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解語正在收拾出租屋內那少的可憐的行李,看著放在床邊的那個相框內其樂融融的一家人,還有其中那個笑的一臉開懷的女孩,手頭的動作一頓,眸色一暗,最終還是將相框收了起來,放進了行李箱,轉頭看了一眼這窄小的出租屋,無視門前一臉歉意的房東,轉頭離開了。
她叫解語,原名謝舒同,十八歲,不,是現在是十八歲,她來到這,不過三天,這具身體,也並不是她的。
原身是個可憐的孩子。
解語是個孤兒,當然,孤兒的這個身份是在一個月之前才有的。
父親死在了從郊區回來的路上,被蟲潮淹沒,屍骨無存,父親的一個小上市公司也在父親死後的第二天迅速易主,成了叔叔家的一言堂,母親本就身體不好,這個消息一刺激,心裡承受不住沒撐多久就去了,死在了解語十八歲生日的當天,兩人的走的乾脆,徒留解語一個面對宛若豺狼一般的親戚。
五區的房子被叔叔佔據,聲稱這是他們解家的祖宅,既然哥哥去了,也就由他接手。
屁!
謝舒同冷哼了一聲,當她不清楚那塊地方的房子頂多也只有二十年的歷史嗎?什麼祖宅,他可真敢說。
作為親叔叔,他甚至沒有給解語準備的時間,還非常假仁假義的跟她談財產分配,直接到她家裡甩了解語一張百年時間的地契,隨後就將人趕了出去,身上只有一塊光腦以及光腦中這些年存下來的一點零用,還有母親臨死前塞到她手中所謂的傳家戒,破破爛爛的,像是一個臟舊的塑料環……
一月前她還是個父母疼愛,在家中更是宛若小公主般的存在,可是短短一月,物是人非。
解語也想過去地契的地方看一看,可是在清楚地契上的真實地址后,解語卻只剩下崩潰。
地契的面積足有八千多畝,這無疑是一比另類的巨款,但那只是從前了。
默文區,原本處在九區外靠近郊外的一塊高地上,那個地方即將面臨開發,若是用的好了,將來寸土寸金,正是因為如此,解語的父親才會親自前往查看,可誰知,出了問題。
蟲潮突然就爆發了,沒有任何預兆,政府被打個措手不及,原本安全區防備異獸異植的防線被攻破,現在蟲潮還未褪去,但安全區的防線卻因此後退了近十萬米,牢牢的守在九區的外環,而那塊將來寸土寸金的土地,現在有大半暴露在安全區以外,如今已一文不值,誰也不會跑到安全區以外去生活,沒有軍隊的庇佑,他們出去,純粹是找死……
這地契,即便拿出去賣,估計都沒有人想要去買,地契沒了指望,零用錢雖還有一些,但還有用處,解語只能在附近租了一個要價較低的房子住下了,父母沒了,她還要生活,她已經十八歲,光腦上自己期待已久大學錄取通知書已經確定下來,學校在一區,是他們星球上數一數二的學府,她報選的是藥劑,可學費是一個大項目,藥劑更是一個燒錢的學科,她還未能完全從父母雙亡的悲傷中走出來,就得迅速的踏入社會,為自己的學費和將來的學業努力。
可是她一個從小嬌寵的女孩子,沒什麼必備的技能,學習好,到了社會上有什麼用?就算只是純體力勞動的活,可是她一個女娃,人家還不肯收,找不到工作,光腦中的零用一天天的減少,房東又突然反悔,聲稱這個房子被賣了出去,買家要求她三天內立刻離開,剩下的房租她會退給她,可是那點房租夠幹什麼?
解語已經絕望了,短短的一個月,她就已經瘦了一大圈,脫了型,一連串的打擊,解語終於承受不住自殺了。
解語走了,進來的,便是謝舒同。
解語的長相同謝舒同有些相似,謝舒同原本二十八歲,從小跟著自己的爺爺討教生活,爺爺是一名中醫,而她從小跟著爺爺,耳濡目染之下,對中醫有了很大的興趣,而爺爺也對她教導的極為用心,而極高的天賦與興趣給予她的,除了誰也奪不走的知識,還有就是一時的輝煌。
爺爺老了,她忍著傷痛辦完了喪禮,隨後就走向了自己新的人生。
她憑自己本事考上的全國第一的中醫大學,在校時更是大家眼中的「學神」級人物,畢業后不過六年,就已經混的風生水起,成了首都第一醫院的中醫部負責人,有了一個獨立的研究室,通過中草藥的提取技術,順利研究出了幾樣疑難雜症的藥品,即便是癌症末期,都不再是什麼大病,即便是一些比她老一些的人都得叫她一聲教授。
這六年可以說是她最風光的六年,可她怎麼也沒想到,迎接自己的,會是自己另一個未曾蒙面的親人的算計。
據爺爺所說,自己的父母在她四歲的時候就雙雙死在採藥的途中了,但現實,卻並非如此。
她的父親,現任第一醫院的院長,原先他們小村的一個採藥郎,入贅解家之後就盡得爺爺真傳,爺爺本是看重他的踏實肯干而且對自己的女兒一片真心,女兒也是喜歡的緊,這才將女兒託付給他,可誰也沒想到,十年過去了,那人渣小有所成之後,竟是拋妻棄子,還捲走了他們解家家傳的醫書,逃之夭夭。
謝舒同的母親因此鬱鬱寡歡,認為是自己識人不清導致的,他們居住在山路不通的山村,對方一跑,哪裡還找得到?母親精神狀態失常下竟是接受不了現實,自殺離去,而那個人渣到了京都之後,憑著一手的好醫術,改頭換面,連姓名都換了,又娶了原第一醫院院長的小公主,有了原院長舉薦,身後有人支持再加上這些年他自己一直也有一些很不錯的成果,雖說那些成果謝舒同經常性看著很眼熟,但以前自己位處窮鄉僻壤,這些成果也都是老早以前的了,便也沒有過多懷疑。
努力了十幾年,那人渣終於在十天前正式接任了院長的職位。
這個院長的職位可不是說當就當的,首都第一醫院,又名中央醫院研究中心,直接為國家效力,之所以開醫院,不過是為了讓從這裡研究出來的藥品能夠儘快的讓民眾使用到罷了,但是意外的火爆了起來,每天人來人往,居然成了人們心中最可靠的醫院。
除了一些簡單的護士,能在這裡謀得一官半職,那完全都可以在全國醫療各個方面中排的上號了,解語能夠在這裡擁有屬於自己的研究室,足以見得國家對她的信任與器重。
可是謝舒同沒有認出他,她都認定了自己父母雙亡,又怎麼會認一個陌生人為父親?
而對方卻憑著謝舒同的容貌認出了同母親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她,再加上兩人在初次會議上見面時,謝舒同那意味深長的一句「你的研究成果挺好的……」,讓那人渣一下子慌了神。
在剛剛上任的第二天,那傢伙就撤了她的職,讓她去當什麼部門經理,明升實降,許多權利被收回,實際上就是個在醫院中記錄材料的!
她原本在醫院獨有的研究室也被收繳,裡面有著無數自己研究出來的心血,雖說自己想的話隨時可以重新製作,但沒有了研究室,以後她又在哪裡研究?她又怎會願意?
她雖奇怪,但此處不留人必有留人處,憑著自己的學識,還能找不到醫院或是願意給自己提供研究室的科研中心了不成?再加上就算是院長,這個人也不可能隻手遮天,解語一邊向國家投遞了檢舉,一邊物色新的地方研究院,兩手準備都做了,趁走之前,她還將自己最新的研究資料全都帶走了,隨後直接辭職信一甩,準備回家等消息,順便放鬆一下自己……
走之前,她還在謀劃在這一兩天的時間該去哪裡玩一玩,放鬆一下,畢竟國家處理的速度其實還是挺快的。
誰成想,還沒出醫院呢,在停車場就被一輛車故意撞倒並來回碾壓了幾番,香消玉殞……
中央醫院研究中心的防護能力是首都最強的,可再強,人流量多了,地方一大,力量也就分散了。
就算配有槍械,地下停車場又經常有八到十個人巡邏,但也不可能完全防的了有預謀的殺害,還是一個本來就是醫院裡來往的病人沒有預兆的突然開車碾壓。
至今那種輪胎刻意從腦袋上來回碾壓的感覺還如影隨形。
痛,很痛……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經歷這般殘忍的殺害。
也是在死去以後,她才發現原來真的有靈魂的存在,而原本令她困惑的原因,也在她面前毫無遮掩的暴露出來 ,她才清楚,即便自己不認識他,也並沒有去接近他們的意圖,自己也是別人眼中的一根釘,不除不快。
那所謂的很眼熟的研究成果,在解語看到一個非常熟悉的筆跡之後恍然大悟——那傢伙所謂的成果,不過是略加修飾一點點放出來的盜竊成品罷了……
那個殘渣,連人都不配做,所謂的母親鬱鬱寡歡自殺,謝舒同也在對方聯繫別人收尾的時候發覺了不對,最後那沒人時脫口而出的一句話,讓謝舒同的怒氣近乎爆發到了極致。
那是那人渣偷偷在母親身上下了慢性毒藥,若不是爺爺為了給母親治病,又如何會在家書被盜時不去追回?母親後來承受不了各方面打擊與病痛自殺,時間也過去很久了,尋找無門,爺爺也失去了外出的鬥志,將希望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
害的她家破人亡不說,連親生的骨肉都能眼都不眨的除去,就是因為害怕自己報復,害怕自己拆穿他的虛偽皮相,自己的一句話讓他起了殺心,自己所留下來的新的研究成果,也讓這個殺心付諸實踐,因為從爺爺那偷來的筆記,裡面的研究成果,快被用完了,他需要新的研究補充……
真是噁心。
就算是死了又怎樣,無論如何,她也要拉著那隻畜生陪葬。
怨氣沖昏了頭腦,她成了厲鬼,日日覆在其身上折磨,那人渣似是也發覺了什麼,開始疑神疑鬼,甚至請了好幾個「道士」,可卻一點用處都沒有,而謝舒同在自己頭七的那一天,生生的將其掐死在辦公桌上。
那人死在了極致的恐懼當中,可是謝舒同卻並沒有感到高興,那人死後,連靈魂都被謝舒同撕咬吞噬,可沒想到那渣滓居然真的找到了一個真大師,可是他來遲了。
謝舒同畢竟道行太淺,一個剛成了七天的厲鬼,怎麼斗得過那有備而來的天師?
謝舒同最後的記憶,就是迎面而來的天雷,臨死之前,蒙蔽了心智的怨氣漸漸消去,最後,只剩下了解脫。
沒有了家人,連仇家都已經被自己拖下了地獄,只是可惜了自己那即將完成的研究成果,可是人都沒了,那研究怕是也做不下去了,其餘的,還有什麼好留戀的?
而這一切,現在都已經結束了。
可當謝舒同再睜開眼睛,陽光灑落在她冰冷的肌膚上,給她已經僵硬的身體帶來了一絲溫暖,虛弱的身體,手上猙獰的傷口,血漬宛若血紅色的曼陀羅般在白色的床單上綻放,一切都宛若幻覺。可是看著鏡子中那個只有幾分相似的面孔,她明白,過去的一切,真的都已經過去了。
謝舒同大笑,可是眼淚卻是不受控制,無法抑制的悲傷填滿了心口,壓抑、痛苦、絕望、憤恨,有自己的,也有原主的……
過往已逝,再也沒有什麼天才醫師謝舒同,只有解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