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 47 章
爺和娘子兩個人手牽手走在一起, 南和等下人知趣,遠遠跟在後面。
眼見姑爺和娘子到了廟前沒入廟門,反往小路走了, 知春與南和面面相覷,知春正鼓起勇氣要與南和說話,就見南和連連擺手,「知春妹子,別跟了。」
「這……」
「聽我的, 別跟了。」南和雖不是他們爺肚子里的蛔蟲,但也差不離了。
「是。」到底是姑爺面前的得力人,知春聽勸, 應了一聲。
「知春妹妹, 我知道,娘子和姑爺是要去後面這個那個。」三姐這時朝知春擠眉弄眼。
好好的事情,被她一說就不對勁了,知春拉住她,「招娣姐姐, 快別說了。」
南和身後跟著兩個小廝,這廂扭過頭, 憋笑不已。
這哪兒來的傻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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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
「姐姐。」
蘇苑娘帶著常伯樊從小路出來,就前後聽到了兩道聲音, 先前那道不敢置信, 後面那道已帶著奔跑聲, 只見前方几棵高壯的松樹邊, 有一個腦後扎著道髻的六七歲小女道童牽著另一個小兒快跑著朝他們過來。
「姐姐,姐姐。」果然是她,跑近了,小女道童看清楚來人,歡快地呼叫了起來。
「安寧。」蘇苑娘定下,仔細地看著來人,等人好好地在她面前站定了,她蹲下身,看著面前的兩個一個名為安寧,一個叫為安生的小兒,左右看了一眼,見安生滿鼻子的鼻涕,她拿出手絹為安生擦掉。
安生咕嚕咕嚕拱著鼻涕,讓她一併擦掉,嘴邊傻笑不停。
安生只有一隻眼睛,模樣看起來有些怪,小女道童與蘇苑娘卻是見慣了不覺得怪,小女道童知道弟弟這是高興,笑嘻嘻地看著他作怪拱鼻涕讓姐姐擦。
「好了。」蘇苑娘幫安生擦完鼻涕,跟面前兩個小兒道,「糖在知春姐姐她們手裡呢,她們快到了,你們要不要去找她們?」
姐姐來了就有糖吃,小女道童和小兒是知道的,這廂卻見小女道童頗有些大人樣地搖頭,「不急不急,姐姐你來晚了,師傅和我算著,你本該前日就到了,師傅道你結了親,興許要跟以前不一樣了,叫我們不要急,我就帶著生生耐心地等著,本該中午要去瞭望亭去打量的,生生要玩,我就先陪他玩了。」
只有一隻眼睛的安生只有三歲,這時他抽著鼻子朝姐姐傻笑著道:「姐姐,糖糖。」
尚還聽不懂話呢。
「等會兒就有了。」蘇苑娘回完他,又回安寧,「是來晚了,以後就不了。」
說出來,蘇苑娘覺得往後也不一定能按時來,又道:「不來就找人前來知會你們一聲。」
前世她沒管藥王廟,只管讓人按時日送些油米鹽醬和一二兩碎銀來,等到她想起,三元師傅沒了,安寧和安生也走了,藥王廟荒廢了。
好在多年後她在京城再聽到安寧和安生的消息,他們倆姐弟都過的很好。
「知道了,姐姐,這位是?」安寧抬頭。
安生也跟著抬,朝人傻呼呼地笑。
常伯樊朝他們微笑。
「是……」是什麼呢?蘇苑娘有些煩惱,但只煩惱了一瞬,見他溫柔地看著安生和安寧,她的嘴就張了,「姐夫。」
他好似喜歡安寧和安生?
喜歡就叫姐夫罷。
「原來是姐夫!」安寧驚喜地叫出來,牽著安生朝常伯樊走近了一步,「那日師傅帶我們去吃喜宴,你來迎親我只看到了一眼。」
好高大,她沒看清楚人。
「是沒看清楚嗎?」常伯樊也蹲下身,朝他們笑,「那今日看清楚了?」
「嗯嗯!」安寧頷首,一臉的喜不自勝,轉頭對蘇苑娘道:「姐姐,我去告訴師傅你和姐夫來了。」
還要準備飯,有得忙呢。
「好。」
「那我去了。」安寧帶著安生轉身就要跑。
安生被她牽著,急了,掙扎小手,「姐姐。」
「姐姐忙,你和我去。」
「姐姐。」安生掙脫著小手,不依。
「你去罷,我來。」常伯樊上前一步,把小道童抱到手中,朝小女道童笑道。
姐姐來了,那就是蘇伯伯蘇伯母要來了,她要燒水做飯還要端茶送水要忙碌一陣,是不好帶安生,安寧猶豫了一下,朝常伯樊道:「那就辛苦姐夫幫我帶安生一會了。」
「好。」
「姐姐我去了。」安寧只遲疑了一下,朝蘇苑娘打了聲招呼,轉身轉眼就跑遠了。
蘇苑娘都來不及跟她說先去找知春姐姐要糖吃。
「苑娘,去看荷花池罷。」常伯樊抱著身上不太乾淨的小道童,也不在乎他鼻下又吹出來的鼻涕泡,接過蘇苑娘遞過來的手絹替他擦了擦,與她道。
「姐姐。」安生叫姐姐叫個不休,本想朝她張手讓她抱,但這個大人的懷裡好似也不錯,安生蹬了兩下腿就不蹬了,嘴裡只管看著姐姐叫著姐姐。
「好。」蘇苑娘答了常伯樊,又答安生:「姐姐沒帶糖,你要不要我抱?」
安生小時候是喜歡她抱他的。
「哦。」沒糖啊,安生聽明白了,舔舔嘴,靠著大人那熱燙的胸,忍下了。
他並不是一個非要沒有的東西的人,他聽話。
「等會兒就有了,糖在知春姐姐她們身上呢。」蘇苑娘與他仔細道。
「要不我們先去前面,知春他們應該到了。」後面的動靜常伯樊一清二楚,知道現在下人們應該是站在廟前等岳父他們進門。
「不了,先去看荷花。」還有魚,蘇苑娘去接安生,她一張手,安生就伸出了小短手朝她過來。
「我來罷?」
「我抱抱他。」她先抱抱。
「姐姐。」安生一到她懷裡,高興地翹起小屁股,小臉上全是笑,叫她。
蘇苑娘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臉,臉上也有了淺淺的笑意,回應他:「安生。」
安寧和安生都是三元師傅撿來的,安寧是三元師傅從山下回廟的路上撿到的,安寧被撿到的時候剛出生沒兩天,在野外著了涼,三元師傅當夜帶她趕到了城裡看大夫,才讓安寧撿回了一條命,那時安寧在蘇府住了近一個月,蘇苑娘帶過她,很是喜愛她;安生則是兩年前有人半夜送到藥王廟前的,那個時候他才一歲,少了一隻眼睛當時又不會說話,可能身患惡疾遭父母嫌棄了,被他們扔到了藥王廟,那一陣安生身子也不好,三元師傅帶他下山治病,在蘇府也住過一陣,蘇苑娘也曾細心照顧過他幾日。
兩個孩子,都是她曾熟悉的,蘇苑娘見到他們真真是高興,且這種高興是極為歡喜的,因她已經知道姐弟倆的後半生過的很好。
「姐姐,玩。」安生要叫蘇苑娘去他和他姐姐經常去的大洞樹玩,裡面還藏了好幾個他捨不得吃的板粟,可以拿給姐姐吃。
「去看荷花了。」蘇苑娘道。
荷花也行,安生沒有主意,聽姐姐說了就點頭,「荷花。」
「荷花開了嗎?」蘇苑娘問他。
開了嗎?安生瞪大眼,他不知道。
安生轉頭就往荷花池方向那邊著急看去,待離散著霧氣的荷花池近了,他看到了池中亭亭玉立的花骨頭,興奮地伸出手指喊:「開了開了!」
姐姐,開了。
蘇苑娘跟著看去,點頭,「是結花骨朵了,過些日子就會開了。」
常伯樊一路看著一大一小,目光柔得近乎如水。
不知等他和苑娘有了他們的孩子,苑娘帶他們孩子的時候,那該多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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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池裡的水是溫水,一碰,池水在這有點冷的山頂顯得格外溫暖。
常伯樊知道一般溫泉里是極難找到魚的蹤跡的,但看到一池結得密密的荷花,和遊走在荷葉下清水當中的眾多魚兒,他蹲下身試了試水溫,不由挑了下眉。
水很暖,這怕是塊寶地。
「魚,吃!」一走近,安生就掙扎著下來,趴到池邊看著魚兒流口水。
「好。」是要吃的,就是不知哪些是她放生的,蘇苑娘也跟著蹲下,打量著哪條可能是經過她手的魚。
「姐姐,魚!」安生的口水已流到了石頭上。
「是啊,我們吃哪條?」蘇苑娘也在仔細看著。
「這條,這條。」
「不像。」蘇苑娘搖頭,努力回想著前世她這一年放的魚是什麼樣子的。
等到蘇管家到後面來找他們,走近了,聽他們娘子很是苦惱地跟姑爺說著:「不記得放的是什麼魚了,想不起來,要問三元師傅了。」
「那等會見到師傅了我們問。」姑爺道。
「是了。」娘子道。
「姑爺,娘子,老爺他們都到了,就在前面,你們快去罷,娘子,三元師傅在等著您和姑爺呢。」蘇木楊樂呵呵地道。
「是。」
蘇苑娘應著,就見常伯樊彎下腰,抱起了扯著她裙角的安生,她不禁朝他笑了一下。
蘇木楊看著,臉上笑意更深。
姑爺不嫌棄安生啊,真是好得很,一家人,天生的一家人。
他們老爺真是沒看錯眼。
藥王廟小,就一個供著藥王爺的前殿和一個供人住的小院子,小院子后就是池糖和一片極大的竹木和松樹林,再往後,是一處陡高的懸崖。
藥王廟所處的地勢,是極為峻峭的。等到多雲的時辰,若是能在雲中看到藥王廟,遠遠看來,這座小廟宇就像一處立在雲間的仙殿。
山頂處四處多為奇寒,但藥王廟內說不上四季如春,但冬春兩個季節的時候,總要比外面要暖和許多。
三元是一介精神矍鑠的六旬老人,身上穿著一襲黑色的道袍,下巴處有一撮灰白的長須,背挺如松,看起來很有一番松形鶴骨的氣質,加之他目光清朗、炯炯有神,讓人輕易就油然好感。
關於此人,常伯樊只聞其名,未見其人過。
他只知道他岳父認識一個住在蘇山山頂小廟裡的老道,但從來不知道這老道是一個如此有仙風道骨的道士。
「晚輩常伯樊見過三元道長。」一進去看到人,常伯樊放下手中小兒,朝那位目光爍爍朝他看來的老道士拱手道。
「是苑娘的夫君?有禮了。」三元亦朝他拱手,回了一禮,隨即目光柔和朝蘇苑娘看去,老人臉上帶著異常慈和的笑容,與她暖聲道:「苑娘,你回來了。」
不知為何,這一句話說得蘇苑娘心裡猛地刺痛了一下,她眼睛酸澀,腳退半步朝三元匆匆福了一記:「欸。」
是,苑娘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