之力。
??蜈蚣精漸漸軟了身子,軟塌塌垂下腦袋,竟然一動不動了。
??三寶郎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長長出了一口氣。半天沒有爬起來。
??遠遠地慕白公子到了,聽到這邊的打鬥聲,遂高聲吆喝“喂——前邊的朋友,需要幫忙嗎——”
??三寶郎有氣無力:“慕白哥哥,是我,三寶郎。”
??兄弟見麵,喜極而泣,緊緊擁抱在一起。
??及至再回頭看時,蜈蚣精卻不見了。
??公子慕白把三寶郎撫向馬背,二人匆匆返回。
??破廟裏,鴻升老員外睡的正香,迷迷糊糊就聽屋外傳來一聲哀嚎,“偶哇--偶哇——”似毒梟夜哭,驚心裂膽。接著一聲“灰灰”馬叫,不似平常時候,倒像驚恐至極的絕望,聲音淒厲恐怖。
??家丁趙猛,膽子大些,也有幾分力氣,心裏著急坐騎,爬起裏就往廟外竄去。遠遠聽見:“鴻閣老,壞嘍···”接著便無聲無息,好像憑空消失一般,黎明前的黑暗裏,瞬間又恢複了先前的寧靜。
??鴻閣老大著膽子吩咐道:“諸位弟兄們,不要單獨行動,我們大家一塊,出去看看什麽情況。”
??此時,天空漸漸亮了,及至眾人看時,無不嚇得麵如土色,兩股戰戰。原來那匹坐騎早已死去。脖頸大動脈上,留下兩排尖利的牙齒印,很顯然,是被什麽東西吸血而亡。
??旁邊倒著一副白骨森森的屍體,遍身血肉模糊,已辨不清五官麵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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