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 89 章
易氏不去本家, 自有人去,她少去了兩回,家中婆婆沉不住氣, 就催著她去,易氏就又去了本家,笑靨如花,歡聲笑語,一如之前。
常六公家的媳婦和常隆歸家的媳婦沒常文公寬裕, 輩份也低些, 底氣沒易氏那麼足, 在外也沒易氏那麼敢說話,但兩家派來本家探嘴風的媳婦也不是傻的,易氏對著當家媳婦頗有點針尖對麥芒、一爭長短的意思, 這明明求著人家,還要擺譜, 兩家的人心知肚明,看破不說破, 裝作什麼也不知道,誰也不得罪。
假若是前世,蘇苑娘看不穿這水平如鏡下的風波, 這世她是看穿了,也知曉了利害關係, 就更不放在心上了。
這三家媳婦, 哪個來都了好茶好飯待之, 客客氣氣,問她能答得上的話她就回,答不上的就笑笑不語,也沒格外親近哪個,同等視之。
不過,她也不是誰也不親近,對再上門來的呂蘭芬,她就要客氣許多了,還在飛琰院招呼呂蘭芬用了兩次午膳。
這親疏分明,讓上門來那些只能在客堂里坐一會兒的各家媳婦心裡犯嘀咕,還有上常孝寬家問原因的,逼得常孝寬不得不出面跟人打哈哈,直拿媳婦跟當家媳婦對了性子合得來的話當借口。
這六月一到,呂蘭芬因娘家的事,娘家的父兄要過來跟常伯樊定章程,頻頻出入本家與蘇苑娘商量事情,她被請進飛琰院的次數就更多了,這日她一出門往本家的方向走,被易氏派來盯梢的下人連忙飛腿跑回去報信,易氏一得信,匆匆忙忙趕到了常府,呂蘭芬前腳一進門,她後腳就到了。
呂蘭芬自知道娘家的事有眉目后就來本家坐一坐,最為主要的也是想從蘇苑娘嘴裡知道一個家主能見她父兄的準確日子,家主那邊忙,早出晚歸也碰不上,話都是從他媳婦嘴裡出來的,事情沒落定之前,呂蘭芬心裡忐忑,想著與其在家裡坐立難安反反覆復,還不如來本家府里守著,反正兩家來得也不遠,一來一去也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
她來得勤,沒想打了易氏的眼。易氏就蘇苑娘嫁進常家那晚趁著熱鬧跟著女眷們進去過一回就沒被請進去過第二回,她原在家裡跟家裡婆婆和妯娌放過話,說蘇苑娘和她好得很,這下出來個呂氏進了飛琰院她卻沒去過,未免被人小看。她本有在蘇苑娘面前提出要去飛琰院看看,又在蘇苑娘那對鬼眼睛下碰了壁,她也有幾分急智,山不就我難不成我還不能去就山不成?是以她就等著易氏前腳進門她後腳進,同是一族的親戚,沒有道理前腳呂氏進了,她長壽公家裡的媳婦兒還不能後腳進,那蘇苑娘再蠢,想來身邊人也會提醒她做全臉面。
她這一進去,也就坐實了她跟蘇苑娘的好。
這廂蘇苑娘一聽說呂蘭芬上門,就讓這堂嫂來飛琰院,沒想人剛進她的書屋,就聽下人來報,文公家的長孫少奶奶到了。
「咦,湊巧了,還沒這麼巧過。」呂蘭芬笑著朝蘇苑娘望去,「我聽說孝興家的弟媳婦這段時日來得勤快,跟你好得很。」
易氏乃文公長孫常孝興的媳婦。
跟她好得很?蘇苑娘頓了一下,先朝丫鬟道:「就說我有客,今日不方便見客,請興嫂子改日有空再來,如若她說她能等,你就讓人先請去客堂。」
知春道:「是,奴婢這就去。」
「等等,讓三姐跟著一道去。」
「是。」
知春退下,蘇苑娘朝面帶笑容的呂蘭芬看去,「沒有好得很。」
「啊?」
「沒有好得很。」蘇苑娘重複。
她自是知道這是易氏的手腕,跟她好,給外人一種自己八面玲瓏的假象。
與誰都合得來,這就是人緣好。
人緣好了,面子就好了,自有人會披著這層假皮狐假虎威。
說來這借勢之事十有八*九的人都會做,但易氏表面對著蘇苑娘笑嘻嘻,但她眼睛里的不耐煩和厭惡沒有徹底藏住,時常會在以為蘇苑娘看不到的地方對蘇苑娘嗤笑不已。
不屑就不屑,易氏要是自此不來了,蘇苑娘也不會如何,但易氏非要來,還要算計到她跟前讓她知道,蘇苑娘也不想讓人誤會。
「那……」呂蘭芬跟她相處日久,很明白她在某些方面的「直」,這時她有意討好,便問道:「日後要是有人問起我這個,我跟人解釋一句?」
「好。」蘇苑娘直接點頭。
呂蘭芬被她逗笑,攔住嘴低頭笑了一陣方喘過氣,又抬頭樂道:「你啊你,還真是不怕得罪人。」
「怕的,」蘇苑娘搖頭,淡道:「如若不怕,早趕出去了。」
呂蘭芬搖頭,「我們臨蘇這一系,就只有那一個老祖宗了,文老祖不好得罪,你啊就忍忍,千萬別對上,鬧大了就不好收拾了。」
「知道。」蘇苑娘點頭,越是不叫的狗越會咬人。前世文公能沉得住氣,不管常家好壞不輕易出山,這可以說他深明大義不持老賣老不以身份壓人,另一個則說明他沒有把家族置於自己之上,一個把自己、自己的家看得很重的人是不能得罪的,得罪了他就會咬人。
現在的常伯樊也好,她也罷,是壓不住此人的,哪怕是蘇家也沒有壓制他的力量。
倒是等他孫子進了官場,就有餘地了。
且先敬著。
「我也沒什麼事,要不我先走,你去見她,明天我再過來。」呂蘭芬起身道。
「若不,你跟我去客堂坐坐?」蘇苑娘提議。
「也好。」呂蘭芬點頭。
走在路上,呂蘭芬忍不住好奇,多了句嘴,「苑娘,你真不怕外面的人說你不一碗水端平?要不下次我也在客堂等你行了。」
呂蘭芬這也是為了蘇苑娘好,沒想蘇苑娘道:「你家的事,早晚會被人知道的,到時候他們就知道了。」
「啊?什麼?」
「給我和當家帶來好處的,我自然另眼相待。」蘇苑娘淡道。
呂蘭芬目瞪口呆。
蘇苑娘見她不走了,側過頭,靜靜看著她。
自然,相對的,來常家要好處的,謙遜一些的,那就多給一點,趾高氣昂來索取的,那就別怪她事後雙倍要回。
路長著,不能光圖眼前的那一些,打蛇要打到七寸方才能打死,想讓一個人懂得低頭求饒,也就只有讓他見到棺材那一刻。
他們很急,而急於得到的,也最易極易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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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芬嫂,沒想到今日撞見你了,」見到呂蘭芬,易氏笑得分外燦爛,又朝呂蘭芬身邊的蘇苑娘親昵地道:「苑娘妹子,我用過午膳突然想起你來,就想過來跟你說說話,一算好你晌午覺起來的時辰我就趕快過來了,沒打擾到你見蘭芬嫂罷?」
說著親親熱熱上來,要挽蘇苑娘的手。
「呀,少奶奶,」胡三姐一個詫異上前攔開了她的手,扶住了她們家娘子,「您是客人,快快請坐,我來扶我們娘子就好。」
易氏被這丫鬟弄得臉上的笑一僵。
「娘子,你快去坐,孝寬公子家的少奶奶,您也快請坐。」客堂里就聽胡三姐熱絡地在喊著。
「你這丫鬟,也太沒大沒小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你們娘子。」易氏早見識過胡三姐這粗使丫鬟的失禮,但主人家當著睜眼瞎縱容,她也不好多說什麼,但被胡三姐這麼一攔,她火大掩不下,頓時揚起笑臉狀似打趣道。
胡三姐聽了歡笑了起來,咯咯快活地笑道:「要是這天下有人能把我跟我家娘子認錯,我敢打賭,我老娘做夢都要笑醒,少奶奶,你快要把三姐樂死了。」
一個下人,這等放肆,易氏臉上的笑都端不住了,朝蘇苑娘勉強笑笑,也不說話,面無表情地擇了個座位坐下。
客堂靜了片刻,直到呂蘭芬朝蘇苑娘開口:「弟媳,伯樊今天什麼時候出的門啊?」
「早上。」
「最近他忙得很啊。」
蘇苑娘點頭。
「對了,」呂蘭芬道,「剛才路上路過的青草園有種花,紫色的……」
易氏看她問了兩句又不問到正題,忍不住打岔道:「在忙什麼?」
見呂氏朝她看過來,易氏忙道:「我來府里也沒見過伯樊堂叔,想來他忙得很,也不知道在忙什麼,我聽說最近族裡的鹽務繁忙,還有他又開了新的鋪子,我聽我家孝興說,府里在城裡的鋪子多了好幾個。」
她轉頭朝蘇苑娘看去,滿臉好奇:「苑娘妹子,你就沒去看過?哪去要是去看看,一定要記得帶上我,也讓我去見識見識。」
「這外面男人生計的事,哪是我們能管的,」易氏是真敢說,呂蘭芬也是服了她,強忍住了想翻的白眼,打趣道:「不過弟媳婦這麼厲害,想來我們文老祖家的鋪子都是你打理的罷?」
她一個孫媳婦,家都不是她當的,怎麼可能管得到鋪子頭上去?易氏剎那拉下了臉,不想跟呂蘭芬說話,連看都懶得看人一眼,低下頭抽出手絹翻著手掌打量著手板。
她當是沒聽到呂蘭芬說的話,心裡卻是恨極了這歹毒的婦,為了討好那傻子,居然把她的臉往地上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