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長安

  顧小道士默默地往後退了幾步, 避開了兩位隔空交鋒的話語。


  梁泉也被阿摩這個問題弄得有些好笑,他本是道士出身,對著自家師兄弟自然沒有自稱, 但對著其他人已經習慣,沒想到被他抓住這點。


  「抱歉。」梁泉從善如流說道, 然後才看著顧小道士, 「他身上有些奇怪,若是跟著你,你或許會被他影響到。」


  顧小道士有點難過,「師兄, 他不會出什麼事吧?」


  梁泉搖頭,「他只是被激起了凶性, 你們回來后, 有沒有什麼異常的事情發生?」


  顧清源仔細想了想, 還是搖了搖頭,「我們回來后,就一直在說話,後來我去買了點飯菜回來,注意到草屑后我就去換衣裳了,這前後不過是一刻鐘的時間。」


  要是真有什麼人或者奇怪的東西進來,顧小道士應該會發現才是。


  梁泉在屋內望了一圈, 目光落在窗邊的擺設上, 忽而一擰眉, 漫步走到窗邊, 他伸手握住一個小石像,面色猙獰,頗為難看。


  「這是從何處尋來的?」梁泉沉聲問道。


  顧小道士搖頭,目露詫異,「這不是客棧里的東西,我根本沒有看到。」他語氣堅定地說道。


  梁泉的指尖從小石像內部涌動的血絲滑過,眼有異色,他說不上過目不忘,可一眼望去能記住的也有七八成。


  這個小石像是梁泉所挖出來的石像之一!


  梁泉清楚地記得這小石像上的刻痕。


  他握住小石像,嚴肅地對顧小道士說道,「你在這裡守著他,萬不能讓他離開客棧。」


  顧小道士點頭,目送著梁泉匆匆走到對面的房間。


  阿摩直到梁泉回到屋子后,才說道,「和觀主有關?還是和昆崙山有關?」


  以阿摩的聰慧,想到這裡是理所應當的事情,梁泉慢慢說道,「兩者都有。」他先是用黃符把小石像重重疊疊地給包裹起來,然後才打開包袱底層。


  果不其然,原本被擺放在這裡的八個小石像丟失了一個。


  梁泉把這玩意兒重新放回去,然然後輕聲道,[勿動勿念。]

  他的指尖落在那個小石像圓睜的表情,然後一卷布條把所有的小石像又給包裹起來,不管這些小石像來源是什麼,是否有著神智,又是不是自己跑出去的,梁泉徹底斷絕了這個可能。


  「那個夏山是什麼來歷?」阿摩問道,梁泉之前並沒有怎麼提起夏山的問題。


  梁泉道,「夏山是他們族人用異法催生,生而有罪,若含怨怒,易入魔道,為魔子。」


  阿摩輕哼了聲,伸手捻了捻頭髮,「你就是缺心眼,什麼都往身邊領。」


  梁泉凌空勾勒著符咒,靈光微亮,化為長虹圍繞在窗檯邊,籠罩住整個屋子,隨即他到對面顧小道士兩人的屋子,也做了同樣的舉動,「我不以為這是壞事。」


  「夏山性格不壞,出身如何不能定局所有的一切。」


  「小梁泉,你也知道,出身就是一切。」阿摩矜傲地說道,顧小道士莫名感受到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那種感覺……和偶爾看到觀主時有些類似,那是一種對其他的東西都毫不在乎,也全然漠視的感覺。


  顧清源突然打了個寒噤,他怎麼會突然這麼想?

  梁泉注意到顧小道士的異樣,微挑眉看他,同時說道,「阿摩,凡事都有例外。你不可否認,你所想要的人才並不只是世代相襲的那批人,而是真正能被你所看重的能人志士。」


  而這樣的人,在高,在低,在富貴人家,也在寒門子弟。


  若非如此,也便沒有了從隋朝開創的科舉制度。


  顧小道士對著梁泉搖頭,示意他並沒有什麼問題,然後才聽到對面阿摩的聲音,「你說的不錯。」


  「我怎麼忘了,你便是這個意外。」阿摩說完這句話,乾脆利落地消失了。


  顧清源到此刻還沒有弄明白梁泉和阿摩之間是如何對話,但是他再怎麼好奇,眼下都沒有夏山的情況重要,「師兄,夏山會如何?」


  梁泉剛剛燒掉了兩張符,又丟了一顆他隨身攜帶的藥丸,「等他醒來后,把這碗水給他灌下去就沒事了。」


  而後他又細細叮囑顧小道士,剛才梁泉只知道夏山被影響了,但還沒有確定是什麼原因,現在既然確定了,那麼夏山不能和他同住。


  這小石像梁泉還沒開始研究,要是能繼續影響到夏山的情況,那可不是什麼好事。


  而夏山這一昏睡,就直接昏睡到了次日早上,梁泉把顧清源趕到隔壁去休息,而他守在屋子內,在夏山剛剛清醒的時候,梁泉立刻就察覺到,端起葯碗就給他灌下去。


  二丈摸不著頭腦的夏山被梁泉直接粗暴的手法嗆得半死,迷糊又委屈,難道這是師父給他的下馬威?


  梁泉仔細看著夏山的眼睛,直到他眼底的紅色消失后,梁泉這才放下碗,「你昨日是不是看到了一個小石像?」


  他伸手比劃了那個石像的大小,差不多一個手掌大小。


  夏山咳嗽得臉色通紅,一邊咳嗽一邊想到,「對,昨天回來看到的,我以為它是客棧的東西。」


  夏山外粗內細,但是性格還是有些大大咧咧,這些東西他沒有顧小道士觀察得仔細。


  梁泉搖頭,「這不是客棧的東西,而是為師收來的污穢之物,和它接觸過長會對部分人造成影響。」


  夏山臉色微變,顯然是想到了他的身世。他也不是傻子,在離開了桃源后,很多事情已經想得差不多,也隱約窺探到了一部分事情的真相。


  「師父,我……」他正想掙扎坐起來,這才發現他的手腳都被捆住了。


  梁泉手起劍落,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他手邊的小劍劃破了禁錮,「你不必說了,這事的根源不在你身上,這兩日多晒晒太陽。」


  梁泉神色溫和,並沒有因為這一次的事情而發生什麼改變,這讓夏山七上八下的心總算是安定下來。


  與此同時,隔壁的顧小道士睡眼惺忪地跑過來,「師兄,夏山……你總算是醒了!」他驚喜地看著夏山揉著手腕的模樣,嘖嘖了兩聲,「昨天要不是我神勇,你早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夏山懷疑地看著顧小道士的小身板,「你救了我?」他的眼睛默默地落在了床上散落的不明物體。


  顧小道士看著那些被砍斷的布條道,「我又不知道你出了什麼事情,只能先把你給控制住,然後才去找師兄來解決。」


  「來來來,說一句謝謝小師叔!」


  顧清源對這一句沒有聽到的小師叔異常執著,沒到幾句話立刻又把話題給扯回到這個上面。夏山臉色一紅,顧左右而言其他,就是不肯應聲。


  歲數差距太小,說不出口。


  顧小道士的出現很快讓夏山忘卻了剛才的陰霾,梁泉在確定了夏山的精神沒什麼大問題后,這才回到對面去。


  他關上門扉,踱步走到那包袱面前,然後打開最下面的黃色布包,把裡面的八個小石像給取出來,喜怒哀樂各異,上面的神情真實得彷彿是在人面上扒下來的,每一個小石像上面都流轉著妖艷的血絲,頗為不祥。


  梁泉沉默地看著這八個小石像,注意到剛剛被他重新放入的,代表著怒的小石像似乎有些微妙的不同。


  梁泉伸手握住這小石像,揭開了覆蓋在它臉上的黃符,繼而又撕開了所有的黃符,仔細端詳著。


  許久后,梁泉輕嘆了口氣,又重新把它給斂回去。


  他沒有看錯,這石像的確是出了些問題。


  ——它更精緻了。


  梁泉之前記得,假的小石像看起來就是精美雕刻,但這些真的卻相反,除了面容外其他的地方都很粗糙,但是剛才梁泉發覺,這小石像握在手裡的感覺更光滑了些。


  他一一把所有的小石像給檢查過一遍,唯獨只有這個小石像是與眾不同的。


  而它與其他的小石像唯一的不同在於它曾經偷跑成功,然後溜到了夏山那裡,把夏山的凶性給激發了。


  而這對小石像來說,是一種反饋……還是,它能藉此吸收什麼?

  梁泉的指尖敲打在木桌上,發出清脆咔噠的聲響,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梁泉大概能猜到他們大概想要做些什麼了?


  如果壞的能吸收,那好的呢?


  梁泉伸手抵住了額頭,面容沉寂,他可當真是不喜歡這些需要動腦子的東西。他起身把小石像全部給收起來,而後對著買來饅頭的顧小道士道,「我去去就回。」


  顧清源啃兩口饅頭,「師兄要去哪?」


  梁泉溫和一笑,「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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