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嗣子歸家
“夫人,請恕在下冒昧。雲龍湖北麵的九層塔···”
??“怎麽?昨夜失蹤,難道寶先生去了那裏?”尚書夫人顯然有些吃驚。
??“不瞞夫人,昨夜我也是聽到了簫聲,誠如夫人所言,那簫聲讓人聽了揪心摧肝。被它引導,迷迷糊糊轉了一夜。在經過一條小河時,被一陣陰邪之氣衝撞,差點暈過去。”
??“寶先生現在好些了?”
??“我倒無妨。但不知夫人貴恙可有好轉?”
??尚書夫人顧不得回答他的問話,迫不及待地反問三寶郎:“寶先生不要客套了,昨夜你究竟看到了些什麽?”
??三寶郎將昨夜所見所聞一一告知。尚書夫人母子兩個聽得又驚又奇,想不到他一肉體凡胎,何以得見地下幽冥之事。看來鴻升老員外所言非虛。世人隻曉慕神仙,誰知神仙在凡間。尚書夫人一掃剛才的驚詫,玉雕粉摶的麵容顯出一絲凝重,她輕輕歎了口氣,道。
??“寶先生,這下對上號了。老身我不得不敬佩。”
??“什麽對上號了?"
??慕白公子瞟一眼母親,插話道:”母親,您累了吧,要不要喝杯冰糖銀耳羹,休息一下?“
??三寶郎略帶沉吟,心下暗忖,這分明是公子暗在示母親不要再繼續說下去了。
??不料,尚書夫人雲眉輕舒,對著兒子展顏一笑。
??”別怕。今日我們母子兩個得遇真人,也是天意安排。或許咱府上多年的隱憂,即將一掃而去,也未可知呢。“
??三寶郎開始不安起來:“夫人,草民魯莽,交淺言深了。若是不方便,就算了。三寶郎先告退。”
??尚書夫人柔慈一笑,輕抬皓腕,示意他再坐一會兒。
??“寶先生勿怪。慕白的擔憂也是我闔府上下之擔憂。隻因當年道靜法師臨別一句告誡,至今對九層塔諱莫如深,對外一直守口如瓶。”
??“什麽告誡?”
??於是,尚書夫人把當年因雲龍湖致二女雙亡的殤痛略說一遍。道靜法師夜裏打坐,便知是千年鱉精作怪。奈何這一運,此妖獸命不致絕,以道靜法師的功力,隻能化解風水大忌,不能徹底根除。所以為了鎮住雲龍湖的煞氣,就在正坎卦位上,建了這座九層玄武塔。九者,金數也,以金養水,製千年妖獸的陰邪之火。又嫌能量欠缺,故於塔頂第九層,供奉了儒釋道三家開山祖師神佛之位,用儒釋道三家大聖千百年來加持的念力,壓製湖中的妖氣。臨別,再三告誡,務必守住這一秘密。守住了有效,守破了不妙,守不住破不好,別怨法師道藝不高。
??三寶郎聽到這裏,忍不住了。
??”夫人,難道道靜法師沒有對貴府的風水,留下示意草圖嗎?上麵龍穴砂水向五字,都是有注明的。不妨命人拿來一看,豈不省事許多?“
??夫人慘然一笑:“本來有的。可是中間藏書樓遷過一回,那草圖怕不易尋見了。”
??“那您是否還記得,道靜法師如何評判,貴府風水格局的嗎?”
??“老身愚鈍,哪能記得許多。隱約當年他好像是說,雲龍湖水脈上接西北蒼天,下通怒江,怒江風波一起,必會逆向波及雲龍湖。那麽,連帶尚書府就有凶事發生。這不,怒江最近這次改道,那夜風雨大作,老身我便得了這奇怪毛病。”
??尚書夫人的臉上,明顯露出一線擔憂。慕白公子心疼地叫了一聲娘,蹲下來攙住母親的左臂。母子兩個凝視著三寶郎,似乎從他的錚錚鐵骨裏,看出了道義,看出了擔當。
??“寶先生非常人,今日尚書府就仰仗於寶先生啦。”尚書夫人柔慈的眼神透出深深的依賴,她真誠地,像是下了最後的決心,朝前挪挪身子,再輕輕靠在椅背上。
??三寶郎感到責任之重,心下想道,二十年前,坤卦值運,水裏龍神上了山,山上龍神下了水。犯此大忌,焉有不傷人丁之患?按照易理,命該刑傷的應是那慕白公子才對。為何偏偏是他的兩個姐姐命喪雲龍湖?不對!這府上應該有一重器鎮壓,若無此重器佑護,十八年前走的就是慕白公子,而非他的兩個姐姐。今天的尚書府,若不把這些從風水的根本上,弄個徹底明白,也就談不上,對得起尚書夫人的信任與依賴。於是,他進一步試探道。
??“夫人。按照陰陽,十八年前被那妖獸掠走的應該是慕白公子。當年不傷男丁,偏傷女口的理由,道靜法師還沒有徹底看透。以我看來,貴府還有一件寶器。夫人您可知道?若無此寶器鎮壓,恐怕?”
??尚書夫人一聽,嚇得不亞於五雷轟頂。
??“寶先生,那裏有什麽寶器?道靜法師也是預言,二十年後府上還有一劫,老身日夜不安的,就是小公子慕白啦。老爺在朝為官,少有回家。我一女流之輩,這便如何是好?這便如何是好?”
??三寶郎續道:“二十年後的今天,地運一轉,旺山旺向換位。九層玄武塔上的儒釋道三家念力,也怕大打折扣,鎮不住雲龍湖中的陰邪之氣。屆時,府上恐怕就應了道靜法師的啦預言啦。”
??“是的,寶先生。您的話和道靜法師的預言不謀而合。”
??慕白公子再也坐不住了:“母親,若果真如此,放眼當今,誰還會有當年道靜法師的功力?想我祖上這點基業,怕不付諸東流矣!”
??尚書夫人愁眉不展,深深歎了一口長氣。想到自己嫁進李府,幫著夫君從一個小小的禁衛營士兵,一路巴巴結結,嘔心瀝血操持到當朝刑部尚書。一頭青絲白茫茫,裏裏外外把家當。為了夫君操碎了心和腸。眼見初具規模,轉眼又怕天降災禍。難道說,人生一場真的不過是瞎忙活?
??她隻感到萬念俱灰。一雙俏目簌簌滾下兩行淚珠兒。
??三寶郎忽然靈機一閃,尚書府西南雲水河,府後坎卦雲龍湖。這不是先天見後天的風水格局嘛!
??“夫人,先不要絕望。三寶郎冒昧一問,您府上是否有一過繼之子?”
??尚書夫人一個激靈,悠忽止住悲聲:“三寶郎,放肆!什麽過繼之子?府上從來隻有一個慕白公子。”
??“夫人恕罪,先聽我解釋,《七星譜》有雲,先天見後天,嗣子擔半邊。可惜貴府並無此事,看來還是因緣未到。想我三寶郎難承眾望,有愧夫人如此任重啊!哪一天,待見了此人,說不上貴府的劫難也便迎刃而解啦!”
??尚書夫人聽到這裏,樂得一拍大腿,轉怒為喜:“哈哈哈,道靜法師也真不愧為得道高僧。如今聽你一言,我府上喜事不遠矣!”
??慕白公子一臉茫然,作嗔道:“母親大人,什麽時候啦,還開這種玩笑。難道您心中已有章程?”
??尚書夫人微微一笑,卻沒有回答兒子的疑問。慕白公子狐疑地望著母親,也沒有再去追問。這是他們母子兩個的默契,也許更是一種智慧吧。
??而今,尚書夫人的病根,九層塔下妖獸的來曆,道靜法師的預言,三味真水,頂著罩頭紅的逼嫁姑娘一一有了眉目。剩下的,就是擒住千年老鱉精,解救出被逼婚的姑娘。既解尚書府的劫難,又不失為陰功一件。
??尚書夫人決意已定:“三寶郎,事不宜遲。此事關乎我闔府興衰,您就放手去吧!”
??三寶郎領命而去,帶著慕白公子匆匆來到了,九層玄武塔下。他一番禱告,念起咒語,踏罡步鬥,白起“七星陣法”,溝通陰陽二氣,要與這八百年道行的老鱉精一決高下。
??慕白公子調兵遣將,命家丁三個一對,五人一群,抬來長木繩索,掛鉤吊桶,諸般備齊,單等一聲令下,便好舀幹這洞穴裏三味真水,令那鱉精水落石出,方睹廬山麵目。
??可是,這洞穴的口從何掘起呢?慕白公子焦急地看著三寶郎,嘴上不好說什麽,心裏既擔心又害怕。擔心的是三寶郎難勝此任,弄個顏麵無存,徒掃一世英名。怕的是,萬一局麵不好收拾,妖孽報複,尚書府豈不罹遭大禍?
??三寶郎手執羅盤,不慌不忙,竟到玄武塔下,以塔為坐標,格定雲龍湖死囚之位,隻見羅盤中針一陣左右搖晃,上下顫動。
??三寶郎眉頭一開,叫聲“好了!就是這裏。”
??眾家丁各執鎬頭,一陣銀光泛動,塵土飛揚之後,隻聽“嗆啷”一聲。一塊青石板赫然展現在大家麵前。
??眾人麵麵相覷,正愁無法搬動。
??慕白公子命家丁紮起三腳架,搭上杠杆,繩索係定青石板的四角。“啊哦嗨——”一聲起!青石板緩緩離了地麵,一個九尺見方的黑洞,就暴露在陽光之下了。公子又命人在洞口搭上十根長木,固定。再把青石板放在長木排上,眾人一齊拖拽長索,青石板就乖乖地,移出了洞口的位置。
??霎時,一股陰寒之氣竄出洞穴,夾帶刺鼻的腥臭,撲麵而來。
??良久,眾人才敢為上來,探首洞穴,黑壓壓一汪靜水,紋絲不動。這裏麵究竟是何妖物?不覺脊背上直冒涼氣。
??“好了,眾兄弟準備,隻管用吊桶將下麵的水打幹,不要亂講話,你們輪輪流值班,日夜不停。進出人等要三五成群,不可單獨行動。”
??眾家丁唯唯。
??吩咐已畢,三寶郎二人自回公子書房喝茶去了。
??上麵說到尚書夫人,聽完三寶郎的話,為什麽反而轉怒為喜?原來道靜法師臨別之際,囑咐過這樣一段話。天下沒有完美無瑕之風水格局,人生亦如是。幸固我所喜,而不幸何以當之?唯存善念,或能回天。貴府今當虔誠供奉儒釋道三家祖師,以其千百年來加持的念力,念念不忘,必有回響。貴府風水格局;乾卦來龍,坤卦去水。坎卦開湖,離卦定向,乃是“先天見後天”格局。當有“嗣子歸本家”,其人或可收拾此殘局。切記切記,不可當作戲文。為外人所知,隻怕破了天機。切切,切切。
??是啊,念念不忘,必有回響。這不,三寶郎來了。誰又能說他不是儒釋道,三聖之緣人?
??其實,從他為尚書夫人診病的那一方錦帕開始,她便已喜歡上了這個,易醫雙絕的年輕人了。一個念頭一直在她心裏,若能收他為過繼之兒,也好和我家慕白做個伴兒。而今,當年的道靜法師預言是否驗證?若是果真如此,我尚書府有何所懼?但不知,三寶郎這小娃崽兒是否願意?他的父母又會是什麽態度?
??想起這些,尚書夫人又喜又憂,直覺心中千頭萬緒。
??三寶郎正同慕白公子在書房喝茶聊天,門外忽傳尚書夫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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