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已婚總裁

  席晏儒雅地輕笑:「本還以為需要自我介紹, 看來是我多慮了。」


  燕近熙肅然地道:「久仰席先生大名。」


  他陳述的是事實,也許普通人並不清楚席晏是誰,可席晏的名聲在一流世家中卻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席晏不置可否,只優雅地微頷首:「請。」


  木棉花樹下是一方石桌,燕近熙隨席晏落座在石凳之上。


  落座后, 席晏修長如冷玉的手執起黛色石桌上的瓷白釉彩茶壺, 斟下兩盞茶:「這是取三月中旬, 開得最盛的木棉花, 融以初春雪水的花茶,味微甘, 卻不膩,燕先生不妨一試。」


  燕近熙的目光穿透繚繞而起的白霧落在席晏身上, 對方卻已經完全不再看他,僅是優雅地飲茶,儼然一副只是獨身來品茶的模樣。他不碰茶,席晏也未曾再開口。


  少頃, 燕近熙端起茶盞淺抿一口。


  他是第一次喝這種花茶, 意料之外,木棉花茶味甘又細膩, 融了雪水的沁涼,便是煮沸也染上了一股純凈的甘甜, 回味無窮。


  擱下茶盞, 燕近熙輕笑:「的確是潤而悠長。」


  席晏擱茶盞的動作很輕, 完全沒有聲響, 可一收一放間卻如有無聲的威壓落下,壓在人心間:「我太太最喜每年三月的木棉花茶,可惜北方的三月初雪尚且未融,自然也不見木棉花開,故而她最喜三月中旬去南方取花,帶回北方煮茶。」


  燕近熙復又垂眸看向手中的茶盞:「是嗎?」他道,「席太太好雅興。」


  「她的確常喜歡些古怪的物品。」似乎是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席晏儒雅的笑真切了些許,「便如這花茶,她一愛上便是五載,我念她南北往返勞累,便從南方移植了一株木棉花樹種在這庭院之中,省去了許多麻煩,她也不必再每年三月在南北之間往返。請燕先生喝的木棉花茶正是取自庭院中的花樹之上。」


  燕近熙道:「席先生很愛席太太。」


  似問句又似肯定句的平音,窺探不出燕近熙的絲毫情緒波動。


  席晏鏡片后深不可測的目光從燕近熙復又端起茶盞、略微緊繃的手上掠過,語氣是念起年幼於自己的小妻子的溫和:「我愛她勝己,她小我將近十歲,又最是小孩子心性,沒個定性。我是她的丈夫,自然明白她,也願意遷就於她。」


  燕近熙面上端著一貫的朗月清風般的笑意,可只他自己知道他捏著茶盞的手用了多大的力道。她在他面前一向是沉穩的長輩模樣,即便對他多有親近也完全不過是把他當作弟弟的憐惜。


  席晏口中的她,於他來說是完全陌生的。可卻正是他求而不得的。他本以為她根本不可能如一般女生一樣與自己的愛人親近,沒想到這一切全都是給了她名正言順的丈夫。


  他淺抿一口木棉花茶,甘甜,卻壓不下舌尖的苦澀:「席太太能嫁給席先生,聽起來很幸福。」他垂眸斂下眼底蔓延而起的瘋狂妒意,意有所指地道,「只是不知道席太太是不是也如席先生愛她這樣愛席先生。」


  席晏似乎並不意外燕近熙會如此問:「我太太的心意自然與我相同,只是她一向心善,無雪傷了她,她尚且憂心無雪是否難受,更何況是她一手養大的孩子。不過有些擔憂過了,難免會讓人誤會。」


  這番比喻,無非是把燕近熙放在與寵物相等同的地位上。


  燕近熙眼中輕嘲,語氣卻不顯:「是不是誤會,各人自知。不過,」他話鋒一轉,語氣陡然變得凌厲,「席先生這般著急地宣誓主權,倒是頗像虛張聲勢。」


  席晏這般著急地表示他和她的夫妻感情很好,無非是想打擊他。可他來之前就做好了心裡準備,即便真的很在意,又怎麼可能會被他嚇退?


  退一萬步講,即便涴涴和席晏的感情真的很好,好到他根本不可能插足,他也不可能會離開她。哪怕是一輩子沒名沒分、甚至小心翼翼地掩藏心意,他也要留在她身邊。


  可到底是不甘心不能名正言順地站在她身側,所以他想儘力一搏。即便最後輸了,最壞的結局也不過是只能一輩子當她的弟弟罷了。


  可到了那個時候,他也不確定他會不會瘋狂到拖她一起下地獄。


  席晏輕笑一聲,鏡片后的鳳目越發深不可測:「燕先生,虛張聲勢是指假造聲勢,藉以嚇人。」他摩挲著手中的打火機,溫潤如暖玉的聲音驀然涼了些許,「可我不是嚇你。」


  解決面前這個孩子這種小事其實本來不需要他親自出手,可自家小妻子到底養了這個孩子十多年,恐怕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感情。他若是直接動了這個孩子,自家小妻子指不定要怎麼和他生氣。


  可這個孩子又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他。他又怎麼可能繼續當他只是一隻逗小妻子開心的寵物?

  「茶也涼了。」席晏慢條斯理地站起身,「燕先生請便。」


  燕近熙在席晏離開之前叫住了他:「席先生。」


  席晏居高臨下地看向燕近熙,墨色鳳目里的危險盡數被金絲邊眼鏡所掩藏,長身玉立,溫潤生澤。


  燕近熙斂眉,沒有站起身,僅是微抬了目光對上席晏的視線。不同於席晏的溫潤儒雅,燕近熙的目光隱帶審視與銳利,眼底深處的輕嘲也毫不遮掩。


  庭院寂靜,唯有風掃木棉的沙沙聲。


  良久,燕近熙鄭重地道:「席先生,我不可能離開她。」


  席晏逆著光,清雋的眉眼間是一貫儒雅溫潤的笑意,只是那笑不達眼底:「燕先生,我不是在和你商量。」他緩聲開口,「我太太心軟,養了幾年的寵物都有感情。她不忍心,但有些人生了妄念,總該要切斷。我們夫妻之間不需要第三個人。」


  燕近熙目光逼視席晏:「席先生,如果你真的像你所說的那麼自信,你不會親自來警告我。」他冷笑,「即便是要我離開,這種事情,也只有她親口告訴我,我才會相信。」


  他從不否認他現在的行為令人不齒,不擇手段地留在早已經結婚的她身邊,甚至故意挑撥離間他們夫妻的感情,只是為了能在她心裡奪得一席之地。


  席晏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燕近熙身上:「一分鐘之前,我已經說過,我並非嚇你。看來燕先生的記性不好。」


  他道,「我的妻子,我包容她的任性,也理解她資助你的行為,她喜歡你,如果你收斂了所有心思,我也並非不能容你留在她身邊,只是你的野心太大,想的過多,我自然不會在妻子身邊留下這樣一個不.定.時.炸.彈。」


  燕近熙似笑非笑地道:「席先生,說到底,你不過也是怕了。你愛她,她不愛你,所以你在怕她在意我勝過在意你,甚至怕她將來會為了我而和你離婚。這就是你現在才要防患於未然的原因。」


  他微頓片刻,「我早已經過了年少無知的年紀,今天的緋聞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它意味著什麼,以你的手段,即便我想和涴涴有緋聞,如果沒有你的刻意或無意的忽視,這則緋聞根本不可能出現。」


  他道:「至於你為什麼會默許這條緋聞,我想,你的潛意識裡,比誰都清楚。」


  「你可以不承認,畢竟也許你自己也還不清楚自己怕了,但事實如何,不出幾日自見分曉,不是嗎?」


  燕近熙站起身:「今天多謝席先生的款待。」


  燕近熙沒等席晏開口便已轉身離開,席晏危險地半斂鳳眸,看著燕近熙走出了穿堂。


  ——


  燕近熙雖是口頭挑釁了席晏,但他也清楚,席晏今天並非來和他浪費口舌地閑談,自然不會過分在意這種口舌之爭。而且雖然最後看似是他佔據了上風,但實則是席晏早就把控了局勢。無論入局還是出局,席晏才是真正掌握局勢的那個人。


  燕近熙危險地半眯起眼睛,這樣一個人,太過深不可測。


  而席晏今天找他品茶的目的恐怕只有一個:讓他離開她。


  他輕嗅似乎還殘留有她氣息的枕畔,深棕色的眼眸中偏執的瘋狂隱隱浮現,可惜,席晏低估了他的偏執。他不是可能根本還沒意識到自己愛她的席晏,他早已經愛她愛得入了魔。為了能在她身邊,他可以親手毀了自己辛苦得來的一切。


  燕近熙輕笑,故意挑釁席晏,引誘席晏來見他,並不是完全沒有收穫。至少,他可以基本肯定,席晏也許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是愛她的。


  一切從席晏的行為看不出端倪。可他明白深愛一個人的眼神,更明白那種獨佔的瘋狂,而席晏恰好介於獨佔與在意的搖擺之間,所以席晏潛意識裡在找一個借口發作他。於是這個緋聞就成了席晏手中的利刃。


  不過也恰好,這把利刃足以夠他利用。


  ——


  燕近熙和席晏見面,滄涴完全不知情,但她基本也能猜到兩個男人今天肯定不會安分。


  畢竟,這則緋聞若說沒有這兩個男人的手筆,她絕對不會相信。所以她也就暫時先靜觀其變了,不處理微博熱搜,也不澄清緋聞,只當做完全沒有看見,正常地工作一天之後便回了家。


  但其實她的本意是不想讓兩人正面對上的,所以才在一開始的時候就盡量地杜絕兩人見面的機會,就等分別攻略完兩個人之後離開。


  只是事情發展到現在,想兩個人不對上已經完全不可能了。


  還是她低估了燕近熙的偏執程度。


  ——


  意料之外,滄涴回到家,席晏竟然又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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