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執念
第9章
蘇天坐在黑漆漆的車裡,自嘲一笑,急打方向盤掉頭離開,車燈晃得急,帶著螺旋紋的晦暗。
顧咕往那邊瞧一眼,只追上視野邊角處尾燈。
「認識的人?」
顧咕回頭,微挑眉梢,「不是。」
唐哲雙手揣兜里,彬彬有禮的笑容后掩不住男人對於女人本能的好奇和欲.望,「我能上去喝杯水嗎?」
短暫的對視。
顧咕輕咬下唇,羞怯點頭。
她和唐哲一起上樓,她先進屋,脫掉大衣,穿著一身白底毛衣站在溫暖的餘光里,跟他說道:「隨便坐。」
唐哲看著溫馨和裝飾精巧的室內,心底湧起一陣奇異的悸動感。
溫暖的黃色,清澈的藍色,通透的綠色,從各處細節里湧出來女孩兒的柔軟和美好,唐哲克制又知禮的將客廳轉了一遍,在沙發坐下。
茶几上放著各色彩筆勾畫得亂七八糟的A4紙,他還沒來得及細看就被顧咕翻個面,露出白白的腹部。
顧咕把水遞給他,「家裡沒來得及收拾,可能有點亂。」
唐哲:「挺好的,翻過去的是什麼?」
「啊……沒什麼。」顧咕抿了一口水,「是上個角色出現的場次,我在家裡沒事兒的時候看劇本時做的備註。」
唐哲:「給我看看。」
顧咕十指交叉將水杯握在掌心裡,看著唐哲翻閱她的筆記,不太好意思的惴惴不安。
唐哲看完,目光安撫的在她身上停留,「你做得很好,說起來,這次陳剛導演新作有個吸粉的女二的角色,我正打算推薦你。」
顧咕拿捏期待和惶恐的分寸,聲音平軟中帶著天真,「.……我可以嗎?」
「怎麼不可以?我.……」唐哲意識到顧咕的性子,他退一步道:「在試鏡之前我幫你安排跟陳導一起吃飯的機會。」
顧咕臉上一個淺淡的笑容稍縱即逝,融成更溫柔的情緒掛在臉上,唐哲一下看呆住了。
他喉結微滾,手指神經質的一顫正要說話,手機鈴聲就像催命符在深夜裡學習起了午夜幽靈,查德響起來。
唐哲接了電話,眸色猛變,唰的起身。
他掛了電話,把外套搭在手臂上,「抱歉,關巧好像割腕了,我得去醫院一趟。」
「我跟你一起。」
唐哲想了想,搖頭,「不用,她現在受不得刺激,太晚了,你休息吧。」
唐哲一走,房間重新安靜下來。
她將水杯洗乾淨倒扣在籃里,順手將劇本筆記放回抽屜里,冷漠得沒心沒肺,關燈睡覺。
關巧割的位置不太對,再加上發現及時,並沒有生命危險,唐哲在照顧關巧的同時也沒忘記幫顧咕約陳剛一周后見面。
陳剛雖然顧忌著她是唐哲直接推薦的人不敢隨便動手動腳,但是觥籌交錯間的言語調戲卻少不了。
除了她,還有被其它人推上來的兩個人。
三個女人以及四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吃著一頓目的明確的晚飯,她們三個非常深刻的貫徹了『三個女人一台戲』的傳統理念,在你來我往之間,不起硝煙的殺了個天昏地暗。
顧咕不動聲色的卸掉揉捏肩膀的咸豬手,起身,「抱歉,我去一趟衛生間。」
陳剛紅著一張月球表面的臉,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走,哥哥跟你一起去放水。」
「您慢點。」
「扶著我走,哎喲喂,這頭暈得。」
*
蘇天明天要返校,張俊起鬨著要出來吃頓送別飯,蘇天被張莉莉尖聲尖氣的調子吵得腦仁疼,出來透口氣。
他要臉,那之後再想見顧咕,也沒去找過一次。
他沒想過會在返校前一天再碰上她,就像是在最後關頭總會扭向happy ending的童話,他臉上的笑還沒成型,就被跟著顧咕拐彎走出來的中年男人當頭一棒,打成了個半面妝妖怪。
真他媽婊。
蘇天穿著純黑色的T恤和運動褲,懶散得沒型沒款的靠著牆,臉色發黑的看著由遠走近的一男一女。
顧咕看見他,眼睫輕微的一顫,想要引著陳剛往另外一條道走。
陳剛腦子裡的精.蟲被酒精一灌溉,從兜里掏出房卡往顧咕手裡塞,「今天晚上到這裡來談一下劇本的事,我覺得你的外形條件很適合鳳女這個角色。」
陳剛話還沒說完,一個哎喲喂,栽了個大跟頭,順著地毯往前滾了兩圈。
蘇天收回支著的長腿,松垮得沒個正形的挑了挑唇,毫無誠意地哼哼兩聲,「不好意思啊,腿長了點。」
顧咕上前要扶他,蘇天橫跨一步擋住她的路,伸手把地上的陳剛提溜起來,「沒事兒吧?大哥。」
陳剛用力打掉他的手,聲音猶白虹貫日,氣勢洶洶看著他,「你看我這像沒事兒嗎?」
聽到動靜的人朝這邊張望,蘇天一隻手插在兜里,肩膀自然地往那邊一斜,露出流氓般不怕天不怕地的勁兒來,「誰知道大哥你專註遞房卡,一點都不注意看路。」
看熱鬧的人自然的把曖昧的目光往陳剛和顧咕身上一擱。
選角在即,爆出這些□□對新戲的打擊是毀滅性的,陳剛一聽他這麼說,心虛地聳了聳肩。
顧咕眼眸里的冷靜慢慢成片的凝在了瞳孔表面,她語氣溫柔,「你誤會了,我們只是談劇本。」
陳剛輕呼一口氣,在顧咕一句話下重新定住神,「小夥子,你這玩笑開大了點,我們是要談工作上的事。」
顧咕彎唇,口紅顏色被酒水洗潤得偏淡,模樣嬌美,在嫩黃色裙子的映襯下,這女人幾乎是致命的。
「導演,我們走吧。」
陳剛根本就是掛羊頭賣狗肉出來的,他沒心思的揮揮手,「我不去衛生間了,你自己去吧。」
「好的。」
顧咕從衛生間出來,轉彎就看見像是在等她的蘇天。
她笑容溫和朝他點頭,「剛才謝謝你幫我。」
蘇天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角,嘴裡的話像刀子直插人心,「沒打擾到你約.炮的興緻就好。」
顧咕清晰的感受到蘇天的不友好,她眼神微閃,態度溫和又客套,「是我沒有處理好工作的界限,下次一定會注意。」
蘇天不爽的發現顧咕對淡化衝突,大事化小太有一手,她總是這樣雲淡風輕的朝自己想要的走。
而他在跟顧咕相關的事上,總是不爽、總是急躁和總是一次又一次脫離軌道。
他心裡惡念一起,說話更毒:「呵,還有下次?現在想想,唐哲還真是個傻逼,找了個什麼貨色都沒搞清楚,頂了個青青草原還在那裡高興。」
顧咕突然低聲笑了下,從嗓子眼盪出來的音,散漫不經意的,薄情又搔得人心尖發癢,「所以呢,跟你有什麼關係?」
她聲音很低,像是情人間的呢喃,但是雙眼清澈乃至冷漠,輕易的闖進他人生里,變成他的執念。
「你可以試著告訴唐哲,可以告訴王泉,也可以試著告訴孔元傑我是個怎樣的人,可是啊,你這樣做什麼都不會改變的。」
他發現她的真面目了,但是啊,怎麼辦,她這樣更勾人。
沒有掩飾,淡漠又直白;不加粉飾,偽善又虛假,沒有幌子,狡詐又奸滑。
不管是怎樣的顧咕,她總有勾人為她挺身而出戰死沙場的能耐。
蘇天對自己這副垃圾樣子有些心厭,他一手插兜里注視著顧咕,冒出一股無名的燥火,「你是不是很得意?」
顧咕雙手虛攏著住腰,原本有些寬泛的裙身緊繃起來勾勒出她妙曼的身體線條,她彎唇,又是那副牲畜無害的模樣,善意溫軟,「我沒有得意,我只是陳述一個事實給你聽而已。」
她轉身往前走。
「你要是能演得了這部新戲,老子把腦袋擰下來給你當球踢。」
顧咕沒回頭再多看他一眼,蘇天恨恨的頂了頂上牙槽,不甘、不爽、煩躁各種洶湧澎湃的情緒雜糅在一起讓他渾身都煩。
第二天一早突然爆出新聞,最近因為現代都市言情劇《北京蝸居愛情故事》受到關注的女四因感情問題導致另外一名二十歲女性自殺未遂。
顧咕毫無意外的從仙俠言情劇的選角中被剔除,可是下午的時候唐哲所在的影視公司就出了聲明,字裡行間都是對顧咕的維護。
蘇天有些心灰意冷。
顧咕說得一點錯都沒有,那些二百五全都是群瞎子聾子,趕著上去被人玩。
他一向堂堂正正的搞人,第一次遇見這種打不得,罵也捨不得的敵對勢力,手足無措的用了心眼最後弄得自己滿身狼狽。
蘇天渾渾噩噩的下了飛機,他一回到學校宿舍,倒頭就栽到床上,用被子捂住了臉,感覺自己軍人生涯因為這次小人行徑有了不可磨滅的污點。
他之後,宿舍陸陸續續來了人,大家胡亂的扯了些家常,話題自然的被帶回這學期的野外訓練。
與世隔絕的深山老林和艱苦的訓練環境完全是蘇天現在的心頭肉,他恨不得用高強度的訓練讓自己沒有精神頭想任何事,恨不得快點逃到誰都不認識的地方把自己給挖個坑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