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08 景澤

  「媽咪,你在幹嘛?」


  「思考人生,」朱玲玲哆哆嗦嗦地調整著手機角度,說,「看到沒,你老媽快凍成冰棒了。」


  畫面中的涵涵湊近了,大眼睛撲閃撲閃的,一臉奇怪地問:「那你幹嘛不回來?」


  「呵,」朱玲玲把手機攝像頭繞著四周掃了一圈,「這兒是有錢人住的地方,不知道要走到什麼時候才能看得到計程車。」


  涵涵同情地看著她:「媽咪,那我給你唱首歌吧,聽歌你就不冷了。」


  朱玲玲交換著手舉手機,另一隻手放在嘴邊呵氣,欣慰地說:「好,寶貝么么噠。」


  涵涵:「走在寒冷下雪的夜空,賣著火柴溫飽我的夢。」


  朱玲玲:「?」


  涵涵:「一步步冰凍,一步步寂寞,人情寒冷冰凍我的手。」


  朱玲玲:「??」


  涵涵:「每次,點燃火柴,微微光芒,看到希望,看到夢想,看見天上的媽媽說話,她說,你要勇敢.……」


  「停,停停停!」朱玲玲忍無可忍:「你媽還好好站著呢,怎麼就掛到天上去了!」


  涵涵無辜地晃著奶瓶:「媽咪,這歌里寫是賣火柴的小女孩,不是你。」


  朱玲玲:「.……」


  涵涵:「而且,這不是媽咪你最喜歡的歌嗎?」


  一陣寒風掃過,兩排的梧桐樹落葉在地上打著捲兒,朱玲玲終於深刻體會到了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你媽咪最喜歡的歌沒有一萬也有八千,」朱玲玲有氣無力地說:「你非得選這首?」


  「對不起媽咪,」小傢伙很快認錯,態度良好,「那我換首吧,《Edelweiss》(雪絨花)怎麼樣?」


  朱玲玲嘴角抽搐。


  「.……寶貝,早點睡覺,晚安。」


  掛完視頻,朱玲玲悶頭往前又走了一大截路,依舊沒見到車,倒是意外接到安曼容的電話。


  安曼容像是還沒發現她已經走了,問:「你在哪?我們到處找你。」


  朱玲玲在四周找路標,「我在.……啊,大興路和宏建路交叉口。」


  「你怎麼跑那兒去了?」安曼容不敢置信地問:「走過去的?」


  朱玲玲驕傲地挺胸:「是啊。」


  安曼容:「.……」腦子不好,腿腳倒還挺好使。


  朱玲玲問:「咋了?」


  話筒另一頭傳來幾句小聲交談,最後安曼容淡淡地甩下一句「我們馬上過來接你」就飛快掛斷了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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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凜冬的深夜,孟家大宅門口全是辭行的賓客,豪車一輛輛發動著,熱鬧非凡。


  「小顧呀,那我的兩個閨女就拜託你了,」安國富朝面前的英俊男子笑眯眯的說。


  「不客氣,這是我的榮幸,」顧景澤禮貌地答道。


  安國富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儼然一副岳父對女婿的滿意姿態。


  顧景澤卻沒有絲毫高興的樣子,轉向身側的安曼容,說:「安小姐,那我們走吧。」


  安曼容點了點頭,等顧景澤去開車后小聲對安國富說:「爸,你有空也該回趟家了。」


  安國富的綠豆眼睛一亮:「你媽同意了?」


  這幅嘴臉真的相當噁心,男人帥一點在外面泡妞那還能勉強美化為風流,像安國富這種癩□□造型的,除了猥瑣真的沒有第二個詞能準確形容。


  安曼容懶得再多說什麼,轉身離開。心想,她一點得把顧景澤給把握住了,至少,他長得是真不錯。


  顧景澤,顧家唯一繼承人。顧家雖然不是遲市四大家族之一,但比安家條件高了不止一個檔次。而且顧家人都對安曼容非常有好感,一直在積極地撮合兩人。


  可是這顧景澤吧,哪哪都好,就是對她有點過於生分了。安曼容看著駕駛座上的英俊側臉,滿心挫敗,無論她怎麼暗示勾引,他都跟木頭樁子似的不為所動。認識小半年了,到現在倆人還是連個確定的關係都沒有。


  「景澤,這些天都在忙什麼呢?」


  「出差談了單生意,」顧君澤看著前方說。


  「哦,那好辛苦呀。」


  「還行。」


  安曼容無話可接,要不是顧母說他本來從小就不太愛跟女孩子接觸,她真懷疑他是故意的。


  車廂內繼續保持著安靜。


  「景……」安曼容絞盡腦汁想了個話題,剛吐出一個字,就被顧君澤打斷。


  「那個,是你姐嗎?」


  安曼容只好順著他視線的方向看過去。


  馬路旁邊,一個人埋頭抱著膝蓋可憐兮兮地蹲在那,跟個蘑菇似的。安曼容心裡有些痛快,叫你自個兒跑,活該凍死。


  顧君澤把車停過去,按下車窗,喊了聲:「安大小姐。」


  沒反應。


  大半夜的,四下無人,冷風凄凄,這畫面還真有些慎人。


  顧景澤猶豫了下,回頭問安曼容:「你確定這是你姐姐嗎?」


  安曼容點點頭,這女人自回國以來,就兩套衣服換來換去地穿,她當然認得出來。


  顧景澤:「不會是凍暈了吧。」


  安曼容想笑,使勁憋住,努力擺了個驚訝的表情,捂著嘴說:「不可能吧。」


  顧景澤快速解開安全帶,說:「我下去看看。」


  顧景澤下了車。


  他走到那蹲著的人影面前,輕輕拍了拍她的肩。


  毫無反應。


  「安大小姐,」他加大音量。


  這下終於有反應了。


  她慢悠悠地抬起頭,露出一張不施粉黛的小臉,居然是睡著了,左邊臉頰上一條長長的被拉絲鏈印上的紅痕,白嫩的小手揉揉惺忪的睡眼,口齒不清地喊:「爸。」


  顧景澤撲哧一聲笑了,不知道為何,他居然莫名地感覺到了一絲可愛。


  「姐,你在幹嘛呀,」安曼容見情況不對,連外套都來不及披就趕緊跑了下來,在寒風中抱著胳膊瑟瑟發抖。


  朱玲玲腦子懵了一會兒,過了半天才看清楚,這不是安國富。


  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但是蹲的太久了,腿早就麻了。身子一歪,被顧景澤穩穩扶住。


  「沒事吧。」


  朱玲玲:「沒事。」


  安曼容臉色微變,女人在這方面總是有種驚人的直覺,絕對不能讓這個小賤人把顧景澤搶走。安曼容衝過去,一把扶住了朱玲玲。


  「姐,我扶你上車。」


  朱玲玲眼前冒星星,暈乎乎地點頭:「謝謝!」


  到了安家。


  車子在院口停穩,朱玲玲有氣無力地說了聲「謝謝」便下了車。安曼容故意落後一步。


  「景澤。」


  正準備回車上的顧景澤頓了一下,回頭:「怎麼了?」


  「那個,謝謝你今晚送我們回來。」


  安曼容微垂著頭,這個角度顯得她臉比較小,五官秀氣,看起來很是淑女。但無奈顧景澤根本沒仔細看她,而是隨意撥開袖口,露出手腕上價值六百多萬的IWC萬國表精密錶盤,瞥了眼時間,才淡淡道:「應該的。」


  安曼容鍥而不捨地繼續問:「那明天有沒有空?想請你吃個飯。」


  顧景澤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抱歉,可能沒有時間。」


  沒有時間?他竟然連原因都不想再跟她多解釋了?安曼容看著自己的鞋尖,心裡無比惱火。


  「哦,對了。」


  安曼容飛快抬起頭。


  顧景澤道:「你什麼時候多了個姐姐?」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裡帶著明顯感興趣的神色。


  安曼容一顆心慢慢地涼了,勉強彎了彎嘴角,「她一直在外面讀書,才回來不久。」


  顧景澤點了點頭,「嗯,那我就先走了。」


  黑色的蘭博基尼很快消失在視野中。安曼容久久地站在原地,左手虎口被右手大拇指的指甲掐出了一道月牙形的傷痕,慢慢滲出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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