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 60 章
應付完常孝珉, 回去的路上,常孝嶀沉著臉,心中翻江倒海,一回去就進了老母親的屋。
他一進去請過安, 摸著母親給過來的茶水沉默不語, 寡母一看, 叫退了屋裡的下人,等著他說話。
半晌,常孝嶀道:「娘親,我有事要進京替家主辦一件事。」
見老母親皺眉,他搖頭, 「是好事, 就是太好了。」
「那我兒怎生這等擔憂?」
常孝嶀嘆了口氣,「前有狼後有虎,娘親,兒子不易啊。」
「我懂,你說,有什麼要娘做的。」寡母當下就拉下了那張臉,大有隻要兒子指路她就衝出去衝鋒陷陣之勢。
「不是, 是家裡的事。」常孝嶀回來的路上, 一直翻過來覆過去想家主問他「家裡最近可好」的那句話,再一想到常府早間發生的事, 他方後知後覺, 冷汗涔涔。
他家弟媳向來跟大房的蔡氏走的很近, 此前蔡氏作妖,她被喊過去還搭了人家一把手。
「家裡的事?」寡母疑惑。
「上午本府里的事,您聽說了沒有?」
寡當下勃然大怒,「澎」地一下站起來,怒道:「那小賤蹄子又上門招禍去了?休了她,我要讓孝明休了她!」
說著就往外走,常孝嶀慌忙攔住了她,低聲道:「娘親,您且聽我說,這次一去,見的不是那小人物,都是不比以前家裡差的人家,這其中什麼份量,您比我清楚。家主給我這個機會,我也不知道是沖著什麼,總歸是所有兄弟當中最為器重我不假,我來找您,一是想讓您幫我管著家裡,尤其是家裡不能出事,您一定要替我把好關了,這招了禍,往後的機會不定是誰的……」
常孝嶀說話的聲音愈發地小聲,寡母沉住氣聽著,聽到這裡不由握緊了他的手,把唇抿的死緊。
「二一個,就是想讓母親替我收拾幾件體面的衣裳,兒子去京里的頭一件事就是拜訪瑜大伯爺,不能失禮。」
「還要拜訪他?」
「得由他帶兒子出面。」常孝嶀含糊地說了一句。
「得他出面,這麼大的事?」
「娘親,您別問了,您只要記住,兒子能靠此更進一大步就是,這一步我們娘倆都不能邁錯了。」
「呵呵,」寡母當下冷笑出聲,「黃巧兒要是不吃教訓,還跟那蔡氏娘們鬼混,用不到孝明,老娘親自出馬把她送回她那吃人的娘家去,我看到時候她怎麼活。」
誰敢擋她兒子的路,她就弄死誰。
「哪天走?家裡還有幾匹家主年前送過來的錦布,是那上等的料子,我這就叫上你媳婦和你幾個弟媳婦過來替你趕兩身新衣裳。」
「怕是沒兩天就要走。」常孝嶀估算著上京送鹽的日子,看今天伯樊的吩咐,看來他沒有推遲的打算。
「行,娘親知道了,你儘管放心,娘親心裡有數,家裡這塊我給你守的牢牢的。」
「娘親,淑兒那,您幫我多帶她出去走動幾次,她出身是低了點,但是個好性子,人也是個受教的,她剛進門那兩年不懂事,後來她也跟我說了,她對您敬佩得很,也因想岔了您歉疚得很,您看在她給您生了兩個孫子的份上,就原諒她罷。」
「我對她有不好的地方嗎?」寡母想也不想地道。
「娘親,等我往後真那什麼了,她總歸是要替我出去走動的,您不教她,兒子也不知道怎麼辦。」
「行了,我知道了,」兒子的哀求讓寡母的臉色好了不少,就是不喜歡那個大兒媳婦,但想著兒子的錦繡前程,這一步她不退也得退,她也老了,幫不了兒子幾年,總歸要有個接手的,「叫你放心,你也給你媳婦傳個話,以前的事就別管了,往後我罵她,那是她事情沒做好,不帶私心,哪天她學好本事了,撐得起這家了,那這家就讓她當,我二話不說就讓賢。」
「娘親!您說的什麼話,她就是能上天,這家也是您的!」常孝嶀立馬揚聲道。
「你就嘴甜罷。」說是這般說,常孝嶀寡母那張素來不苟言笑的臉上起了笑,神情放鬆了不少。
老母親這邊總算是定下了,當天晚上常孝嶀之妻李蘭淑在主屋裁衣回來,困惑地跟丈夫道:「大郎,娘親怎地突然要為你趕這麼多身衣裳啊?巧兒她們都問我你最近是不是要談什麼大生意,還有……」
李氏臉上的困惑更重了,「娘今天跟我主動搭話了,跟我說了好一些話,還告訴我我裁衣的手法不對,口氣好的很,這是怎地了?你又為我說好話了?」
李蘭淑出身較低,她只是臨蘇城裡一個老童生的女兒。
老童生經常出入臨蘇城書生的聚會,與常孝嶀有過幾面之緣,有天常孝嶀湊巧路過他家進去拜訪就見到了李蘭淑,對李蘭淑頗有好感,後來家境稍好一點就把人娶回了家。
常孝嶀家是沒落的人家,但餓死的駱駝比馬大,常家再窮,一日幾粟還是有的,李家卻是真正的窮苦人家,李蘭淑的母親生了五女二兒,她是家中的老二,家裡也沒什麼家底,一家人經常飢一頓飽一頓,那頓飽的還是老童生去參加詩會回來一家人才能得,皆是老童生等人散了不顧臉面把剩飯殘羹抬回來,一家人才能吃頓有油水的飯菜,李蘭淑嫁給常孝嶀,嫁妝還是她爹去借的錢打的兩床被子,為此進門來沒少受婆母的白眼。
李蘭淑自知娘家不好,一進門洗衣做飯就不在話下,打她進門那天開始,就沒讓寡母手中沾過片刻的家務。
那時候,他們家裡還窮著,常孝嶀剛去本家家主的鋪子里打下手做大夥計。
現在日子好過了,寡母對這個長媳還是經常不帶正眼瞧的,突然間對她好了起來,好的還不是一點兩點,李蘭淑簡直受寵若驚,見到丈夫就忍不住問。
她一臉驚訝,常孝嶀握過她粗糙的手,低頭看著,道:「也不知要養幾年才能養回來,給你拿回來的雪花膏記得天天按時擦,不要偷懶。」
「你還嫌棄啊?」都說過好多次了,還說,李蘭淑不禁嗔笑了一句。
「不嫌棄,」常孝嶀捧著她的手到嘴邊親了一口,跟她道:「從沒有嫌棄過。」
要不,也不會娶她回家。
只要這份心不變,別說好日子,就是窮日子她也陪他過一輩子,李蘭淑笑靨如花,「我就說了嘛。」
只要他不給她委屈受,別人給的委屈都算不上委屈,不過……
「大郎,娘親的事你還沒跟我說呢。」
常孝嶀湊到她頭邊,把今日的事跟她說了,言罷,他在她耳邊接著輕語:「淑兒,前些年你辛苦了,後幾年還得你接著辛苦幾年,這家裡,一個你,一個老娘親,皆是真心為我好的,你們兩個我誰都不願意讓你們心裡不痛快,前面我不知道怎麼回事娘親老看不上你,現在好了,你就順著她一點,替我孝敬下她,人的心是肉長的,走的近,日子久了,總會軟的。」
「你說的什麼話,就是不為你,我為自己都會孝敬她。」李蘭淑嗔怪道,隨即她搖頭道:「這事我知道輕重,明早我要早早去給娘親請安,睡了睡了,不說了。」
第二日一早,李蘭淑一大清早就進了婆母的屋侍候她起床,忙前忙后忙個不休,寡母先是冷眼旁觀,後來見兒媳婦虛情假意到連口水都要吹涼了送到她嘴邊,頓時大怒:「我有手有腳的,你離我遠一點,行了,站住,別動,過來一點。」
一早婆媳倆就大呼小叫上了,才趕來的幾房媳婦在門口面面相覷,不知道大嫂哪處又得罪婆婆了,昨晚還當她討好上了,看來沒用。
**
常府。
這夜常伯樊半夜才回來,走動洗漱間驚醒了蘇苑娘,蘇苑娘聽著外對輕巧的動靜半睡半醒著,等他落床,以為靜了,方要放心睡去,卻見他從後面抱住了她。
已半夜了,蘇苑娘瞪大了眼,這下神全醒了過來。
「還沒睡?」
睡了,蘇苑娘趕緊閉上眼,卻是來不及了,對方的手已經往下滑。
半夜才回來,也不知道他哪來的力氣。
第二日等蘇苑娘醒來,聽知春說姑爺還是照往常的時辰起的,蘇苑娘問她:「他昨晚哪時回的?」
「娘子,姑爺昨晚將將子時才回。」
也就是說他頂多睡了一個半的時辰就出去了,蘇苑娘昨晚肩膀都被他咬疼了,這下那處還隱隱作疼,他倒怪好的,興風作浪完了什麼事也沒耽誤,她卻不舒服得緊,他老是如此,得想個法子遠著他點。
見娘子蹙眉想事,知春等了一陣,等她貌似想完了,便道:「娘子,大爺那邊昨晚動靜不小,今天一大早的又在裡面哭喊,大爺和大爺夫人就沒怎麼歇,剛才有管事送話過來,說他有點擔心進去看了一下,大爺沒事,大爺夫人和生貴公子兩個人卻是發燒了,燒的還有點重,問您要不要派府里的大夫進去看一眼?」
「讓大夫去。」蘇苑娘回過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