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絕色謀士
滄涴抱著洗乾淨的野果走進山洞,卻發現山洞內根本沒有了臨祈的身影,她疑惑地蹙了蹙眉。
「皇嫂。」
身後陡然響起一道低沉的聲音,滄涴驚得險些丟掉了手中的野果。
臨祈接住從滄涴懷裡掉落了兩個野果,不贊同地道:「你傷勢未愈,不該這般早出去。」
初夏的清晨本就還透著些微的涼意,山崖下的溫度更甚。她傷勢未愈,貿然出去,若是染了風寒,傷上加傷。
臨祈越想越覺得擔心,立刻把搭在自己臂彎的那件外袍仔細地為滄涴披上,溫和地囑咐道:「今日是我疏忽了,你乖乖留在山洞養傷,不要出去,一切有我。」
滄涴遲疑道:「可是你身上的傷比我更嚴重。」
她今早醒來看見了臨祈肩上和腹部的傷,肩上的傷口不重,但是腹部的傷口卻浸了不少的血,可他卻僅是草草地包紮了一下。
臨祈看清滄涴眼裡的擔憂,有些不受控制的情緒彷彿在心底滋生,他定定地看了面前的人一眼,道:「我自幼習武,無礙。」
滄涴道:「我也習武。」
臨祈似笑非笑:「你那三腳貓的武功?」
他那日會被滄涴擒住,完全是因為她最初的那枚銀針。
滄涴抿了抿唇,拿出墊在野果下的草藥,果斷地岔開了話題:「我為你重新包紮過吧?」
「好。」臨祈眼底的笑意更濃,他從來不知道,原來滄涴彆扭起來是這個樣子,一臉正經,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慌亂,但眼底的神色卻明顯地出賣了她。
滄涴從容地解開臨祈的衣衫,又解開他包紮的錦緞,這才發現他的傷口比她想象中嚴重得多,血肉模糊的傷口經過一夜,沒有結痂,更加顯得猙獰可怖。
臨祈見滄涴遲遲沒有動作,僅是凝視著他的傷口,他便要接過她手裡被包裹好的草藥:「你若是害怕,我自己來就好。」
滄涴避開臨祈的手:「我來。」
臨祈收回手,沉默地看著滄涴為他處理傷口。
今日之前,他從未想過自己能和一個女子靠得這般近且還不排斥。可就是這般荒謬,他竟然能平靜地接受滄涴的靠近,甚至抱著她能安睡。
他甚至說不清是什麼時候開始不排斥她的。
包紮好傷口,滄涴微抬起眼眸,目光所及之處,臨祈身上竟然都是深深淺淺的鞭傷,雖然早已經癒合,只是留下了一道道淡色的疤痕,但卻不難想象他當時會有多疼。
滄涴問:「疼嗎?」
臨祈:「不疼。」
他早已經習慣了疼痛,雖然近些年已經再也沒有體會過那種撕心裂肺的滋味,但那種疼痛的感覺卻一直留存在腦海里。方才滄涴為他包紮,已經盡量地避開他的傷口,根本算不得痛。
「那這裡呢?」
臨祈微微一愣,不明白滄涴問的什麼,當感到滄涴纖細的手指遊走在身上的傷疤上時,才反應了過來。
他垂眸,她一向平靜的眼中隱隱浮現一抹心疼,黛眉微微蹙起,他心裡倏然湧起一股暖意,連他自己都沒發覺自己看向滄涴的眼神越來越溫柔:「都過去了。」
滄涴觸及臨祈溫柔的目光,眸光微閃了閃,不自在地收回了手。
臨祈在滄涴收回手的瞬間下意識地就想握住她的手,卻在看見滄涴眼中的抵觸時,頃刻之間反應過來兩人的相處已經越過了一般叔嫂的界限,他僵硬地垂下手,斂下了眼中的多餘神色。
猶豫片刻,滄涴還是解釋道:「昨日那枚銀針上的只是一般的麻沸散,不是所謂的『醉花陰』。」
她的語氣不遠不近,恰好介於疏離和親近之間,好似昨夜與方才兩人的親近只是他一個人的錯覺,她並沒有受到半分影響。
他甚至懷疑,他們走出山崖之後,她是不是會從此疏遠他。
儘管明知道這才是兩人之間應該保持的距離,臨祈的心裡卻莫名有些氣悶,分明是她要刻意接近他,可他卻似乎什麼也做不了。那雙桃花眼中的莫測神色微微流轉,半晌,他問道:「你現在告訴我,就不怕我把你和七皇兄的關係告訴大皇兄?」
滄涴輕笑著搖頭道:「你便是告訴夫君也無礙。」
「為何?」
滄涴支起雙腿,下顎輕輕擱在膝蓋上,雙手環膝,似乎陷入了遙遠的回憶里,聲音低到幾不可聞:「我自幼在殿下身邊長大。都說生恩重於養恩,可若沒有殿下,我早已經不在人世。我敬他愛他,想他一生順遂安康。」
輕風拂過,拂得墜在石壁上的碧色藤蔓與她鴉青色的青絲微微纏繞。臨祈所了解的滄涴一向都是端莊優雅,唇角永遠擒著一抹溫和卻疏離的笑意,此刻卻平添了些許女子的嬌美柔弱。
她忽然轉眸,凝視著他:「終此一生,殿下都是滄涴心中最重要的人。」
滄涴眼裡的依賴信任滿得快要溢出來,她毫無保留地信任著一個人,一個男人。臨祈心裡悶悶的難受在這一瞬間膨脹到了極點,桃花眼中的光芒也漸漸暗了下去。
……
同日夜裡,邊疆。
州府的燈火撕不裂深濃的天幕,坍塌的內層防禦城牆外,僅有一層外牆之隔便是蠻夷之地。
夜涼雨勢起,越來越沉重的雨拍打在地面上。黃沙被雨浸濕,掩埋了凌亂堆積的白骨。
季輕撐傘走近跪在數百具森森白骨前的雪衣男子。每走一步,那捲了黃沙的雨便隨之裹上他的衣擺,濺上星星點點的沉重:「主子。」
主子身體本就不好,卻在這裡跪了大半夜,如何受得起?
臨淮筆直地跪在白骨之前,長風鼓起他雪色的衣袍,那雪色刮過黃沙,卷在白骨之上,吹起的錚然之聲響徹雲霄,壓下了乍響的驚雷。
驟起的白芒映亮了眼前猙獰扭曲的白骨,他的眼前彷彿浮現父親絕望蒼涼的眼神。
「我南宮一族世代忠烈,從未有二心,死後卻落得這樣一個通敵叛國,滿門抄斬的罵名。蒼天何其不公!」
「遇兒,活下去,你是南宮一族唯一的血脈。」
「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可能為南宮一族洗刷冤屈。」
臨淮闔了闔眼,任由雨水拍打在臉上,他深深地叩首在白骨前,南宮一門世代忠烈,效忠大燕,保衛大燕,從前是,從今往後也會是。
但文桓帝代表不了大燕,在他死之前,他要文桓帝為南宮一族陪葬。
只是,南宮一脈註定要斷送在他手裡。
再睜眼時,臨淮眼底已是平靜無波,只聲音里是徹骨的寒涼,染不上半分暖意:「何事?」
季輕遞上信函:「京城有消息,太子妃與九皇子一同被薛姚派的人逼下了隆山斷崖。」
臨淮拆開信函,一目十行地看完,旋即捏碎了信函:「待我安葬了南宮一族便立刻啟程回京。」
……
又一日臨祈沒找到出路,歸來略帶愧疚地看著滄涴,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她的神色,像是生怕她傷心。
滄涴莞爾一笑,拉著有些失落的臨祈疾步走出山洞:「我帶你去個地方。」
她昨日才發現的一條溪流。
臨祈一愣,卻沒有掙脫滄涴的手,跟隨著她的步伐。
一路小跑,穿過蒼鬱的叢林,蜿蜒而下的溪流出現在視野之中。
滄涴鬆開臨祈,脫下秀鞋,赤足踏在堆疊的石塊上:「我觀察過,這裡的魚很多。」她淺淺一笑,「今晚我們可以吃烤魚了。」
澄澈的溪水順著她白皙如玉的小巧腳背滑過,曲折了她纖細的腳踝,臨祈只掃了一眼便匆匆收回了視線,蹙眉提醒道:「溪水涼。」
「不礙事。」滄涴捋了捋散落的鬢髮,「不過你不下來嗎?抓魚很有趣的。」
臨祈凝視著興緻高昂的滄涴,她似乎並沒有因為不能出去而有半分的失落,他的眸色深了深,須臾,開口道:「暫時不。」
滄涴也不再管臨祈,挽起裙擺站在清澈的溪水之中,不時有魚游過,她便彎下腰去抓,但溪水有些深又有些急,等她探下腰去,那魚早已經順著水流跑得沒了影。
臨祈負手立在岸邊,就那般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看她蹙眉跟著魚跑來跑去,唇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笑意。
半晌,滄涴直起腰身,沮喪地道:「一條也沒抓到。」
她的話音剛落,便聽得一道劃破空氣的凌厲聲響。同一時間,一枝削尖的翠竹筆直地插進了溪水之中,兩條魚被死死地定在翠竹尖上。
滄涴轉眸便看見了臨祈類似驕傲的眼神:「……」
鋼鐵直男。
絕對是憑實力單身到現在的。
她分明是享受抓魚的樂趣。
臨祈本是等著看滄涴高興地過來抱住他,但卻發現她看他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他微蹙了蹙眉,有些疑惑。
滄涴把叉著魚的翠竹交到臨祈手裡轉身就走:「今晚你烤魚。」
臨祈雖然有些怔然,但見滄涴赤足就要往山洞走去,立刻攔住了她:「先穿鞋襪。」
滄涴猝不及防地被拉住,站立不穩地就倒了下去。
臨祈眼疾手快地攔腰抱住滄涴。嬌軟撞入懷中,他的耳尖不受控制地微微泛起淺淺的紅,心口也像是被撞了一下。雖然這幾日因為她怕冷,他都是抱著她入睡,但卻都是在她睡后偷偷抱著她,在她醒來前又鬆開她,這般兩人意識都清醒的情況下抱著卻是未曾有過。
滄涴瞥了一眼鞋襪,隨口道:「拿回去穿也一樣。」
言罷,她推開臨祈就準備往回走,下一刻卻是突然被打橫抱起。感覺腳下一空時,人已經在他懷裡,她下意識地勾住他的脖頸:「你幹什麼?」
「穿鞋襪。」
臨祈抱著滄涴坐在溪流邊,握住她小巧白皙的腳,屈身拿起鞋襪為她穿上。
若不是見她沒有半分想要穿鞋襪的意思,他又實在擔心她這樣走回去會受傷,介時她身上的傷太多,他回宮實在無法和臨淵交代,也不會出此下策。
他努力地忽視近在咫尺的人,專心地為她穿鞋襪,但她身上素雅的蘭香卻似乎無孔不入地鑽進了他的身體,手中柔軟小巧的腳也似乎摩擦著他的心尖。
大燕民風雖然較為開放,女子的赤足也並非只有丈夫能看,但也是極其私密的部位。但此刻她就乖順地靠在他懷裡,毫不設防地在他眼底露出了秀足。