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哈利面無表情站在窗前看了好一會兒,但那一瞬間的銀光再也沒出現了。是幻覺?哈利眯了眯眼睛,絕對不是。和野獸小子一起從海格小屋回來那次,他也偶然看見了這樣的銀光,那時候他還以為是快銀。
想了一下,哈利轉身穿好衣服,走出了宿舍,此時絕大多數人都在餐廳參加萬聖節的聚會,直到走出城堡,哈利都沒遇上幾個人,偶然看見有人過來,哈利稍微注意一下避過了。離開城堡範圍后,哈利攏緊了圍巾,一鼓作氣朝禁林跑去。
禁林里有什麼?據雙胞胎說,有食肉性的植物,有臉盆大的蜘蛛,還有潛伏在黑暗中不可名狀的恐怖。這些哈利都沒遇見,他只發現走在禁林里,腳下分外潮濕陰涼,似乎正踩在腐爛的草地上,其它的……哈利微微仰頭,又大又圓的月亮正高懸于禁林之上,白的月光被疏朗的高樹篩下來,像是有白而明亮的薄霧飄蕩在禁林中。
不恐怖。哈利彎腰撿了一塊有銳角的石頭,一邊在樹榦上划記號,一邊朝禁林深處走去,不時注意著兩側草叢中是否有動靜。
沙——
哈利攏在袖中的手握緊了魔杖,腳下卻是沒停,只是放慢了腳步。
沙——一隻小貓那麼大的毛毛蟲從草叢中爬了出來,還回頭朝哈利這邊擺了擺腦袋,像是在嘲笑哈利的草木皆兵,然後慢慢咕涌著往暗處去了。
哈。哈利也無聲地輕笑了一下,然後乾脆解除戒備大大方方往前走。
「什麼嘛~伏地魔已經死了啊……」哈利越想越覺得方才自己的謹慎非常可笑,為了消除這種尷尬感,他乾脆哼起歌來,「……don』t you cry tonight,don』t you cry tonight,there』s a heaven above you baby……」
但哼著哼著哈利忽然意識到這首歌並不如何輕快,而且前方閃閃發光的東西,似乎也不如何令人愉快,哈利住了嘴,快而輕地走上前,彎腰一看,樹根下面閃著銀光的東西似乎是某種液體。哈利就近折了一根小樹枝,沾起一些銀色液體聞了聞,嗅到一股怪怪的香味,回憶一下他在霍格沃茨圖書館看到的某些書籍,哈利基本可以確定這是什麼液體了。
獨角獸的血液,這是獨角獸的血液。這麼說,禁林里現在起碼有一頭受了傷的獨角獸。哈利猶豫了一下,還是循著血液的痕迹跟了過去,獨角獸是非常純潔的魔法生物,他有點在意那頭受傷的獨角獸是不是遭遇了不測。
那頭可憐的小東西似乎在拚命地往密林深處鑽,哈利發現出現在眼前的樹越來越具有原始風貌,他不得不爬上一棵古樹突出地表的根才能追上獨角獸的蹤跡,透過糾結纏繞的樹枝,他看見了一片湖泊。
一片銀灰色的湖泊,在月光下閃閃發亮,美麗得不像人間的景象。哈利不由得長大了嘴。
那頭受了傷的獨角獸,正屈著修長的腿側卧在草地上,珍珠白的鬃毛鋪在漆黑的落葉上,聖潔無辜。
哈利為這樣美麗的景象震懾住了一瞬,然後才意識到那片銀色的並不是湖泊,而是一大片奇特的植物,只是那些低矮的植物似乎都在葉片上塗抹了一層獨角獸的血液,所以才在月光下泛著銀光,風過,就如銀色的湖泊漾起波紋。
獨角獸哀哀地鳴叫著,仰著頸項似乎在尋求安撫,哈利屏住呼吸,甚至要用手捂住嘴避免自己驚叫出聲。因為他發現,確實有一個「人」在撫摸獨角獸的背脊,讓它漸漸安靜下來。
不,那根本不是一個「人」。哈利只看見一個霧般的人形影子正彎腰傾聽獨角獸的哀鳴,在哈利的眼中,那個虛幻的女人渾身裹在怪異的長袍里,連整張臉朦朦地隱在光影後面,哈利只能看見她凌亂的短髮。莫名的,哈利覺得那是一頭白髮。
獨角獸的傷口在「她」的手中慢慢癒合了,親熱地在蹭著「她」的小腿, 「她」似乎用特殊的方式對獨角獸說了什麼,這頭美麗的生物鳴叫了兩聲后返回了密林,讓哈利稍稍安心了一點。
他不覺得「她」有明顯的惡意,但「她」實在是很可疑。
「她」似乎對樹后的偷窺者毫無察覺,打開了腰間的一個口袋,彎腰把那些奇特的植物摘下放進口袋裡,這邊哈利已經非常想離開了,他已經確認了獨角獸的安全,而剩下的事——這個「女人」,這些植物,都不是哈利可以理解的。
哈利剛想往後退一步,突然一陣簌簌聲使他停住了腳步,緊握著魔杖呆在原處,而那邊已經采完植物的「她」也忽然抬起頭來,看向哈利所在的位置。
哈利被動地直視了「她」的臉,他還是看不清「她」的臉,只能看見一雙冰冷的眼睛,而在這相對的一瞬,一陣劇痛穿透了哈利的頭部,令他視線模糊,踉踉蹌蹌地往回退,然後摔下了老樹根,直跌進那些潮濕的腐葉中。
「咳……」哈利伏地嘔吐般地咳嗽起來,同時聽見一個充滿嫌惡情緒的聲音:「波特!」然而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昏了過去。
斯內普咒罵了一聲,把狼狽不堪的哈利從爛泥中扶了起來,拍了拍小孩冰涼的臉,發現小孩確實失去意識后,擔憂和憤怒的情緒同時涌了出來:「該死的……」
大約一個小時前,斯內普正在地窖中批改作業,恰好,批改的就是一年級格蘭芬多的作業,他草草地給韋斯萊打了一個D,格蘭傑打了一個E,然後就看見了波特的論文。
波特已經不來上他的魔葯課了,按學生們中的流言,是自己把波特趕出去的。簡直可笑。當斯內普聽到這樣的話時,只覺得波特家的小崽子玩了一個自以為有趣的把戲,既逃掉了魔葯課,又能使「油膩膩的老蝙蝠」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那頂愚蠢的老帽子為什麼不幹脆利落地把波特分進格蘭芬多呢?扣分欲得不到滿足的斯內普怒氣沖沖地想著。
但波特的作業卻總是悄悄地出現在他的桌上,無非是借格蘭傑或者韋斯萊的手混進來的。粗看了一遍,這份作業中規中矩,挑不出大毛病,也沒有特別有新意的地方,斯內普隨手打了一個A放在一邊。
鄧布利多的臉忽然出現在了壁爐里,斯內普懶得抬頭,直接道:「我不想去參加什麼該死的萬聖宴會……」
「哈利出去了。」鄧布利多直截了當地道。
見成功逼魔葯教授停下了羽毛筆,鄧布利多三言兩語交待道哈利因生病未能參加萬聖宴會,卻偷偷溜出了城堡,只見斯內普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哈,波特家的傳統不是嗎?和他該死的父親一樣無視規矩,滿腦子自以為是……」
鄧布利多勸道:「西弗勒斯,最近禁林似乎不太太平,如果哈利遇上什麼危險……」
「那是他應得的!逃課,夜遊……」斯內普咬牙,「這就是格蘭芬多的黃金男孩。」
「額,哈利並不是一個格蘭芬多……」鄧布利多摸著鬍子,「雖然格蘭芬多的孩子們都挺可愛的。」
斯內普含糊地詛咒了兩句,還是在老校長殷切的目光中起了身,準備去逮波特家的小巨怪。
是的,小巨怪。斯內普進入禁林沒多久就發現了波特在樹上留下的記號,然後也發現了獨角獸的血跡,很明顯,那個臭小子英雄主義上頭追著線索去了。
「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為什麼那個混蛋小子不能和其他小巨怪一樣安安分分地分院,安安分分地當一個格蘭芬多,安安分分地在禮堂喝南瓜汁,而要來冒充英雄以身犯險?斯內普循著哈利留下的線索很快就找到了他,恰好看見了哈利跌落在污泥中的一幕。
為什麼每次遇上這個小巨怪他都那麼狼狽?被蹭了一身污泥的斯內普這樣想著。
斯內普黑著臉把哈利抱回城堡,這時候大部分師生都還在餐廳里參加萬聖狂歡,他在走廊里遇上了抱著一堆教具的奇洛,直接攔下那個畏畏縮縮的年輕人道:「去把鄧布利多叫到醫療翼來。」
奇洛被斯內普嚇了一跳,他探頭看了看被斯內普抱在懷裡的人,臉色更加憂愁了:「哈……哈利#8226;波特?」
斯內普不耐煩地側身避過奇洛探究的目光:「是波特出事了,去把鄧布利多叫到醫療翼來。」頓了一下,斯內普加上了一句「麻煩了。」奇洛連聲道不麻煩,然後慌慌張張地朝禮堂那邊去了。
斯內普繼續朝醫療翼那邊去,他懷裡的哈利卻被兩人的對話弄醒了,茫然地睜開眼來,對上了魔葯教授一成不變的黑臉:「教授……」
「波特,我本以為你稍微有點腦子,看來是我多慮了……」
斯內普的話被哈利打斷了,男孩一把抓住了斯內普胸前的布料,極度無措地盯著男人的黑眼睛,嘴唇顫抖著:「教授……」
「波特……」斯內普為男孩眼中可疑的激動皺了皺眉,但下一秒他的疑惑就變成了震驚,男孩稚嫩的面龐在他眼中放大,他甚至能夠清晰地看見男孩臉上柔弱的絨毛,兩人呼吸交融……斯內普渾身僵硬,直到哈利停下了換氣,他才意識到剛才經歷了什麼。
柔軟的唇……小心翼翼的摩蹭……斯內普瞪大了眼——波特在吻自己?不等斯內普回過神來,哈利又湊了上來,這是更加主動更加熱情的一個吻,但斯內普用力推開了男孩:「波特!」
哈利卻似乎還沒睡醒,滿臉茫然地看著斯內普,濕漉漉的綠眼睛……
等等——斯內普咬了一下舌頭,再定睛一看,那張渾似老波特的臉上,確實長著一雙綠眼睛……被淚水潤濕的綠眼睛……
「莉莉……」男人像是控制不住情緒般沉聲道。
哈利彷彿被男人外溢的痛苦驚醒了,幾乎瞬間,哈利臉上的茫然和眼中的綠色褪去,同時輕聲道:「一忘皆空……」
……
「阿不思,你必須給我解釋一下!精神衰弱,營養不良,胃病……」
「波比,我想你能夠治好哈利的對不對?」
「如果你們還想保住波特的小命……」
他們在吵什麼?哈利從沉寂的睡夢中醒來,只聽見隔著一道帘子,龐弗雷夫人正在氣勢洶洶地朝鄧布利多怒吼,而黑漆漆的魔葯教授正靠在牆上冷嘲熱諷。
「波……波特同學醒了!」被哈利忽視的奇洛教授是第一個注意到哈利醒來的人,正在爭吵的幾人趕緊過來了,龐弗雷夫人板著臉,但很溫柔地朝哈利扔了幾個治療魔法,哈利不是很明白那些顏色是什麼意思,但看龐弗雷夫人的臉色,呃,應該不是太好。
接過龐弗雷夫人遞過來的一瓶魔葯,哈利苦著臉一口咽了下去,很快就有熱騰騰的蒸汽從他兩耳冒了出來,讓哈利覺得自己像個傻乎乎的托馬斯。但隨後他就感覺渾身都輕快了許多,這是一劑感冒藥。
「孩子,你應該早點來的。」龐弗雷夫人一邊給哈利準備各種調養身體的魔葯一邊搖頭,還隱秘地瞪了鄧布利多一眼,鄧布利多遠遠地站在斯內普身邊,似乎想借魔葯教授對抗醫療翼女王的目光。
龐弗雷夫人仔細地給哈利囑咐了一大堆,然後讓他好好休息,奇洛教授細聲安慰了哈利幾句,見鄧布利多明顯有事要問哈利,便識趣地告辭了。龐弗雷夫人則冷著臉:「半個小時,我希望半個小時后哈利可以安安穩穩地睡覺。」然後去隔壁房間給哈利準備治療胃病的魔葯了。
鄧布利多笑眯眯地坐在哈利床邊,先塞了幾顆糖給哈利吃:「哈哈,西弗勒斯的魔葯不怎麼好喝吧?」哈利吐了吐舌頭,剝了一顆糖塞進嘴裡,側頭就見西弗勒斯黑著臉,連看都不想看這邊。
哈利大概知道鄧布利多要問什麼,直接把兩次看見銀光和追蹤獨角獸的事說了,當然,最重要是應該是那片「湖泊」和那個「女人」:「……我很肯定『她』沒有身體,看起來就像……嗯,就像發光的霧!」
從鄧布利多的臉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緒,老校長也剝了一顆糖塞進嘴裡,問道:「哈利,你為什麼確定那是個女人呢?」
「雖然是短頭髮……」哈利稍稍紅了臉,然後比劃道,「但是有胸啊。」
「哦哦哦,」鄧布利多笑了笑,「哈利,雖然你很有勇氣也很有智慧(斯內普在旁邊哼了一聲),但我還是要說——這種冒險太危險了,而且違反了校規。」
哈利低下頭誠懇地認錯,表示願意接受懲罰,鄧布利多卻道:「這次就暫且算了,否則波比會……咳咳,你懂的。我想哈利是個好孩子,會記住這次的教訓的。」最後一句話應當是說給不滿的斯內普聽的。
不管怎樣,不用關禁閉也不用勞動服務,哈利覺得自己撿了個大便宜,即使斯內普看向自己的眼神非常不友善也就當毛毛雨啦~\(≧▽≦)/~
又問了點小細節,龐弗雷夫人就來敲門了,鄧布利多摸了摸哈利的頭,說了幾句好好休息的話就離開了,哈利躺回被子里準備睡覺。但龐弗雷夫人又來給他檢查了一遍,還從他枕頭底下摸出了鄧布利多送的糖,於是板著臉把哈利拉了起來——刷完牙再睡!
另一邊,斯內普沉默地跟著鄧布利多回到校長辦公室,以他對鄧布利多的了解,老狐狸肯定還要再問一遍情況的,果然,鄧布利多坐下后,扶著頭沉思了一會兒,抬頭道:「西弗勒斯,你把你看到的情況再說一遍吧。」
斯內普乾巴巴地複述了一遍,其實和哈利的敘述相差無二,鄧布利多捋著鬍子沒有發表看法,但斯內普卻有話要說:「波特在樹上留下了記號,所以我很快就發現了他的路線。」
鄧布利多示意斯內普繼續說。
斯內普沉默了一下,用魔杖在空氣中畫出了一個符號:「他在樹上刻下的是這個記號。」
三角,圓,以及直線組合成的符號,令鄧布利多瞳孔略微收縮。
「聖徒標誌。」斯內普冷笑:「我不知道一個十一歲的孩子能夠從哪裡知道這個符號,還隨手刻在樹上。」
鄧布利多片刻后才重新開口,用一種嘆息般的語氣:「哈利只是個孩子,還是一個不幸的孩子……」
斯內普似乎已經出離憤怒了:「孩子!一個孩子會因為什麼而精神衰弱!」
「我知道你關心哈利的身體……」
「我不關心一個波特!」
「我聽說你不讓哈利上魔葯課,這可不太好,西弗勒斯。」鄧布利多假裝不著痕迹地轉移了話題。
「是他自己不來上!」斯內普喘著粗氣——而且讓那個小巨怪出現在魔葯課堂上簡直是一場災難,「如果你能夠把他塞進格蘭芬多的話,我會很樂意他來上課的。」然後把格蘭芬多扣成負分。
「哦,可是帽子不會這樣做的。」鄧布利多的回答相當油滑。
斯內普眯了眯眼,看起來很像給分院帽來個火焰熊熊,正在打呼嚕的分院帽忽然打了個嗝,鄧布利多趕緊摸了摸帽子。
「還是說正事吧。」斯內普皺著眉挽回了陷入沉默的局面,「不要告訴我你就這樣相信了波特說的什麼虛幻的女人。」
「我相信他。」鄧布利多慢慢地說著。
「一個幻影在禁林里用獨角獸的血培育魔葯?」斯內普嘶嘶地說著,「荒謬!」
「獨角獸的血可以培育出怎樣的魔葯呢?」鄧布利多盯住他的魔葯教授。
斯內普緊鎖著眉思索著,他沒想出前例,畢竟獨角獸的血是相當珍貴的,不過同時他想到了另一件事:「這個『女人』——如果她真的存在,她是如何獲得獨角獸的血液的?」
「哈利說獨角獸對『她』非常親近,那麼『她』所獲得的就不是被詛咒的血。」鄧布利多的神情肅穆起來,「獨角獸的血啊……」
不被詛咒的獨角獸血能培育出怎樣的魔葯,他們都不能下定論,不過如果僅是血液的話,最顯著的用處就是治療重傷和續命了。
「會不會是她?」斯內普低聲道。
「她也在聚會上。」鄧布利多輕輕搖頭。
斯內普哼了兩聲,對鄧布利多的態度不是很滿意。談話又一次陷入僵局。
半天,鄧布利多又開了口:「西弗勒斯,我希望你幫忙注意一下哈利的情況,不要讓他再陷入危險中。馬人羅南最近給了我一些提醒。」一些不太寧靜的提醒。
「如果你真的在意那個小子的安全狀況,」斯內普冷笑,「就該早點給他弄一根靠譜的魔杖!」說完斯內普一掀袍子,離開了校長辦公室,只留下「砰」的關門聲。
鄧布利多沒有在意職工不夠禮貌的態度,他獨自思考了一會兒,在面前的羊皮紙上畫下一個又一個三角、圓和直線組成的符號,然後停住羽毛筆,嘆了口氣:「帽子,你說我要不要去問問他?」
帽子速度均勻的呼嚕聲斷了一下,然後扭了扭帽尖,繼續呼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