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劉海

  作為答謝, 蔡冬良給他們送來了四張在城西新開業的夢幻城門票。蘇慄慄坐享其成,十分滋潤:「就很巧, 我也才聽說了夢幻城開業, 正想著明天去一趟, 沒想到票自己來了, nice.」


  她轉過頭問他們。


  「明天一起去?」


  就這樣, 不知道怎麼他們三個突然達成了共識, 決定這周日一起去夢幻城闖蕩闖蕩。


  強大自然是好好好去去去。


  而鐘停是一副不想去不情願小孩子才去遊樂園的模樣, 可那看門票看得發直的眼神已經完全出賣了他的嚮往。


  總之, 三個人的贊成票, 阮糖在他們仨同時眼睛發亮看過來后,最後只能僵硬地點了點頭。


  去吧去吧。


  誰還沒個一天兩天心累的日子呢……


  ……


  第二天一早,阮糖才剛起床,路家的門鈴就響了, 周叔按下視頻接收, 蘇慄慄那張畫著精緻妝容的臉就在小屏幕上突然出現。


  周叔認出蘇慄慄來, 雖然疑惑她到一直沒什麼來往的路家來到底有什麼事, 但還是和氣地問道:「是蘇家的小姐嗎?請問需要我幫您做些什麼?」


  蘇慄慄道:「啊,我來找阮糖。」


  剛好路過的阮糖:「???」


  蘇慄慄不去找強大跑來找她幹嘛……過來接她去夢幻城?這不可能,她什麼時候能在蘇慄慄這裡有這種待遇了……?

  陰謀……


  百分百有陰謀……


  她正警惕著,周叔卻很是欣慰地看向她,臉上掛著「哎呀小姐你交上朋友啦真棒真不錯」的慈祥微笑, 然後轉頭對蘇慄慄說:「好的, 我這就給您開門。」


  等到蘇慄慄進來, 問了阮糖房間,得知房間在二樓后二話不說就扯著一頭霧水的她上樓去。


  在樓梯上還遇見了正準備下樓的路以安。


  路以安看見她倆,原本還隱約帶著點早起時神清氣爽的快意瞬間全沒了,活像大早上起來就吞了屎,並且屎里還有毒。


  他知道阮糖昨天在學校出盡了風頭,哼笑一聲,輕飄飄道:「這是怎麼?來我家開閨蜜晨談會嗎?」


  蘇慄慄停下腳步。


  她原本還沒認出路以安,聽他這麼說,倒是確定下來身份。聽說阮糖之前因為這個人吃了不少苦,雖說現階段阮糖是個招人恨的情敵,但作為同個社團里的人,應當一致對外才對。


  她瞥了眼路以安,毫不退讓:「跟你有什麼關係?少來礙我們眼。」


  路以安道:「這裡是我家,你說跟我有沒有關係?」


  蘇慄慄看不慣他這副好像只有他自己才是路家主人的模樣,想到自家啞巴社長指不定在這個家受了不少委屈,她就想替阮糖出口氣。


  她道:「要是這裡只有你路以安,你以為我會稀罕過來?和你沒關係就是沒關係,別什麼都趕著來插一腳,你是被我們社長丟了的狗嗎,非要追著她咬才舒服?」


  路以安臉色一下就變了,站在原地陰著張臉,卻好半天都沒說話。


  蘇慄慄也不再理他,扯著身後的阮糖徑直往樓上走,她來這裡不是為了和路以安吵架的,她們還得趕時間。


  進了房間,蘇慄慄迅速地從包里抽出剪刀,而阮糖身子一僵。


  【???】


  她飛快地打了三個問號。


  蘇慄慄將她按到椅子上坐下:「放心大膽讓我來,帶你領略美貌巔峰的風景。」


  【……啥?】


  蘇慄慄舉著剪刀漫不經心道:「這當然是……把你那礙事的劉海一刀咔嚓了啊。」


  撮合鐘停阮糖第一步,不能再讓阮糖這樣喪下去,得從外貌上面下狠手,就算先天不足,也能靠後天挽救打整得明明白白。


  阮糖捂住劉海直搖頭,這可不行,劉海是擋在她眼睛前給她提供安全感的東西,沒了劉海,還讓她怎麼抬頭見人?


  蘇慄慄沒想到阮糖會這麼抗拒,問:「咋了?劉海難道還是你的本體不成?」


  阮糖騰出一隻手打字,另一隻手還是緊緊捂著自己的劉海。


  【不想剪】


  蘇慄慄說:「你總不可能一輩子都這樣吧?」


  阮糖一愣,捂住劉海的手僵了僵。


  蘇慄慄倒是說得很起勁,她沒什麼別的本事,就是耍嘴皮子一套一套的:「你想啊,要是你突然以煥然一新的造型出現,大家看到你這麼有活力,豈不是都會很

  開心?」


  她需要提出一位代表,想來想去還是路難最合適,於是補充道:「比如說你爸爸,一定會特別開心。」


  阮糖愣了好半天,將手緩緩放下。


  她打字道。


  【嗯】


  【我爸爸以前就說我扎馬尾很好看】


  蘇慄慄笑了:「那不正好,你可以給他個驚喜啊!」


  阮糖抿了抿唇,也笑。


  【你剪吧】


  蘇慄慄做作業不行,剪劉海倒是又利索又迅捷,而且最後剪出來的效果也特別理想,讓人一度感覺她是專業的,頗有髮廊連鎖店繼承人的架勢。


  阮糖還沒來得及感嘆,蘇慄慄倒是在旁邊驚了:「卧槽看我找到了什麼寶藏?」


  鏡子里的阮糖臉小鼻子小嘴巴小,可眼睛卻著實不小,反而又黑又圓,瞳里霧盈盈的,居然是雙頗有靈氣的鹿眼。


  連帶著阮糖那張又呆又懵的臉都生動起來,有幾分乖巧可人。


  蘇慄慄忍不住嘟囔:「這麼好看的眼睛,遮著幹嘛?我可得舉報你浪費資源。」


  她一邊說著一邊將阮糖頭髮攏起來扎馬尾,兩隻手剛扒了扒,她又驚道:「厲害了,你居然還有雙精靈耳?」


  只見阮糖從被攏起的頭髮中露出的耳朵輪廓尖尖的,她本來就皮膚蒼白,看上去更像只小精靈了。


  「你這頭髮下還真是藏了不少寶藏啊,不好好打理一下簡直可……」蘇慄慄話還沒說完,剩下的話卻一下梗在喉嚨里,她看著阮糖後頸處那道一直蔓延至背部的疤痕,突然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衣服將背部的疤痕遮住了,還不知道到底有多長,只是不管有多長,蘇慄慄望著這道疤,無端覺得很難過。


  阮糖從鏡子里看到了蘇慄慄的表情,突然反應過來,她朝蘇慄慄勉強扯出個笑。


  【抱歉啊】


  【我都忘了,現在已經沒辦法扎馬尾了】


  打字的手指一頓,她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又繼續道。


  【就這樣披著吧,挺好的】


  蘇慄慄鼻子一酸,她最見不得有人明明受了傷害,還一副死堅強的模樣,好一會兒,才緩緩問道:「怎麼弄得啊?」


  下意識后這樣一問,卻又立馬反應過來不該問這些,連忙說:「你不想說也沒事的……沒事的,我就是說話不過腦子,瞎問的。」


  阮糖見她這副慌裡慌張又小心翼翼的樣子,自己反倒不怎麼在意了,她道。


  【沒事,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


  那天的噩夢早在腦海里徘徊過千遍萬遍,以至於說出來,她連打字的手指都未有絲毫顫抖。


  【之前出過車禍,是那時候留下的】


  蘇慄慄眼圈一下紅了,阮糖有些奇怪,她和蘇慄慄雖然也接觸了好些天,但要說關係著實也說不上多好——蘇慄慄不用仇恨的目光盯自己已經算很不錯了。


  可是見蘇慄慄這樣,她又莫名覺得感動。


  還有人會為她難過,真好。


  她從桌子上抽了兩張紙巾遞給蘇慄慄,蘇慄慄果然結接過後就一把按到了眼睛上,但很快兩張紙巾就不夠用了,阮糖沒想到這人會這麼感性,有些無奈地將紙巾盒全部遞了過去。


  早知道,就不給她說了。


  蘇慄慄一邊哭一邊說:「都怪你,我一會兒又得重新化妝了,明明今天畫了那麼滿意的一個妝容,現在……現在全整沒了。」


  阮糖:「……」


  好吧。


  這個鍋她來背。


  蘇慄慄又說:「之前對你那樣,我真的……就他媽的不是人!」


  阮糖驚恐地看過去,心想這個人怕不是哭傻了,居然能從她嘴裡聽到這種暗示道歉的話?


  蘇慄慄已經逐漸緩了過來,頂著那張眼線哭花的臉,看上去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她拿那隻糊過眼淚的手,拍了拍阮糖的肩,鄭重其事:「沒事了,以後我來罩著你,學校要是還敢有傻逼敢BB你,我跳起來就是給他一個飛天大噴,特別是路以安,見一次罵他一次。」


  ……


  等到兩個人收拾好到達夢幻城的時候,已經過了一個半小時,她倆遲到了十分鐘,鐘停和強大正站在夢幻城門口等她們。


  由於他倆的氣場實在非同一般,周圍路過的人紛紛行以注目,只不過看了一眼就都嚇得飛速移開視線。


  阮糖在走過去的路上還聽到不少竊竊私語。


  「卧槽那個男生,你看見沒,全身上下目測得有一百多萬。」


  「哪止啊……你知道哪是什麼腕錶嗎?百達翡麗的6104G001……星空表啊哪是,媽耶一塊就得兩百多萬,我可真怕他進夢幻城玩個啥把表磕著了。」


  「而且這張臉,完全能直接出道了好嗎?我是真的實名制嫉妒,這世上哪兒來那麼多長的好看又有錢的?我恨!」


  「去搭個訕?說不定就要到聯繫方式能走向人生巔峰了呢?讓我大白天做一做這個嫁入豪門的美夢。」


  「我才不敢咧,你沒看到他旁邊的保鏢多麼嚇人嗎,我怕死我珍愛生命我慫。」


  「屁的保鏢,身價加起來和那小帥哥半斤八兩,你家給保鏢穿成這樣?」


  「我家沒有保鏢……」


  「扎心了。」


  阮糖跟在蘇慄慄身後,鐘停和強大周圍兩米是沒人敢站的,她們此時作為路人眼中的勇士,勇敢地往那倆人面前一站。


  「你們怎麼一起來的?」而鐘停看到她倆終於來了,皺著眉問。


  她們倆的關係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


  有點生氣。


  這裡才開業又正值周末,人實在是多,一路走來蘇慄慄一直讓阮糖走在她後面免得被擠著,她本就比阮糖高上一些,現在也完完全全將阮糖擋住。


  見鐘停語氣不善,蘇慄慄也不跟他客氣:「你凶啥凶?大上午的做個人行不行?」


  鐘停:「……?」


  他不就語調稍微上揚了些,怎麼就凶了?

  蘇慄慄的承受能力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弱雞了?

  只聽蘇慄慄又說道:「你可別嚇著糖糖姐。」


  鐘停整個人都傻了。


  WTF

  糖……糖糖姐?


  她們的關係果然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變得特別好了……


  就很氣。


  明明他才是阮糖身邊最親密的人,這個狗屎蘇慄慄看來是想來爭他這個位置了,很好,他倒要看看,蘇慄慄有什麼能跟他抗衡的本事。


  鐘停不屑地上下掃了眼蘇慄慄。


  然後……他突然震驚地發現。


  蘇慄慄她是個女生啊……光是這一點,他就已經徹底輸了……


  都是女生的話,不就可以一起進廁所,一起回寢室,還可以聊些女生喜歡的秘密小話題,甚至可以在一張床上一起睡覺???

  鐘停腦子裡響起一道驚雷,劈得腦內一片空白。


  他敗了。


  他的地位要被搶走了。


  而還在蘇慄慄背後的阮糖:「……」


  剛才坐車來的時候蘇慄慄問了她月份,再得知自己比她要大后,非要叫她一聲糖糖姐,怎麼勸都不改口,非常堅定。


  甚至還說出:「以後你就是我姐了,誰欺負你就是欺負我,我肯定是不會讓他好過的。」


  阮糖覺得這個人已經不是感性的程度,她簡直是被感化了,已經在立地成佛的路上越走越遠。


  天知道靠蘇慄慄的腦補能力到底又腦補了些啥……


  倒是強大依然是那副傻樂的樣子:「太好啦你們終於到了,我都好久沒進過遊樂園了,好期待啊!」


  蘇慄慄聽到強大的聲音,瞬間收起面對鐘停時懟天懟地的模樣,變得無比乖巧,她看向強大,正準備擺出對著鏡子練習了許久的甜美微笑,卻在視線接觸到強大的臉時,愣住。


  其實她已經注意很久了,強大每周到學校臉上都會粘著創可貼,甚至在夏天穿短袖的時候,還能看到他手臂上明顯的淤青。


  但今天卻格外嚴重,連嘴角都有淤青,臉上粘的創可貼也比平時更多。


  蘇慄慄怔怔地問道:「你怎麼了啊?」


  強大眼神飄了飄:「就是磕著了,沒啥。」他又立馬轉走話題:「老大呢?老大怎麼一直躲在你背後不肯出來啊,是心情不好嗎?」


  蘇慄慄知道強大是不想提,便也不再多問,本想拉一把身後的阮糖讓他們看看那劉海下的寶藏,但轉而想起強大是喜歡阮糖的,心裡就慫了,她吞吞吐吐道:「啊……她啊……換了個造型比較害羞吧……」


  又想著強大反正遲早要看見阮糖,心一橫,往旁邊跨了一大步,索性直接將身後的阮糖晾了出來。


  同時失去了劉海和蘇慄慄的阮糖:「……」


  為什麼眼前的所有事物都這麼清晰……


  有點不自在……有點想跑……


  鐘停卻從一片受了打擊后的轟鳴之中清醒過來,他看著眼前瘦瘦小小的女孩,愣了好久。


  她那原本蓋住了大半雙眼睛的劉海終於被剪了,那雙這些天來一直縈繞在他心尖的鹿眼就這樣毫無阻攔的露了出來,裡面像是盛滿了無辜,看得人心頭髮軟。


  也不知道是不是蘇慄慄給她選了個粉色蝴蝶結髮卡,別在頭髮右側,襯得一頭黑髮又軟又亮,她今天穿著條白色的毛絨連衣裙,一向蒼白的臉上居然因為窘迫稍稍泛了粉,站在那裡不知所措的樣子,像只怕生的小兔子似得,可愛極了。


  鐘停喉結一動,嗓子有些發乾。


  他暗暗做下決定。


  就算蘇慄慄佔盡了優勢,但是事關地位,他是絕對……絕對不會讓給她的!

  他依然還是要做阮糖身邊最親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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