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第 98 章
蘇苑娘知道, 不是不喜歡,就能不來往的, 這是活在世間的人,誰都做不到的事。
她點點頭, 當是知道了。
她又問:「那他們家往後的事無需經我們的手?」
見她執著如此, 常伯樊笑嘆了一聲, 沉吟了片刻方道:「你不想幫他們家, 是嗎?」
人情人情, 有來有往才叫人情, 這次如果不幫老長輩一家, 卻相助了另外兩家, 這仇那是徹底結下了。
「他們以前不也相拒過幫忙?」蘇苑娘不答反問。
常伯樊愣了一下, 隨即他發出了一陣爽朗大笑聲。
笑罷, 他把人摟到懷裡,此時他臉上笑意依舊未消,「是啊,也罷。」
他已經有了更好的助力, 這家的不要也罷,再則,他已有了讓族人向他靠齊歸心的權柄,蘇文公輩分再大, 也不可能子弟在經他的手高中后與他翻臉無情, 到底不敢與他撕破臉。
此一時, 彼一時, 風水輪流轉,現已轉至他手中,他要是還躊躇不前,也就辜負了岳父對他的一番苦心寄望。
「這兩日我會去趟文公府。」她的頭在胸口動了動,正好躺在了他的心口,壓得他的胸口沉甸甸一片,同時也把他空茫的心填的滿滿,毫無空隙之處。
身體又暖和直心不煩了,常伯樊摟著她的腰,輕拍著她小腹,「好,不幫,睡罷,有我呢。」
蘇苑娘想睡了,她抓著他腰側的一角,合上眼,帶著睡意道:「不幫,往後有麻煩,我會擔著,你放心。」
說罷,她睡了過去,常伯樊聽著她細不可聞的低淺呼吸聲,低頭看著懷裡的人,半晌,他吐了口氣,抱著她小心移下躺下。
免得丫鬟進來擾了她,他就沒叫丫鬟進來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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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兩日,這日下午還未到傍晚,常伯樊就回來了,他換好衣裳出來,就跟蘇苑娘道:「我今天去文公府了。」
蘇苑娘靜靜地看著他。
「呆了一陣,說了會話就出來了。」常伯樊接過丫鬟遞來的茶水,往站在書桌前的她走去,看向她練的字,贊道:「好字!」
他看字,蘇苑娘看他。
常伯樊當沒看到,只顧看字:「苑娘的字跟岳父一樣,有獨屬自己的筋骨,真真字如其人,剛如鐵刃,又柔似春柳,齊剛柔之大集。」
蘇苑娘朝自己的字看去,又看向他。
「苑娘,還寫嗎?為夫給你研墨。」常伯樊饒有興緻地道,抬手拂起袖子,欲要研墨。
就是不與蘇苑娘講在文公府的事。
蘇苑娘也沉得住氣,見他說要研墨,回首到她未默寫完的詞貼上,便點點頭,拿起筆,沉下心,繼前面所寫揮墨勾勒。
待一副詞如行雲流水揮就完畢,她擱下筆,頭一件事就是朝常伯樊望去,便連丫鬟及時奉上的熱帕子也沒去接,只想聽他道出文公府詳情。
「嗯?」常伯樊卻是接過了丫鬟奉上的帕子,擦著手,挑了下眉,「苑娘如此看我,可是有事?」
這是她不仔細問,他就不想說了?怎生如此。
他不說,那我就去問罷,山不就我,我去就山就是,蘇苑娘等不來話,便問道:「你是去說事了?文公家怎麼說的?」
到底是問了,好不容易,常伯樊微笑,把他那塊帕子扔給了丫鬟,從另一個丫鬟手裡拿了她的過來,拿起她的手替她擦著。
他眼帶笑意,瞥了她一眼,隨即回到她手上,嘴角翹起,「有點生氣。」
「沒氣病罷?」蘇苑娘關心地問。
前兩天,她就那麼一知會,說是險些要病了,這當面說,按那氣性,豈不是當場就病倒了?
「那不知道了,」不知為何,看著她冷肅又帶著些呆憨的臉上一片略顯急切的關切,常伯樊有些想笑,「我看文老祖臉色不太好,就告辭出來了。」
「氣病了也好,」蘇苑娘頓了一下,看了常伯樊一眼,見人笑意吟吟,一派脾氣再好不過的模樣,到底她還是把自己的壞心腸說了出來:「病了就要侍疾,你就可以省好多事了。」
她是要走的,也不怕常伯樊不喜歡她。
「啊?」常伯樊著實愣了好大的一下,方才明白她話里的意思,這下他眼睛都因詫異睜大了些。
「我看他們家也不會病。」就是病了也得藏著掖著,雖說如此他們就不能找借口指責常伯樊的不尊不孝,但說著,蘇苑娘不免有些遺憾。
被人罵幾句又如何,這家人無勢才是要緊事,要不仗勢起來,那才是後患。
見她說著還輕嘆了一口氣,常伯樊大愣過後就是啼笑皆非,忍不住捏了捏她喪氣的臉蛋,「你還想人家氣病啊?」
是如此,但也不能全怪她這樣想,蘇苑娘點頭又搖頭,「是他們家的人很容易生氣,生病。」
拿著這個壓人。
那天以公那些話,當時蘇苑娘還沒回過味來,事後想起,才品出來常以公說出來的那些話,跟以前那些拿著身份拿捏她的婦人沒什麼區別,無非就是你不如我的意,你把我氣病了,你就罪該萬死。
原來男人的手段使起來,跟女人使的也沒太大的差別。
蘇苑娘這也才徹底明白,這家人絕沒有傳言當中的風輕雲凈、潔身自好、獨善其身。
真正的君子,決不會挾己脅人,尤其是仗勢欺人。
「哈哈,倒也是。」那天的見面,旁馬功已一五一十跟他稟告了,這也是常伯樊今天抽空儘快過去的原因,沒有怎麼拖。
把帕子給了丫鬟,常伯樊牽住她的手往外走,「生不了兩天氣,頂多過兩天,汾州府就會收到消息了,到臨蘇快馬不過一天,到時候好消息一到,你就等著他們家過來給你送禮道謝罷。」
送禮道謝?蘇苑娘眼睛緊緊看著他,「會嗎?」
「此次的主考官,是當今今上的恩師。」
蘇苑娘頷首,這個她知道,當今今上的恩師姓柳,是他們衛國的太傅大人,跟今上師徒情誼深厚無比。
「你是知道的罷?」
「知道,是柳老太傅。」陛下賜恩科,由他主持,再合情理不過。
「苑娘,你想去京城嗎?」剛出飛琰院,常伯樊突然停下步子,跟她道。
怎麼突然說到京城了?蘇苑娘錯愣不解,見他等著她回話,她也不知道說什麼,突然間鬼使神差道:「我哥哥在京城。」
她兄嫂皆在京城。
京城是個好地方。
前世後來的日子,沒有了父母親,兄嫂在那裡庇佑了她。
話說完,蘇苑娘發現她是喜歡京城的。
至於想去嗎?喜歡,自然是想去的,但去不去無關緊要,她是要回到父親母親身邊去的。
京城是他們回不了的地方,她前世已經去過了,這世不去也沒什麼關係。
不等她再說,這時常伯樊開了口,他低頭看著她,眼睛溫柔:「那我回頭帶你去看你哥哥,可好?」
蘇苑娘搖頭。
「不去?」
「不去,我要陪爹爹娘親。」
憨兒,常伯樊哭笑不得,「你怎麼陪啊?」
都嫁給他了。
「回家陪。」
這一下,常伯樊算是聽懂了,他嘴邊笑容漸漸淡去,牽著她的手同時慢慢松馳了開來……
最終,他鬆開了她的手,把手收回袖子里,捏成了拳頭,他走了好一陣,走到水榭花園的木橋上,他才回頭,與一直跟著他身後的人淡道:「我要是去京城,你陪我去嗎?」
他站在橋上,人好高,蘇苑娘抬頭看去,見他負手站立,神色冰冷一動不動地看著她,這時風吹來,吹亂了他的髮絲和青衣。
他的衣衫是舊的,青衣泛著幾許漿洗多次后的白。
這是他娘親去世前,給他做的衣衫,一共有好幾身,他很喜愛穿這些舊衣衫,一回家來就要換上。
這世也一樣。
他以前在孩子沒了后,老跟她說:苑娘,我只有你了。
那時候他身上滿是哀傷,蘇苑娘以為他是在為孩子傷心。
但現在……
蘇苑娘朝橋上走了上去,站到了他面前,立定,她滿心困惑,問他:「你歡喜我什麼呢?你真的歡喜我嗎?」
說著,她莫名想哭,不待他的反應,蘇苑娘問出了前世許多人說他心悅她,她卻百思不得其解的事,「你若是真的歡喜中意我,你就不應該娶我。常伯樊,我是個傻的,我不應該呆在你們常家,你們家那麼多的人,那麼多的事,你們一個兩個每一個我都看不明白,我看不懂你們……」
「是以你想走?可你要走到哪去?」常伯樊深吸了一口氣,狠決地打斷了她的話,他想好好說話,但彼時他心中的痛苦與怒火衝破了藩籬,他無法在此情此景下,還能在她面表保持住他的剋制,「你嫁給誰,誰家裡能沒有人?你傻嗎?你不傻!你就是不心悅我,不想和我過日子!」
她哭了,眼睛里掉出了如水珠一樣大的淚滴來,常伯樊的心跟被刀砍了一樣地疼,「可我心悅你啊,苑娘,我心悅你,我時時都想把你帶在我身邊,你就跟我走罷,我不能沒有你。好,你不懂的事,我教你,你不想管的事,我替你管,你不歡喜誰,我就不歡喜誰,你歡喜一下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