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曖昧
小木人站在楊廣的肩頭, 哪怕楊廣很嫌棄地讓它下來,它也牢牢地站在原來的位置上不肯離開。
在楊廣的身體表面有一層淡淡的光暈,這能不能保護得了他, 楊廣不知道,但是他知道這可以屏蔽他的嗅覺。
步入這個亂葬崗后, 楊廣讓小木人緩了緩, 停下了這什勞子光暈,結果這差點沒給他緩暈過去。
這裡的味道不是屍骨腐爛的味道,畢竟距離那場大戰已經過去了百多年,便是真的有屍體也早早與土壤融為一體, 成為花草的養分。
這是一種沉澱許久,無法被風雪吹去, 徘徊不去的腐朽陳舊。
「陛下!」
楊廣勝在先行一步, 南宮明勝在腳步夠快, 很快就追著楊廣的腳步趕上來,在看到隋帝平安無事的那一瞬間,南宮明背後的冷汗都不住往下流。
這不過是一次簡單的出巡,陛下前往洛陽城巡視一二,再待上些時日也便回來了。左不過一個月的時間,以往也是這般。沒想到偏偏就出了差錯,又差點丟了陛下。
這可是大過!
南宮明靠近了楊廣幾步后, 又立刻停了下來。
楊廣的佩劍靠著大腿, 被他權當做拐杖來使, 可南宮明卻在靠近的剎那覺得, 要是他真的什麼都不解釋就這麼靠過去,他或許會死!
「或許會」是一個很微妙的詞,但聽著總有些莫名。
「陛下。」南宮明跪下,絲毫沒有去考慮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歸根結底,隋帝雖是帝王,可也是個普通人,要殺了南宮明這樣一個出身暗衛的人幾乎絕無可能。
「屬下隨身帶著家師贈予的符紙,剛才出事時符紙直接燒毀,屬下被符紙的力量震懾昏厥了過去,醒來之後,就追著陛下的足跡前來。」南宮明解下錦囊遞給隋帝,不過隋帝並沒有接過來。
「放著吧。」楊廣姿勢慵懶,那模樣彷彿在御花園中散步,而不是來到了什麼險地。
南宮明敏銳覺察到他稍稍遠離了剛才的危險,這才僵硬著站起身來,而後迅速回到了他原本習慣站著的位置。
楊廣如採花一般來到了這裡,隻身涉險,的確讓南宮明萬分糾結。但是奇怪的是,那干翻了數千精兵的生物並沒有再次出現過,反倒是……
南宮明覺得,正是因為陛下靠近了這裡,才讓他們越發龜縮起來。
楊廣若有所思地站在一棵古木下,伸手按住了樹木的外表,又摘下了樹軀上的起皮,那乾枯粗糙的樹皮落在他的手掌心,又被他用力捏碎。
「所到之處乾涸,寸草不生,又以吸血為生,這樣的異獸,有多少種?」楊廣忽而問道。
南宮明垂頭道,「傳說旱魃所處之地,寸草不生,大旱。這與殭屍等截然不同,殭屍等物被趕屍道人作為驅使的武器,而旱魃則是有著自身的意識。」
且旱魃在大多數傳說看來,是極其罕見由人轉化為異獸的,但幾乎沒人見過旱魃出世,因此如何對付旱魃,旱魃的真正樣貌是什麼,少有人知。
「陛下……」南宮明正打算組織一下語言,然後讓隋帝陛下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免得又鬧出來什麼嚴重的事情,畢竟旱魃吃人吸血,哪怕陛下身上有著某種神異,他都不敢讓隋帝在這樣危險的地方逗留。
楊廣擺擺手,按住突然從他肩膀上跳起來的小木人,眼神徑直地望著一處方向,宛如自言自語道,「小道長當真過來了?」
作為跟在隋帝身邊,知曉許多隱秘的南宮明來說,這個稱謂他只能立刻想到梁道長。
梁泉來得很快,轉瞬即逝,不過眨眼間,便隱約聽到了獸類咆哮的聲音以及一道舒緩輕柔的語氣。
梁泉道:「阿摩。」這聲音聽來帶著無奈,可話到尾音,又帶了幾分冷漠。
楊廣勾唇,似笑非笑看著梁泉漫步走來,那一身衣物難得不是什麼道袍,而是尋常的長袍,落在梁泉身上,更襯得丰神俊朗,只可惜面若冰霜的模樣,反倒是少了些許人情味兒。
梁泉漠然看了眼楊廣這模樣,耳邊只聽他挑眉道,「小道長,從南到北,難道你是用飛來的?」
彘趴在後面甩了甩尾巴,並沒有靠近。
梁泉畢竟是用言靈趕來的,這身上所有的氣息還未散去,看著有點像個冰渣子。
楊廣沒有立刻等到梁泉的回答,臉色微微一變,「你是怎麼過來的?」
小紙人卻是管不得兩個主人在鬧什麼彆扭,一眨眼就和小木人勝利會師,一起坐在楊廣的肩膀上膩在一塊兒,然後一同眼巴巴看著兩個不知道為什麼就突然鬧脾氣的主人。
南宮明默默退開了些,守在旁邊免得有什麼突發的狀況,但又是剛好是一個聽不清楚兩位對話的距離。
梁泉聲音清越,「明知故問。」
楊廣靠近梁泉,那清幽的氣息與往日不同,梁泉看著他的眼眸雖帶著暖色,可那面容依舊冷靜,並沒有因為楊廣的靠近而不同。
這種冷靜和平日的冷靜大為不同,楊廣臉色陰鷙,眉宇帶著煞氣,猛地扯住了梁泉的手腕,硬生生迫得兩人貼近一處。
梁泉對楊廣是不設防的,這猛地一下,兩個人撞在了一起,梁泉只覺得鼻尖一酸,下巴一痛,楊廣卻是輕輕嘶了一聲。
梁泉捂著嘴推開了楊廣,兩人這麼一嗑,梁泉唇角磕破了一點,楊廣的脖頸卻是留了一個小小的牙印。
楊廣不以為意,甚至還想伸手摸一摸梁泉,梁泉按住楊廣的手腕,另一隻手擦去了嘴邊的點星血跡,「你不必如此。」
這一聲裡面,就比剛才更帶了點人情味兒。
楊廣揚眉看他緩和的神色,又欺身靠近他,「梁泉,你想的未免有些簡單了。」
他可從來不是什麼好人。
梁泉垂眸看著楊廣反客為主按住他的動作,微微蹙眉,帶著些許看不透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